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捷在天津的最后时刻

北京瞧办主任

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三日拂晓,天津全綫受到猛攻,小西門一度突破,陈长捷投入新编师和九辆装甲车(我注:不是坦克,是汽車改装的)进行反扑,到晚上突破口子是堵住了,但没有夺回原主阵地綫。到十四日解放軍再行攻击更为猛烈,小西門区成为主力争夺战地,小西門終被突破,几处破插入,扩展到“西头”市区里来,开始了巷战。

河东区、民族門方面,在十三日尙无严重的激战,解放軍已步步逼近,将八十五軍陣前的层层小据点,一个接一个地不断毁灭。刘云翰想拒敌于阵地外,却无准备反击的余力,他的计划又破产了。到了十四日午后,民族門的主阵地,经解放軍的一阵猛攻之下就被突破,刘軍再无力堵击,听任解放軍直插到金刚桥,就形成和小西門西头方面的呼应夹击,截断市区交通、瓦解整个阵线的体系。河北区始终无激战,但有力的一五一师贴在那里,想放弃河北区,撤回海河以南,反击金刚(汤)桥侵入的解放軍。陈长捷的指导下去又未能实践。林伟寿这时才派他的参謀从河北区出去向解放军接洽“停火”,也同时向陈长捷說明,为了緩和危势,调整阵线。刘軍方面,也作同样的措施,这是一种梦想而无济于事的。

十四日夜里,巷战愈为激烈,陈长捷抽不出可应付的部队。又召集两軍长同杜建时到陈长捷部作最后的会商。刘云翰才改变其以前虚骄的习气,而对报道失陷主线后,而无力反攻,表示了歉意。至此,第三綫是不能也无兵力可以站住的了,再打下去是“分区的核心战”,无非頑抗到底,牺牲到底。大家都已认识到解放军战士的英銳威猛,沒有攻不开的核心堡垒,支持时间亦不会太多了。陈长捷提出所谓“核心守备”问题,估计兵员,除了两軍部和总部的特务营、工兵营,再无可用的兵力。各区被分割开的小部也都无斗志,步步将被瓦解破灭。到此没有外援可望,多坚持,地方多糜烂,而无救于战局。大家观点均同,在无可如何的情况下,决定放弃“核心抗拒”的计划。如何接受和平?还見不到林軍自行派出的参谋的回报,即着由各部前线径自接洽,就地放下武器,实现和平。

当夜林伟寿回去河北,到金鋼桥就被解放军隔住,予以阻击,林便和刘云翰一块走了。十五早七时許,陈长捷正在以无线电话和傅作义详报主阵线突破后,巷战发展、核心战无力继续以及夜里会商經过。傅作义答道:可以接洽和平吧!这是天津受围开始后陈长捷和傅作义亲作交談的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是傅作义在收音机上得到解放軍宣布捷报“突入天津市”而震动关心,由傅作义那面向陈长捷急通的无线电話。陈长捷和傅作义通话尙未完,一个解放軍的副营长只带几个战斗员,已站到陈长捷的后面了。陈长捷就是这样接受“解放”于陈长捷的指挥所地下室里面的。

陈长捷后来在1960年认识到:

毛主席策划战略指导作战的正确适切,达到掌握敌方使之听命调度:

(1) 解放军对毛主席掌握情况、指导战略正确、神算的崇高信仰,毫无游疑地善于克服困难,执行得坚决准确。

(2) 解放軍指战员的政治觉悟极高,万众一心,不怕牺牲,藐親闲难,因而表現了羣威羣胆,压倒困难,压倒敌人,战无不胜。

(3) 八十万大軍,二千里进程,在一个大会战之后,未及半月就要发动进軍,任何迅速也来不及布設兵站,输备粮糈。适合人民愿望,为人民利益,进行消灭人民公敌的匪帮,就显出到处人民大众,迎接自己的子弟兵。軍至如归,减消长途跋涉的疲困,伟大丰实的后勤,建立在人民大众的基础上。

天津的設堡陣地,经年累月营建,尤其增修隐錯的低碉,工事的設计、运用和部署兵力,掌握得十分机密。然而解放軍虽是长途骤临,却即瞭如指掌,得以恰当选攻要害,一举打碎防阵的体系以至不可收拾。这等情报的提供,是共产党地下工作组织的深人、机敏与細致到神化莫测的地步。主要还是靠人民大众的觉悟,所贡献的实情加以积类总结。相反地在国民党軍的任何层层监察保密,仍不免于泄漏,即临战时还要被人民临时冒险摄取而应机传报。国民党军队对解放軍的情报,机关设备得密如蛛网,却无論大小远近的情况,常是丝毫无聞。解放軍八十万大軍越过长城入关,傅作义无所知;进到宝坻、唐山趋向津沽,我犹未及察;受围之前,尙摸不清多少敌军到来,一切都在人民封锁遮蔽中。阵前咫尺挨到重打,依然不明确切情势。其結果,不能不是被塞耳目,瞎碰到死。

解放军战斗员的英勇坚强精神,小组独立战斗攻坚的技术与威猛是惊人的。阵地的隐蔽主碉群不是被強烈的炮火所摧毁(是钢筋、水泥构成厚达五十公分以上,即被榴弹击中亦不致毁)而是解放軍战士三、五成羣的小组,疏散逼近陣前、详細侦察后,机敏地乘夜黑照明不及的地方摸进,坚忍在丛密的机关枪火网下潜伏,逐步扫除一路的地雷,揭穿铁丝网,在“三九”的大寒天,践苇席,涉着要没顶的泛滥河水与堑壕,再潜进到认清楚的主碉堡前,常是一组继一組地前扑后继,敢于逼到碉堡前,从火力孔塞进爆破筒,正确爆破,甚至同自己一起炸灭,为了达成任务而不反顾。使得守兵常是一整班被炸灭于碉堡内,尤其主碉堡的排、連、营长的指揮所,愈在深处愈被插入,先事爆炸,就动搖了一大片,打出突破口。这样有步伐的、強烈的硬攻強逼,都是各战士的自觉主动表现,使守军官兵見到听到而丧胆,不敢坚持在碉堡内。主阵线抗拒不及两日就垮了。巷战的发展更迅速,同样是小组独立插入逼炸,占了一座楼房又一座,一经三、五小組占領的楼房,就成为坚不可拔的支点。守军的反扑愈甚,就死亡愈多而愈速。整个新编师用于小西門西头的巷战反扑,一夜间被消灭干净。解放军战略、战术的正确贯彻,取得胜利的伟大,正是成就在有高度政治觉悟的革命战士,自觉自动的坚毅、神勇的战斗威力的基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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