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极境】

□ 文| 田新法

   “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汉字，左边提土旁，右边加个乞，读作“ge”。字典上说，这个字有两项基本意义：一是指小球形或块状的东西，如“泥圪垯”；二是指小土丘，如“土圪堆”。然而，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个“圪”字组词功能非常之强大，强大到能组成数百个词汇。尤其是别具特色的“林州话”，特别喜欢带“圪”；无论是说人、说物、说事儿，也无论是名词、动词、形容词，许多都可以加前缀带上一个“圪”；而且带上去以后，词义更为准确，意境更为深刻，表达更为生动、形象、多姿多彩。

    老祖先造“圪”字时用了个提土旁，大概是认为土就是这个字的基本属性，因而与土相关的带“圪”词语就显得非常多。很小很小的土粒叫圪星儿或圪糁儿、小的土块叫圪垯儿、大的土团叫圪垃、再大的土就叫圪堆。把土堆成长条叫圪岭，把土挖成壕子叫圪沟，圪沟边上还留有圪棱。往远处看，“横看成岭”的地方叫做圪梁，“侧成峰”的地方叫做圪岗，而圪梁与圪岗的结合部没准儿就是圪凹。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自然少不了与土打交道，于是，又有许多带“圪”的生活用词跃然纸上。门后面有门圪旯儿、墙后面有圪廊，墙上垒个壁橱叫圪窑，炕下留个空间叫炕圪洞，灶台下面少不了要有煤渣圪道。出门走路吧，这路圪瘩郎帮，还圪里圪拐，有时还得上圪台儿（台阶），所以走得圪里圪跘，叫别人看着圪瘸圪瘸的。

    其实，林州人无论说啥都爱带“圪”。说动物：有圪羚（松鼠）、圪蚤（跳蚤），还有出转（蚯蚓）圪拱着从土里就钻出来了。说植物：有圪针、圪吊（葛藤），柿圪哒、小柿圪蛋儿圪坠坠的，树圪枝、树圪杈儿、树圪桩、木头圪榄，榆木圪瘩、菜木圪墩。说吃：菜圪葶儿、菜圪尖儿、草圪节、甜圪档（甜玉米秆）、锅圪粑、菜圪涝（杂面掺菜叶）、圪烟（蔫）菜、萝卜圪丝；锅中水圪哒圪哒地响，倒了满圪登登一碗水，然后圪舔一下自己的碗、圪涮一下自家的锅，圪蹶着小嘴圪嘣圪嘣吃豆子。说事物：一圪心儿（小）、一圪甲儿（小），圪集（殷实）户。把纸一圪卷，就变成了纸圪筒；把袖子一圪扁，就把物件圪挂上墙了。

    尤其是林州人用带“圪”的词汇来描述人物时，那堪称一绝。头上有吃嘴圪道儿（哑门），脸上有圪腮蛋儿（腮帮），鼻圪梁下面的鼻子里有鼻圪痂儿，嘴里有牙圪龄（牙床），身上有圪膊、圪捞支（腋窝）、圪肘和圪肘弯儿。

    圪渣饭（煳饭）吃多了，撑得圪吭圪吭的，就打圪瞪儿（打嗝），有时还会觉得肚里圪翻、胃口圪抓（烧心），所以就得到外面圪溜圪溜（闲逛）。圪拧着腿、圪颠着脚，还时不时圪蹬儿（单脚跳）几下。在圪板板的地上圪推推、圪搡搡、圪蹦蹦、圪跳跳。这儿圪揉揉、那儿圪搓搓，嘴里还圪喃圪喃说着话。

    这心里觉着圪别，也圪憋得慌，所以只能圪勾着头、圪揪着脸、圪抿着嘴、圪挤着眼、圪虾着腰、圪挟着裤裆，圪垯圪垯、圪摸圪摸、圪游圪游往前走。

    这个人忒圪囊（脏），满脸圪皱纹儿（起皱），还长满了小圪瘩儿，身上还有血圪痂儿、脓圪巴儿，所以真的很圪盈人（恶心人）。

    那个人“老雕放屁——圪架气”（摆架子），总喜欢圪椆（翘起）着自己的圪料头（不听话），到人圪挤（拥挤）的地方去，圪跩圪跩（出风头）、圪谝圪谝（显摆），还时常瞎圪捣（捣鼓）、胡圪搅（掺和）。

    还有些人整日里瞎圪转，见了人圪蔫蔫的，有了病圪哼几声、圪颤几下，一圪爬、一圪挪往前走。在社会上瞎圪混、胡圪串，总得要圪装（假装）一下吧。见了人圪扭圪捏、圪叽圪哝，身体像个琉璃圪苯儿，衣服穿得圪出百叶（不平展）、背包弄得圪丁打蛋（乱）的。要不干脆把行李圪卷圪卷，圪咀（蹲下）下来，圪团起身子、圪蜷起腿，躺下圪眯（小睡）、或者圪憩（打瞌睡）一会儿吧。

    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了云飞和王二妮唱的《圪梁梁》。

    歌中唱道：

    朋友，您认同我的说法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