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才是冠状病毒的起点？

一，令人不寒而栗的一段话

2016年，美国国家地理协会首席科学家Jonathan Baillie（乔纳森·贝利）在给英国创意摄影协会主席TimFlach（蒂姆·弗拉克）的摄影作品撰写文字说明的时候，写了一段如今读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Jonathan Baillie提到在七大洲中的某一块大陆上，“2000万只蝙蝠构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动物聚居群落之一。”近几十年来，一种疾病席卷了这块大陆，“并导致了数以千万计的蝙蝠死亡。如果这种疾病不能被控制住的话，”有一种蝙蝠可能也会受到感染，并将病毒“传播到全世界。”

上面的引语非我杜撰。引文出处是哪一本著作？

Jonathan Baillie说的是七大洲中的哪块大陆？

在这篇文章最后，我会告诉你引文的出处。

在《新冠病毒源头在哪里？且看“蝙蝠产业”哪家强》里，我已论证过：作为包括新冠病毒在内的许多种病毒的天然宿主，蝙蝠将病毒传染给人很可能不需要中间宿主。

在《新冠病毒源头在哪里？且看“蝙蝠产业”哪家强》里，我也写过了：在热带一些地方，确实有食用蝙蝠的传统。这个传统以美国关岛最烈，甚至把特有物种关岛狐蝠（Pteropus tokudae）吃灭绝了。今天做一点补充，另一种蝙蝠——马里亚纳狐蝠（Pteropus mariannus），也被当地人吃得濒危了。

但吃蝙蝠毕竟是发生在热带偏远地区的“地方小传统”。真正让人类和蝙蝠近距离、大规模接触的，还是21世纪新兴的“蝙蝠产业”。

是什么产业呢？是伴随着全球化与旅游业勃兴后，出现的Bat Watching——蝙蝠观光业。

二，点评全球蝙蝠观光圣地

（出于对患有密集恐惧症等心理病症的读者的尊重，我不会配发让读者不适的照片）

相信14亿中国人中的绝大多数，对“Bat Watching——蝙蝠观光业”可能闻所未闻。实则进入21世纪后，Bat Watching——蝙蝠观光业在很多国家开展得如火如荼，生意兴旺越做越大。

按照野外、郊区、城区三种类型，我先为你开列全球几处知名的蝙蝠观光圣地。

1.野外型：马来西亚·姆鲁山国家公园·鹿洞

姆鲁山国家公园（Gunung Mulu National Park）坐落在加里曼丹岛上，位于马来西亚的沙捞越州境内。2000年这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自然遗产。在这座国家公园里，有一个巨大的洞穴名叫“鹿洞”。洞内栖息着二百多万只蝙蝠。傍晚观看蝙蝠出洞，是这个国家公园的一大特色旅游项目。

2.郊区型：德国·柏林·施潘道城堡

施潘道（Spandau）是德国柏林第五区，也是最西面的一个区。建于16世纪的施潘道城堡，保留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拱形屋顶下栖息着上万只蝙蝠，号称是欧洲最大的蝙蝠栖息地之一，因为暗合德古拉吸血鬼传说，所以成为当地的旅游胜地。

3.城区型：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凯恩斯

凯恩斯（Cairns）是澳大利亚北部的一座大城市，这里地处热带，栖息着数量繁多的果蝠。游客在凯恩斯市区就可以观察到这些果蝠。在凯恩斯还建有一座“蝙蝠医院”。从1990年创办以来，救助了大量蝙蝠。这个“蝙蝠医院”也设有游客中心，允许游客近距离观察蝙蝠。

但以上这三处和我下面要讲到的“蝙蝠观光终极圣地”相比，都只能算是小巫。

野外、郊区、城区，三种基本类型，蝙蝠观光“三大巫”都在哪里呢？

三，蝙蝠与人零距离接触的终极之地——美国得克萨斯州

Bat Watching——蝙蝠观光业的三种基本类型——野外、郊区、城区，无论哪一种，都有登峰造极的圣地。

匪夷所思的是，三处终极圣地都聚集到同一个地方，那就是：美国的得克萨斯州（Texas）。

三.1.全球野外蝙蝠观光No.1：

美国·得克萨斯州·布兰肯蝙蝠洞

本图摄影：Sally Shan

喜欢NBA（美职篮）的朋友都知道圣安东尼奥马刺队。是的，全球野外蝙蝠观光第一圣地，就在距离圣安东尼奥（San Antonio）不远的布兰肯蝙蝠洞（Bracken Bat Cave）。

