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衰五千年
前言
在新中国的创立史上，有许多英雄，默默地付出了生命，他们无愧于烈士的称号。新中国成立之后，国家为那些幸存的将军们授予军衔，表彰他们在人民军队创建史上，立下的丰功伟绩。
在授衔的时候，大部分的人能够坦然面对，有人选择了让衔，有人选择了降衔。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人，为了肩膀上的几颗星星，弄得不可开交。李达的表现，却是显示了一种高度：平常心！
你能评个啥衔
“你能评个啥衔？”看见李达风尘仆仆地回来，还没等他换鞋，夫人张乃一便凑了过来，笑着问。
对于夫人张乃一的问话，李达想了想，笑着说：“也可能是中将，也可能是少将，我为党、为人民做的贡献太少了！”
1955年，对于为新中国出生入死，奋斗了一生的人民将军来说，是十分值得纪念的一年。这一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开始实行军衔制。
不久后，国防部副部长、训练总监部副部长李达，被授予了上将军衔。对这样的军衔，李达既没有表现得热血沸腾，也没有表现得闷闷不乐，而是像压根儿没这回事一样，淡定，从容，平和。
在授衔后的几天里，李达一直是这样，上班、回家、上班、回家，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夫人张乃一没有问，李达也没有主动提。
有一天，李达像往常一样，回到家里，脱完军鞋，刚把外套挂好，女儿便跑了过来，问：“爸爸，你是什么将？”
听了女儿的话，李达心中一怔：“女儿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提到自己的军衔呢？”虽然心中有疑，但为了不伤女儿的心，便笑着说：“小孩子，打听这些干什么？我……我是什么将？芝麻酱，黄酱！”
细问之下，李达才知道，原来女儿所在的学校里，军队干部的子弟很多，在授衔之后，孩子们便谈论：谁的父亲是中将，谁的父亲是少将，还笑话父亲没有军衔的孩子，攀比之风刮得很大。也正因为这样，李达的女儿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军衔。
最后，李达也没有把自己的军衔告诉孩子们。很久之后，孩子们才在报纸上看到了父亲李达是上将的事情。
在夫人张乃一的心里，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既然丈夫李达不愿提这些，那一次问完后，也没有再打听。说起来，张乃一也是从别的渠道，偶然知道爱人李达的军衔是上将的。
李达的夫人张乃一，也不是李达的第一个妻子。他们两个的结合，还有一些“攻击性”。邓小平就笑着对他说：“限你一个月之内，攻破这个‘马奇诺防线’！ ”
“马其诺防线”也不是不能攻破的
1944年，李达与第一个妻子实在是无法一起生活下去了，只好离了婚。离婚后，李达独自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过得非常艰苦。战友们认为，李达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在暗地里帮他物色着合适的人选。
1945年，日军投降后，有一批人员将要被派到太行山革命根据地工作。
这时，老战友平杰三想到了早在延安时就认识的一个女同志，也在这一次的派遣之列，便对李达说：“从延安来的女同志中，只有两位没有结婚。其中一位长得很漂亮，举止也风流；另一个长相一般，模样中等，但是人很老实。你自己说，想要哪一个？”
平杰三说完后，李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我要老实的！”
于是，平杰三就把张乃一的情况，向李达做了详细的介绍。恰在这时，李达收到了太行军区政委李雪峰给他的一封信。在信中，李雪峰写道：
“我的老司令员，今天写信过来，是有要事商量，主要是谈谈你的婚姻大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都40多岁了，身边应该有个女同志照顾。实不相瞒，延安中央党校将有一批学员，分赴太行根据地和军区工作。其实，人选我都已经物色好了，是一个叫张乃一的女同志，我看过了，各方面和你都很般配。只是她在婚姻方面很有自己的想法，有很多跟她求爱和做媒的人都铩羽而归。现在她32岁了还没结婚，在延安她还有一个“马奇诺防线”的称号。但这个女同志在我看来，实在和你很合适，这件事我也会向刘伯承、邓小平两位首长报告。”
看着李雪峰的来信，李达的脸上阴晴雨雪，变化不停。看到李达的这种反应，一旁的邓小平便把李达手上的信，抢了过来。
看着信，邓小平笑容满面地说：“难为你老部下这么记挂你了，在我看来，那个女同志确实很适合你。他说得没错，你都40多岁了，没有个女同志在身边照顾你，我也很不放心。也怪我对你的事情关心不够，但现在也来得及。”
看到李雪峰在信上说张乃一的身体不太好，不能吃小米饭时，邓小平笑着说：“我看行。身体不好会慢慢好起来，至于不能吃小米饭，也没啥关系嘛，现在先克服一下，将来革命胜利了，她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紧接着，邓小平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李达同志，交给你一个任务，限你一个月之内，攻破这个“马奇诺防线”！”
听了邓小平的话，刘伯承也说：“你就放心吧！我妻子刚好与那位张乃一同志一队，我写信让她帮你美言上几句！”
8月底，张乃一随队伍出发。在路上，有这么一件怪事：张乃一发现，每到一处宿营地，都能看到一些用石灰块涂写的字，字里行间都在责备一个叫齐珂的女同志。
