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欧堂说文解字 潍县话 故乡情 李弥脱逃记

那些年 那些人 那些事

梅欧堂说文解字 潍县话 故乡情 李弥脱逃记

(上)
19481216日,解放战争三大战役中的淮海战役进入了第三阶段。
杜聿明所率两个兵团,邱清泉兵团和李弥兵团共十万余人,被人民解放军包围在陈官庄及其附近地区,全军覆灭已成定局。此时,前线解放军的大喇叭里传来了经毛泽东亲自执笔,由新华社播发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书》:
杜聿明将军、邱清泉将军、李弥将军和邱李两兵团诸位军长师长团长:
你们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二十天之后,淮海战役以人民解放军的全胜落幕。《敦促投降书》中提到的三名将军中,杜聿明被俘,邱清泉战死,而李弥却下落不明。直到两个月后,李弥出现在当时还是国统区的青岛。人们才知道,他成功地逃离了战场,成为三名被围将军中,唯一全身而退,返回国统区的人。
他的逃离路线惊险而刺激,其中潍县又是他脱险过程中的生死之关。

现在,距离事件的发生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李弥将军也已于1973年在台北谢世。远离了历史的风风雨雨,恩恩怨怨,今天,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回顾这段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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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弥字炳仁,云南盈江人,陆军中将。黄埔四期学员,林彪、谢晋元、张灵甫这些名将都是他的同级同学。
李弥的出名在于抗日战争中,他作为远征军,进入滇西缅北作战。其间发生的“松山战役”是他的扬名之战。在那场战役中,他指挥的第八军,经过九十五天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取得全胜。松山战役战况堪称惨烈。仅大规模的攻防战就达十次之多,因此史家又称“十战松山”。
这次战役的胜利,打破了滇西战役的僵局,改变了正面战场的局面,拉开了中国抗日战争大反攻的序幕。而指挥此次战役的第八军副军长李弥,也由此名声远扬,由副军长晋升为军长。而第八军也被授予“松山部队”的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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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后,李弥率第八军由青岛登陆,驻防山东半岛,军部就设在潍县。由此,李弥在潍县驻守两年,与当地绅民多有交往。一九四六年秋天,李弥出席潍县的一次军民大会,地点在南关大操场(今向阳路与胜利街交叉口附近)。家父正宽先生那时读小学,作为“童子军”成员,站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会前,李弥主动走下主席台,与前排听众握手,甚至俯身与“童子军”握手。家父由此得与这位抗战名将直面相对。多年之后家父的描述是:李弥将军长得很文雅,瘦而高,穿着和普通士兵一样的布制军服,左胸上方有长方形军标,上面写着四个宋体黑字:松山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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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第八军奉命开往徐州,李弥晋升为第十三兵团司令。11月初,解放军发起了淮海战役。李弥的十三兵团作为增援部队在徐州一带机动。
战役后期,李弥率领的十三兵团被华东野战军打得分崩离析,只剩下残兵败将,仓皇撤退到陈官庄,与杜聿明、邱清泉会合。
194916日,华东野战军攻克了十三兵团司令部所在的青龙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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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海战役
李弥见大势已去,想到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计。
但他不是普通官兵,而是赫赫有名的兵团司令,也是国共双方万目所瞩的人物。他要“走”,还真要费一番心思:“走”的方式得对,才能“走”得了;“走”的方法要对,才能走得脱;最重要的是“走”的方向要对,才能走得成功。
李弥为此思索良久。
19日凌晨,他赶到了第九军三师的阵地,找到了师长周藩。
李弥内心的想法是,让周藩向华东野战军投降,争取谈判的时间,以便自己出逃。但是,他对周师长只说出了准备投降的计划,却对逃跑的事只字不提。他深谙“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的道理。
战至此时,周藩早已有了投降之心,既然顶头上司都有了这样的意思,他当然会乐得顺水行舟。110日上午,周师长正式向华东野战军提交了投降信,解放军方面第一时间派人来与他谈判,商量受降的具体事宜。李弥就在这人心惶惶,各人自顾不暇之际,换上普通士兵的军装,逃离了战线。
事实证明,李弥的判断准确。华野的注意力确实被第三师牵引了不少。他顺利逃出了交战区,一路向西,奔向皖北的砀山。
李弥逃跑时带了一名贴身护卫,他叫汪新安,是安徽砀山人。他们二人一路西奔,首先来到汪新安的堂兄汪涛家中。这里是砀山县唐寨西汪阚庄。李弥对外自称是国民党部队的军医,在汪涛家里藏了下来。
当时,汪涛家前院住满了支援前线的担架队和往前线送军粮的民工民兵,人来人往。李弥认为这里极不安全,请求汪涛另寻藏身之地。汪涛有个姑表兄弟叫高大荣,曾在黄埔军校学习,汪涛就把李弥转移到了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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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家期间,李弥得知了高大荣是黄埔校友,很是可靠,就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并向高大荣许诺,只要帮自己逃出解放区,等国民党“光复”回来,发财升官两条路,任凭他选。高大荣自然知道李弥在“国军”中的地位,他说的话当然“管用”。于是他为李弥编造一套假身份。找到在高寨区政府工作的表侄宋开元,开出了路条。李弥怕不保险,又让高大荣弄到了砀山县政府的通行关防。为他搞定了通往徐州的路条。就这样,李弥等人打着给人送货的幌子,一路来到徐州。

