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玲
军区各个修械所在初创时期,处于战争环境之下不得不经常迁移,生产条件很差,修造能力较低。多以古庙或逃亡人员的空屋做工房,用桌凳或树墩做工作台;工具也很简陋,多数只是以榔头、锉刀和老虎钳等进行手工操作。工人们一边坚持生产,一边想办法自制机具,加强生产装备,逐渐形成了一定的修造能力。军区所属的几个修械所,每月能修理各种枪200余支,锻打刺刀15000余把,复装子弹2万余发,制造撅枪(独子枪)50余支、步枪100余支、黑火药手榴弹4万余枚、迫击炮弹1500余发。但这远远不够部队作战之用。武器弹药不足,严重影响着部队战斗力的发挥,发展军工生产的要求十分迫切。
为了推动军事工业的迅速发展,1939年4月,晋察冀军区在河北省完县神南村成立了工业部,任命刘再生为部长、杨成为政治委员,设置了有关职能部门。工业部根据聂司令“集中领导,分散经营,就地取材,小型配套”的指示精神,把原属供给部的修械所和边区政府移交过来的修械所,按实际需要和生产分工,统一编为6个所。为了提高自制武器弹药的能力,同年10月,工业部又成立了技术研究室,集中了一批知识分子进行科研工作。
1940年下半年,工业部将所属各所编为11个连,每个连队就是1个工厂。这些连队分设在唐县、曲阳、阜平、平山和山西五台县境内的深山农村里。一、二、三、四连生产刺刀、步枪、手枪、掷弹筒,五、九连生产子弹,七、八连生产手榴弹,十连生产迫击炮弹,六连和十一连是铸造厂,生产各种弹壳和机械部件。每个连约有150人,其中非生产人员占10%左右。
由于曲阳的铁、煤、坩子土等自然资源丰富(燕川矿石含铁65.5%,灵山、燕川一带产烟煤,套里、岗北一带产坩子土,灵山一带的硫磺矿含硫高达52%),连绵高山便于工厂隐蔽和物资储藏,晋察冀军区就在曲阳西北山区建厂,发展军工生产。
1940年1月,原驻唐县大石沟的六所迁到红岗村,改称工业部第六连。连部、翻砂股、炮弹股驻红岗村,制药完成股和木工股驻牛分岭村。连长唐振东(后为高群益),指导员张明德(后为解奇英),副指导员兼党支部书记张振华。张明德、唐振东、张振华驻红岗村,高群益、解奇英驻牛分岭村。
7月,工业部在牛分岭村以制药完成股和木工股为基础成立七连,总装手榴弹(1941年1月,七连由牛分岭村迁到阜平齐家庄户村。1942年5月,七连建制取消)、制造黑火药。高群益、解奇英为负责人。
为了解决对煤及铁、铜、锌等金属材料的需求,1940年7月,工业部成立了矿工队(后搬迁到唐县),驻超树岭村,在周围山里采矿,炼铜、炼铁。张振华任连队指导员。


张进发,牛分岭村人,1948年参军,曾任南阳车务段党委书记,他在回忆录里写到了3个兵工厂
另外,六连在沟掌村建立焦炭厂,炼制焦炭,职工有100余人。负责人为臧本勇。
为什么选择在距离红岗村较远的沟掌村炼制焦炭呢?想来应该是为了运输的方便。因为多地产煤,灵山一带的采煤业自古有之,清代时最为兴盛,开办有多个煤矿。建立于1955年的保定地区灵山煤矿是保定地区重工业局直属企业,辖5个矿井,一井、二井在野北村,三井在东、西燕川村之间,四井在东庞家洼村东,五井在岗北村。比起红岗村,沟掌村距离灵山一带要近多了。
炼制焦炭的主要原料是烟煤。灵山一带的煤矿大都生产烟煤。那么,沟掌焦炭厂的烟煤来自灵山哪个村子呢?据地理位置分析,来自西燕川村的可能性最大。从沟掌村出来,山架山,梁架梁,穿过曹家峪、庄尔上村,就会来到三会河河滩。河滩南面高山连绵,宛如巨龙蜿蜒,其中一座为凤凰山,高475米,因为形如凤凰开屏,故被称为凤凰山。山之阳为燕川村,山之阴为南沟村。穿过南沟村,就可以绕到凤凰山阳面,来到燕川村。比起到灵山、庞家洼、岗北村去运煤,去燕川村买煤,距离要近得多了。而且从葫芦汪出山去买煤的话,一路有磨子山炮楼、灵山据点、庞家洼炮楼,几个炮楼切断了运输线路。
据县志记载,抗日战争时期,西燕川村开办有红土岗煤井(1927年开办,1942年因发生瓦斯爆炸而停办)、坡底下煤井(1936—1950)。虽然抗日战争时期,凤凰山上有炮楼,西燕川村绒花树下有炮楼,虽然饱受鬼子敲骨吸髓般的盘剥(鬼子规定必须先到炮楼开煤条才能去煤井买煤),但煤井生意尚能维持。焦炭厂工人可以乔装打扮成普通百姓,到炮楼上开条买煤。
有了烟煤的供应,就可以土法炼制焦炭,就可以供六连炼钢炼铁。