从距今大约一万年前开始，这个洞就成为一种名叫“墨西哥游离尾蝠”的蝙蝠栖息地，每年3月到10月，这里会聚集大约一千万到两千万只雌蝙蝠，到6月每只雌蝙蝠会生一个小宝宝。

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蝙蝠洞。洞内1平方米就有5000只蝙蝠。布兰肯蝙蝠洞由此成为得州旅游胜地。从3月到10月，每天傍晚和次日凌晨，众多游客都会来此观看蝙蝠出洞、回洞形成的所谓“蝙蝠云”。

本图来源：ins@morcegandocast

据说8月到9月是这里的旅游黄金季，因为新生小蝙蝠会加入到飞行队伍中，“蝙蝠云”的景象更为壮观，游客甚至能感受到蝙蝠们向上盘旋时产生的微风……

不妨联想一下：细菌，病毒，不戴口罩却与蝙蝠近距离接触的游客。

微生物学家BernieSteele对布兰肯蝙蝠洞的蝙蝠粪便进行了研究。他发现：一盎司蝙蝠粪里含有数十亿细菌，细菌种类达到数千种，其中不少仅见于布兰肯蝙蝠洞。

本图来源：ins@visitsanantonio

三.2.全球郊区蝙蝠观光No.1：

美国·得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

布兰肯蝙蝠洞（Bracken Bat Cave）就在圣安东尼奥附近的得州科马尔县。圣安东尼奥郊区的圣安东尼奥河一带也是观赏野生蝙蝠的圣地。

蝙蝠多到什么程度。可以举一个圣安东尼奥马刺队的故事。

话说十年半前的2009年11月01日，没错，就是万圣节那天的晚上，在马刺队主场AT&T球馆发生了一桩鬼灵精怪之事。

第一节还剩45秒的时候，比赛突然中断，因为一只蝙蝠飞入球场。工作人员拿着网兜去抓蝙蝠，屡屡扑空。但绰号“妖刀”的球星吉诺比利居然精准预判蝙蝠的走位，从容挥动左臂，一巴掌把那只蝙蝠拍晕在球场之上！

一向以声呐系统傲视天下的蝙蝠，没想到居然被“妖刀”斩落。

吉诺比利左手中的那只蝙蝠后来被放生。

吉诺比利可就惨了。打晕蝙蝠后，他当场就被强制消毒。赛后又被送往医院，前前后后总共打了16针狂犬病疫苗。

据说四年之后，马刺对阵公牛，又有一只蝙蝠擅闯球馆。知道当年那个梗的摄影师把镜头对准吉诺比利。而他只是面带苦笑对着镜头轻轻摆摆手。赛后吉诺比利接受采访时表示：“我再也不想碰蝙蝠了，因为打针实在是太痛苦了！”

圣安东尼奥的蝙蝠之多，由这桩轶事可窥一斑。

三.3.全球城区蝙蝠观光No.1：

美国·得克萨斯州·州府奥斯汀市

“妖刀”都不敢再碰蝙蝠，但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首府奥斯汀（Austin），人们却与无数蝙蝠长年保持近距离接触。因为这座城市拥有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市区蝙蝠观光业。

请注意，美国得州首府奥斯汀的这些游客和野生蝙蝠们的距离，他们都没有带口罩……

从春天到秋天，数百万只蝙蝠栖息在奥斯汀市区从大桥到楼宇的罅隙空间里。尤其是盛夏，观赏夜幕下飞翔的蝙蝠，成为奥斯汀最独特的观光业。每年有数十万美国本土乃至外国游客，来到得州州府欣赏奇观。

英国BBC纪录片里曾经浓墨重彩地介绍过奥斯汀市民和蝙蝠亲密无间的关系。所以说：全球蝙蝠观光（Bat Watching）No.1 非美国得州首府奥斯汀市区莫属。而且当地这个产业已经持续多年。何以为证？请看↓图：