然而,到了徐州之后,李弥发现解放军已经开始严查南下的人群,向南逃亡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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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
经过一夜的思考,李弥想出了“南辕北辙”的计策:从徐州向北,经过济南,到达潍县,然后伺机逃往尚在“国军”手上的青岛。这一路都是解放区,看似凶险,实则盘查较松。尤其是他在潍县驻防过两年,对那里的人情地理都比较熟悉,还有可以利用的人脉资源,关键时刻会发挥作用。
对于李弥的提议,汪氏兄弟和高大荣都认为可行。为了防止出现差错,高大荣决定陪同李弥一起北上,登上了徐州开往潍县的火车。
话说1949128日,这一天是农历的大年三十,整个潍县城都沉浸在过年的热闹氛围里。天刚蒙蒙亮,潍县(当时已改称“潍坊特别市”)火车站开进了一列西来的客车。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人头戴满头猬帽,脚蹬一双旧棉鞋,像极了当时到潍县做买卖走亲访友的小商人。另外一人像是伙计,紧紧很随在他的左右。二人出了车站,上了一辆“洋车”。车夫客气地问了一句:去那里?车上的人只说了三个字:“福聚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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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县火车站

福聚祥是当时潍县有名的商号,财力雄厚,无人不知。经理李惠之正是李弥要找的人。
在从徐州到潍县的火车上,李弥满脑子想的一个问题是:到了潍县该找谁?
李弥作为国军八军军长,在潍县驻防两年,人脉关系极广。但随着国内大势的改变,时过境迁。潍县早在19484月就成了解放区。而李弥本人,也从“军长”“司令”变成了孤家寡人的丧家之犬。世道变易,人心叵测。他深知一但投人不准,不但“走为上”的所有努力前功尽弃,而且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那么,该找谁呢?
政治上不可靠的,不能找:找了就是自投罗网。胆小怕事的,不能找:找了是自讨没趣。地位低的,不能找:找了也办不成事。身份显赫的,也不能找:目标太大,风险难料……他思来想去,想到了李惠之。
李惠之是李弥在潍县的至交之一。是潍县商界的头面人物,买卖做的很大,个人能力也强。尤其是他在政治上是可靠的。李惠之的儿女亲家,就是国军中将、第七兵团司令长官裴昌会。(裴昌会,潍县城里人,早年从军。194912月,他在川北率部起义。历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重庆市副市长等职,这是后话。)为此,李弥驻守潍县时,与李惠之交往甚密。因为两人都姓李,甚至认了本家,潍县人叫“认了一家子”。此外,他深知李惠之在潍县经商多年,财力雄厚,人脉广泛,红黑两道上都有不少朋友,有很强的办事能力。尤其被李弥拿得很准的一条是:李惠之是个商人,商人以利益为最上。现在国共双方正在角力,谁胜谁负还很难说。在这种情况下李惠之不会把“宝”押向任何一方,脚踩两只船,看风使舵,才是他的最佳选择。因此,他也决不会出卖自己!

主意拿定,李弥主仆二人,直奔李惠之的“福聚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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