打听后，张乃一才知道，这个齐珂，就是晋冀鲁豫军区参谋长李达的前妻。原本这个齐珂，是和另一位女同志轮换着骑一头骡子。但让那位女同志想不到的是，齐珂一骑上骡子就越走越快，最后连影子也看不到了。那位女同志心里气愤，便一路在墙上写字，责备齐珂不仗义。
虽然，张乃一也感到这个齐珂太可恶，但她既不认识李达，也不认识齐珂，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一天，在晚上宿营的时候，同睡一屋的刘伯承爱人汪荣华睡不着，便和另一个女同志聊起了天。在说到齐珂的时候，汪荣华看了一眼张乃一，说：“咱们李参谋长可是个好人哪！”听到汪荣华的话，那个女同志直了直身子。汪荣华接着说：
“那年，一二九师师部发棉衣，发给我的棉衣又肥又大，很不合身。我便跑去找李达参谋长，想让他给我换一身，没想到他不给换，说是师里有规定，发什么就是什么，一律不换。我听是师里的规定，也就不再要求换了。可我刚刚出门，就看见齐珂也拿着棉衣跑了过来，那时，她还没与李参谋长离婚。我暗想，我倒要看一看，看你给不给自己老婆换。于是，我便悄悄站在门外听。只听李参谋长在屋里说：‘师里有规定，棉衣一律不换，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跑过来干什么！’齐珂不甘心，磨了好一阵子。最后，李参谋长发火了，大声说：‘你别以为你是我老婆，就可以特殊！老实跟你讲，刚才刘师长的老婆来，我都没给她换，不用说你了！’看看，李参谋长就是这么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听了汪荣华的话，张乃一心里想：“这样说起来，李达参谋长倒真是一位少有的好人啊！这样的好人，居然还有人和他离婚，真让人想不通。”
不久后，张乃一等人来到了河北涉县，临时住在边区政府招待所，等待着组织上分配工作。
一天，张乃一到薄一波的夫人胡明家去串门。随后便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有人要去县城，可以顺便带她去配一副眼镜。
张乃一正愁自己的眼镜看不见东西呢！想到自己住在村里，离县城较远，要去县城的眼镜店很不方便，张乃一高兴坏了，真是想啥来啥。
于是，张乃一骑上骡子，就跟着来接她的马夫走了。然而，马夫并没有把张乃一往县城带，而是把她带到了晋冀鲁豫军区司令部。
张乃一刚想对马夫说走错地方了，便看见了太行区党委第三书记王维纲。这个王维纲，是张乃一的老熟人。见面后，两人还没有说话，王维纲便把张乃一领进屋里。
张乃一进去后，发现屋子里坐满了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便看了一眼王维纲。于是，王维纲便给张乃一介绍起来：“这是刘伯承司令员，那是邓小平政委，这位是李达参谋长……”
张乃一正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心里明白的刘伯承，问李达：“参谋长，住处都安排好了没有？”听了刘伯承的话，张乃一想：“住处？安排住处干什么，难道要我来司令部工作吗？”
后来，在李达的安排下，张乃一便住在司令部的一间小屋里。
当天晚上，李达便过来了，和张乃一聊起了天。聊天的时候，李达向张乃一询问了她本人、父母、家乡的情况。
张乃一没有多想，还以为是组织上找自己谈话，李达问一句，她便答一句，话不是很多，显得比较拘谨。
当李达问延安的情况时，张乃一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把延安的风土人情、工作生活，细细地讲给李达听。张乃一的健谈，让8年没去过延安的参谋长，听得入了迷。
次日晚上，李达又来了，这一次，是李达讲，张乃一听。对于李达讲的一二九师在抗日战争中打的6个大恶仗，七亘村战斗、黄崖底战斗、神头岭战斗、响堂铺战斗、林南战役、安阳战役，张乃一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被李达的言谈吸引了。
第三天晚上，还是李达上了门。这一次，李达讲的是自己的身世和革命经历……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李达只要有时间，便会来张乃一的房间里，和她聊天，一聊就是很久。逐渐地，张乃一也知道了李达来自己这里的心思。终于，在一次聊天的时候，李达向张乃一谈起了自己的家庭变故，并向她表达了自己想找一位女同志结婚的愿望。
李达说完后，张乃一低下头，默不作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见张乃一态度不明，李达试探性地问：“延安的男同志比女同志多，你为什么没结婚成家？”
听到李达这样问，张乃一抬起头，说：“我早年曾立下誓言，抗战不胜利就不结婚。在延安我拒绝过不少人，为此还得了一个绰号叫‘马其诺防线’。”“啥，‘马其诺防线’？哈哈，挺有意思啊。”
紧接着，李达真诚地望着张乃一，说：“如今日本鬼子已经投降，抗战胜利了。再说，‘马其诺防线’也不是不能攻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一爆发，不就被攻下来了吗？你现在可以考虑成家了。”
也许是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话，张乃一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现在是可以考虑成家了，我都32岁了，我要找一个实在的人、可信赖的人、不会离开我的人。”
过了一天，李达又一次准时来到张乃一的房间里。一进门，李达便红着脸说：“我反复想过了，咱们结婚吧！”
李达的话，把张乃一吓到了，她诧异地说：“我们两人才认识20天，还是再增加一些了解才好。”见张乃一这样说，李达着急了，赶紧接话道：“这20天来，我们不是天天在互相了解吗？我觉得已经很了解你了，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同志，正是我心目中的理想伴侣。对我的情况，你还想了解什么，提出来，我全告诉你！”