请注意，↑图中的新闻发生于2005年。早在十五年前，中国的报纸就已报道过奥斯汀市区蝙蝠的故事。可惜我不清楚在美国得州奥斯汀市区发生的故事，究竟是从哪一年开始的。还望有高人指教。

姑且只说最近这十五年。对于人来说，已成长一代人。至于和美国市民密切接触的蝙蝠则已历十五代。只是不知十五年来，在美国当地以“亿”累计的蝙蝠们携带的病毒演化了多少代。

中科院武汉病毒研究所研究员石正丽女士在“智识学研社”组织的“2020科学抗疫”科普公益直播中提到：蝙蝠的种类“占哺乳动物的20%，也是携带病毒最多的哺乳动物。”

她说：“所有的人冠状病毒，都能找到它的野生动物的来源，要么是蝙蝠，要么是啮齿类。它们大部分都有一个中间宿主。只有几个病毒的中间宿主无法找到。”

石女士在演讲中还认为，病毒的中间宿主，肯定要既与野生动物有生态交集，同时“这些中间宿主和人有密切接触机会，才能够把病毒成功传到人类。”

美国得州首府奥斯汀市区的议会大道桥上的“蝙蝠云”

但在美国得州的奥斯汀、圣安东尼奥，人不需要中间宿主，就可以和数百万乃至数千万蝙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近距离接触。如果石研究员看到了我上面讲述的种种真实景象，是否会有新的认识？

三.4.美国得州中东部，全球蝙蝠观光（Bat Watching）的终极圣地

蝙蝠和美国的得克萨斯州有多密切？

蝙蝠PK掉所有飞禽，成为得州评选的本州象征动物。

据说美国共有47种蝙蝠，得州就有其中32种——这还不是最新的数据。

也许有人会反驳我：得克萨斯州不仅是美国人口第二大州，也是面积第二大州，将近70万平方公里，快和中国青海省差不多大。所以虽然你说的这三个地方都在得州，但也说明不了问题，不足为奇。

美国得克萨斯州位置图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我对此的回答是：请你仔细看看下面这张图。

布兰肯蝙蝠洞（图中A地，位于得州科马尔县Comal County）、圣安东尼奥（图中B地，位于得州比尔县Bexar County）、奥斯汀市（图中C地，位于得州特拉维斯县Travis County）的具体位置，就会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在维基百科图片基础上自行加工

将这三县及中间的海斯县（Hays County, Texas）连接起来，这个狭长地带总面积约为9000平方公里。可以用来对比的是，中国武汉的面积是8494平方公里。

但在美国这四县之内却栖息有数千万只蝙蝠，是全世界野生蝙蝠最密集的地区。要不然，这里也不会成为集野外、郊区、城区三冠于一体的Bat Watching——蝙蝠观光的终极圣地。

三，一场已持续十多年的神秘蝙蝠疾病

在我写完《他是冠状病毒肺炎的0号病人？》后，有不少朋友问我：1966年的那个主人公，为什么没有传染其他人？

对这个问题，我想我自己回答不够权威。我对马里兰州军事设施之类的阴谋论不了解。我尊重的是科学家的看法。

↑这张图是一篇文章的截屏。2020年03月17日，美国加州Scripps研究所（The Scripps Research Institute）研究员克里斯蒂安·安德森（Kristian G.Andersen）等来自美国、英国和澳大利亚的五位学者在《自然·医学》（Nature Medicine）发表通信文章，对与新冠病毒（SARS-CoV-2）研究相关的论文做了梳理。他们的观点是：

1.新冠病毒不可能源于生物实验室；

2.新冠病毒来源的第一种可能是：

（1）感染人之前在动物宿主发生了自然选择；

（2）如果是这样，新冠病毒之前寄居动物宿主的群体密度比较高，这样才能使病毒自然选择演化推进得更加高效；

3.新冠病毒来源的第二种可能是：

（1）在人群中传播时进行自然选择；

（2）如果是这样，要有足够的人际间传播。

简单说就是：病毒所在的蝙蝠群密度要够大，才能促使病毒不断快速演化。如果再有足够的人际间传播，才有可能形成新发型传染病。

图片来源：pixabay.com

新冠疫情爆发以来，很多人都知道蝙蝠携带众多病毒、细菌。有的科普文章说：科学家从蝙蝠身上已经发现超过4100多种病毒，其中500多种是冠状病毒。还有更多的科普文章试图告诉大家，为何蝙蝠能百毒不侵。