凤凰山(张文玲拍摄)

20世纪八九十年代西燕川村的煤井分布图(庞士良绘制)

沟掌村(李少信拍摄)

位于土坡下的焦炭厂遗址(李少信拍摄)

焦炭厂的地道口(李少信拍摄)
1941年1月,晋察冀军区工业部以六连炮弹股人员和设备为基础,另外招收一部分新工人,成立了工业部十连,驻阜平县分柏村,专门生产82迫击炮弹。连长唐振东(后为张忠贵和李根仁),指导员丁开山(后为肖建屏、宁秋海)。全连有120余名工人。
至此,六连成为单纯的铸造厂,负责手榴弹壳、迫击炮弹壳、工具零件的铸造。
1940年春,工业部在军区统一部署下开展政治整军及创建模范连活动。根据上级的统一部署,六连加强了政治思想工作。建立学习制度,组织干部每天学习2小时,组织工人学习政治和文化。强调干部和党员以身作则的模范作用。大力吸收和培养积极分子入党。一种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迅速形成。
六连积极响应晋察冀根据地在1940年提出的“一面战斗,一面生产,一面工作”的号召,在红岗村租种村民的土地,种植蔬菜,大大改善了职工的物质生活。
六连政治素质的提高,在揭露敌特张禄事件中得到充分的反映。处决张禄的前后,六连对张的罪行进行了大控诉、大讨论。通过讨论,工人们清除了行会观念、雇佣观念、宗派观念和技术上的保守思想,在政治上进一步成熟了。
青年队的成立,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广大青年组织起来,开展了个人与个人之间,组与组之间,股与股之间的生产大竞赛。翻砂股工人,把固定砂箱改为活砂箱,不仅节约了大量木材,而且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由每人每班50多箱提高到100多箱。技术工人彭长山焖火实验的成功,也是在这一时期实现的。实验的成功,使因缺乏灰口铁材料而停产一年半的82迫击炮弹,又恢复了生产,为根据地军工生产闯出了一条新路。当年下半年就铸造了10多部手扳螺旋压力机机体,为化学厂铸造了硫磺箱和硝酸罐等铸件。六连还在技术研究室的协助下,将82迫击炮弹的引信由直接撞击式改为重锤式,由装黑火药改为装氯酸钾混合炸药。
几年来,六连的党组织有了很大发展,至1941年,共产党员已占全连人数的50%以上。这支队伍,在工作中猛打猛冲,学习中你追我赶,连队的文化生活形式多样,生动活泼。1941年五一劳动节,六连被工业部评为“模范连”。
1941年秋季,日军调集重兵对北岳区进行疯狂“扫荡”,六连在3个月的反“扫荡”中历尽艰险,前后牺牲17人。在反“扫荡”中,六连分成三部分分别活动。一部分身强力壮的人员,同七连、十连的人员组成一个临时的队伍,由工业部特派员张增云带领,从神仙山地区出发到青虚山地区去背棉衣时同敌人遭遇,为了掩护战友们撤退,翻砂股股长王修竹带领尖兵班阻击敌人,不幸牺牲。4天以后的早晨,队伍行至青虚山大岸沟村的南山上,被敌人包围在山坳中,除少数人脱险外,50余人(其中六连11人)壮烈牺牲。带队的特派员张增云、指导员解奇英及田士敏均在这次战斗中牺牲;第二部分是老弱人员,由连长、指导员带领在神仙山地区与敌人周旋。一天早上,遭遇突然袭击,队伍迅速潜入教场沟内,躲过了袭击。但派出的侦察员王振生、马聚海、周升却遭敌杀害;第三部分是病员,分散隐蔽在神仙山圣水、上寺、南营等小山村中,由医生王有全巡回治疗。由于进入冬季尚着夏衣,再加上缺乏药物,以至郭世荣、白小乱和王有全病死。
反“扫荡”结束后,1942年初,六连进驻小路村(原属曲阳,后归唐县),从此离开了红岗村。



牛分岭村、红岗村北边的群山(李少信拍摄)

柏崖岸(在红岗村东北)(张田喜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