听了李达的话，张乃一回想了和李达相处的日子，猛然觉得，李达不就是自己一心想要找的那个不会离她而去的人吗？想到此，张乃一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好吧，我同意了，我们就结婚吧！”
1945年12月14日，李达与张乃一举办了结婚仪式。对于这一天，李达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就是多年前的这一天，李达脱离了旧军队，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红军战士，对他来说，就相当于获得了新生。
在婚礼当天，两人照了一张结婚照。其他也没有什么太值得说的。要比较值得说的，那就是刚照完相，还没有举办什么夫妻对拜之类的，李达就去忙工作了。就连婚房，也是张乃一一个人收拾的。
婚后仅仅几天，张乃一便闲不住了，主动要求参加工作。李达也支持妻子的这一想法，在刘、邓二位首长的批准下，张乃一被安排到司令部情报处。
对于张乃一来说，这份工作是以前没有接触过的，干起来并不怎么顺手，甚至还有一些手生。为了尽快上手，张乃一不断地钻研，很快便可以像一个老手一样，熟练地操作了。
在生活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乃一发现，两个人真的是天作之合，非常合拍。
有一次，李达回家后，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下来。张乃一看到后，拿过那些脏衣服，习惯地把每一个衣兜摸了一遍，以防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浸湿了不好。
在摸到裤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纸团。张乃一把手伸进裤兜，将纸团取了出来，刚要打开看，李达便过来一把夺过了那个纸团。
刚夺过去，李达就后悔了，感觉自己的行为太突兀了，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妻子一样，她一定会不高兴的。于是，还没等到妻子开口，李达便主动向张乃一道歉：“对不起啊，别生气，这上面记的东西，很重要。”
让李达没想到的是，张乃一不仅没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说：“我懂，这是纪律，该我看的，我看，不该我看的，我一定不看。”
望着明白事理的爱妻张乃一，李达感到无比幸福，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李达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建国后，李达担任了西南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后又兼任了云南军区司令员。 1953年，李达又担任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参谋长，前往朝鲜为国争光。1954年11月，李达被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中国人民解放军训练总监部副部长兼计划部、监察部部长。张乃一也担任了中共中央监察委员会直属处监察员、党支部副书记。
后来，李达被免职，每个月只有300元的工资，没有任何粮票之类的。全家的生活开支，全落在了张乃一的头上，生活过得异常艰难。对此，张乃一没有任何怨言，默默地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并照顾着丈夫的情绪。这些，李达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1972年4月，李达回到家里，望着眼前的妻子，流下了深情的泪水。他抱着爱人，含着泪说：“为了我，这些年你受苦了……”没等李达说完，张乃一便打断了他的话，说：“别那么说，我们是风雨同舟的夫妻。如果受苦的是我，你也会为我承受一切的。不是吗？”
后来，周恩来总理召见李达，谈完工作后，和他聊起了家常。聊天中，周恩来总理说：“你知道吧，你的夫人为了你的事，曾几次与我联系，你的夫人很好！”
听了周恩来总理的话，李达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起来。模糊中，李达似乎看到了那个戴着大眼镜的爱人，向他微笑……
1985年，担任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的李达重病，卧床不起。张乃一和孩子们轮流到医院照顾李达。每次，张乃一来的时候，都会坐在李达床边，边看护，边安慰丈夫。
1988年，张乃一因操劳过度，突发心肌梗塞，在医院昏倒。后来，张乃一就没有力气天天在医院陪伴丈夫了，但她仍旧每周都来两到三次。医院的医护人员都被感动了，都说没见过这样情谊深厚的夫妻。
虽然，李达的病情越来越重，但她还是托护士准备了一束鲜花，当着医护人员的面，亲手送给张乃一，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妻子的爱恋。
1993年7月12日，李达去世，张乃一悲痛欲绝。按照李达的意愿，张乃一没有向组织上提出任何要求，为丈夫操办了简朴的后事后，便把精力投入《李达军事文选》的编撰中。
1994年7月12日，在李达逝世一周年的日子，张乃一来到八宝山革命公墓，将一本凝聚着李达毕生心血、也倾注了她大量精力的《李达军事文选》，放在李达的遗像前，望着丈夫遗像，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