其实美国得州的蝙蝠最近几年来，正饱受一种致命的神秘疾病的困扰。

2017年03月23日周四，美国鱼类与野生动植物管理局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在得州发现了造成蝙蝠大批致死的“锈腐柱隔孢”真菌。蝙蝠一旦被感染，就会得一种“白鼻综合征”。据说这种神秘的疾病于2006年或2007年在美国纽约首次发现。它极其危险。十年间陆续蔓延到美国的33个州和加拿大的5个省份，导致近一千万只蝙蝠死亡。

相关图片比较恐怖，我就不刊布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搜寻。

这些罹患神秘疾病的得州蝙蝠，它们携带的病毒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这些深染重症的得州蝙蝠，最近几年仍然和美国百姓发生着长时间持续近距离接触，那么期间又会发生什么？

四，一个离奇的病例

香港大学微生物学系讲座教授袁国勇3月18日接受深圳卫视&直新闻专访时说：“75%的新发症传染病是由野生动物传的，如果我们不尊重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我们捉了它们、宰杀它们、吃了它们，很容易将野生动物的病毒带到人类身上。”

在袁国勇教授的视野里，“人类一向和野生动物的距离很远。”

但是通过我上面举的例子，大家可以看到，至少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两大都市奥斯汀、圣安东尼奥，人类和野生蝙蝠走得很近、很近。

至少我们可以说，在那里存在着如下可能性：

1.在美国得州，大集群野生蝙蝠（以千万计）携带的病毒，发生基因突变的可能性会更大；

2.在美国得州，人类和大集群野生蝙蝠保持着频繁、高密度的密切接触；

3.按照袁国勇教授的逻辑，在美国得州，大集群野生蝙蝠携带的病毒“甚至可以慢慢演变到‘很有效率’地人传人。”

那么有没有具体案例呢？

我不是医生，不是病毒学家，也不生活在美国。但我想和大家分享一条2019年8月22日的新闻。这条新闻的内容是：

据美国福克斯新闻网报道，美国得克萨斯州17岁青年泰斯顿（Tryston）近日因肺部功能瘫痪入院。经过医生18天的抢救，泰斯顿终于得救，目前正在努力恢复身体机能。主治医生薇特摩斯表示：她不知道造成泰斯顿肺部功能瘫痪的确切原因是什么。

请注意：

1.时间：2019年8月

2.地点：美国，得克萨斯州

3.病因：虽然这条新闻怀疑泰斯顿的“肺部功能瘫痪”和吸电子烟有关，但新闻里他的主治医生明确表示自己并不知道确切原因，何况在当时美国还没有发明出那个在当地一度要价3000美元的检测试剂盒。

4.更蹊跷的是，据说这个得克萨斯州17岁青年泰斯顿当时也有肠胃不适的症状。

我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是：直到2020年03月20日周五中午前，一些门户网站还能看到↑这张图和相关新闻，但当天中午之后网页就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美国得克萨斯州现在已18岁的青年泰斯顿（Tryston）近况如何。

他具体生活在美国得州的哪个地方？

他和蝙蝠是否有过接触？怎样的接触？

现在，一切都只是怀疑而已。

五，谜底揭晓中

汉语说：事实胜于雄辩。

英语说：Actions speak louder than words.

好，最后我来揭晓在这篇文章开篇我留下的谜题。

美国国家地理协会首席科学家Jonathan Baillie（乔纳森·贝利）写的那段话见于2017年出版的《濒危：我们与它们的未来》一书。

2019年，这本大书被翻译成中文出版。我把印刷于中文版第120页的话抄录如下：

墨西哥游离尾蝠是北美洲数量最多的哺乳动物之一。2000万只蝙蝠构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动物聚居群落之一。近几十年来，一种会引起白鼻综合症的真菌病席卷了整个北美大陆并导致了数以千万计的蝙蝠死亡。如果这种疾病不能被控制住的话，墨西哥游离尾蝠可能也会受到感染，并将病毒携带到南美洲，从而传播到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