荣宝斋 侯凯 回忆李雪峰同志

怀念雪峰同志

——侯恺 原荣宝斋经理

雪峰同志逝世了,使我终身引以为憾的,即在他病重时,未能获得最后看望他一次的机会,雪峰同志生前对我来说,堪称是我的良师益友,也可以说我们是忘年之交。

早在40年代初,我们在太行清漳河畔的上下温村驻扎时,我常听到他给我们作的时事政治报告,不过那时我只有十六七岁,而且也没有上过学,所以听他的报告也只是似懂非懂,经杜润生、赵树理等同志对我进行了启蒙教育后,再听雪峰同志的报告,而且听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琢磨到些滋味了,而真正和雪峰同志接触多的时候,是在50年代以后,也是我得到的他的教导和受益最深的时期。50年代工作生活在北京的原太行区的人很多,诸如人民日报、工人日报和新华书店等,这时我也年近而立了。我和雪峰同志在北京第一次见后,还是他先来看我的,我们一见面,他向我打听了许多人,我知道的皆一一告诉了他,顺便也把我于1942年秋,由八路军野战政治部调赴延安滞留晋西北,以及于1949年底到北京的前后大致情况告诉了他,他听后很表示很高兴。他说:“我今天来你这里,是慕名而来的,我对中国的传统书画艺术不大懂,但我很喜欢欣赏。”从此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多起来了,尤其得知毛联珏同志在他身边工作(毛和我在一起工作好多年),所以我对雪峰同志的日常生活情况知道了一些,他的日常工作很忙,很累,稍有空闲便免不了来荣宝斋转一转。有时他实在显得疲惫不堪,来这里稍适休息,况且还可以欣赏到一些书法艺术品,则更有益于他的休息,那时他住在北京的前圆恩寺,距离荣宝斋王府井营业部较近,所以他去王府井营业部的次数则更多一些。

雪峰同志对我们这一行档,不但是知音者,更是支持者,所以我们经常举办一些古旧书法艺术品,即历代名家名作展览研讨活动会,每次都要发请柬请他,而他只要不是因公外出,一定会来参观欣赏顺便听听专家及当代书法家们的研讨意见,一块和大家聊聊,他感到既高兴又轻松,对繁忙工作的疲劳顿感消失其半。

有一次是在晚饭以后了,他来到我们王府井营业部,恰逢我正在那里,接待了他。我们聊了很久,他对我们的工作表示赞赏并对我说:“小侯,你是多年从事宣传工作,自己又是学画的,有画画的专长,从事这项工作和你的所长是统一的,要下苦心对这一事业作些研究,固然当代的,新的书法艺术要搞,服务于当前现实,它是主要的。但对历史传统的古旧书法艺术也要很好的经营,它有益于供给书法家们研究借鉴是十分必要的,便于古为今用嘛,我们不能割断历史看问题,今是在古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无古也就不能成今了,你要下苦心作些研究。”我听了他对我教导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差点掉下眼泪来,从而治愈了我在思想上蕴藏很久的、而又很不光彩、十分低劣的一个顽症,那就是我的一向鄙视我所从事的这一工作。我总在想,我是个当大兵的,既不会算账,更不懂经营,而让我来从事这样一个所谓古玩行荣宝斋的小本买卖,实不甘心,但组织上决定要我来,又怎能不来呢,既来了权为过渡一下,而一心还是想着自己想干的能够“成家”的小天地,存有这种心态,怎能把这一工作做好呢?听了他的话,从此我的思想产生了极度变化,热爱上这项工作。雪峰同志实乃我之良师也。

之后我们见面畅谈的机会更多了,我简直忘了他是高级领导同志,是“首长”,倒好像我自幼就在他身边长大似的,在他面前想说什么就极其随便的脱口而出,毫无任何顾虑,甚至我这个土包子的二杆子劲上来了,对一些我认为不平的事还骂

骂咧咧的(为1959年批彭总问题)。雪峰同志听了说:“小侯,你这家伙可真够愣的,你所以敢于这样,是因为你的出身成份好……”我说:不是,我同意彭真同志讲的:“有成份,不唯成份论”。主要是因为我不是“官”,头上没有乌纱帽,从不掩盖我的真实思想观点,无所顾忌,敢于坚持我的看法。”

他又说:“不掩盖你的真实思想观点是好的,而你1938年就入党了,是一个党龄较长的党员了,还是当说则说,不当说的不可信口开河,尤其要注意场合。”我连说:是是是。

其实我之所以在雪峰同志面前敢于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是因为他没有“官架子”,一向平易近人,是一位极为可亲近的长者,他有点口吃,但说话声音宏亮,大说大笑,总是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实在是可亲可敬,另外,在他面前,我这个“小字”是解除不了的,从来都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嘛,心里有话向长者一吐为快,所以我们是忘年之交的好朋友,而且我们每每交谈,我都感到受益匪浅,实乃益友也,此外,在生活上,也给了我极大的温暖。

譬如,我断不了好到他家里去,每去只要时间允许,都要尽可能的给加点好菜来款待我,这是一位老首长、善良的长辈对晚辈的关爱,翟英同志还经常在我临走时,把她自制的小菜给我带走点和她分享,至于对翟英同志我内心的愧疚略平静一点,她在病重时住在友谊医院,我曾去看望过她两次,可是她在什么时候逝世的,以后都不知道了……,他老两口生前,逢年过节以及平时有闲常来看望我们,我们也常去看望他们,尤其他们在厂桥中直招待所居住的时候,我常尽可能的用车拉上他们去参观一些展览等活动,给他们增加点生活情趣,这期间我所以这样做,人们自然明白,用雪峰同志话来说,想去那儿但没有“腿”,于是我来给他们“长腿”。后来他们搬到南沙沟居住,因为相距较近,来我家走动就多了,记得一年春节,

在大年初一的一清早,他们老两口就来到我家了,弄得我的心情非常不安,我向他们开玩笑地拱拱手说:我们还没有来的及去看您们,而您们倒来看我们了,雪峰同志哈哈大笑说:那有这个规定的,非得你们先去看望了我们,我们才能来看望你们

的,我们相对大笑了一番。

要想说的话还很多很多,因为我们相处有年,可叙及的事例不胜枚举,不多赘述了……。

雪峰同志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他把毕生精力尽皆贡献于革命事业,为革命教育培养了不可计的后继人才,苦口婆心地教育我成器,尊敬的雪峰同志,这里我向您深深地鞠个躬,以弥补我内心的愧疚遗憾,让您微笑地安息吧!

2003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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