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玲珑山，漫漫黄金脉。山东招远自古以盛产黄金而闻名，辖区内分布着2000余条可供开采的黄金矿脉和1000余个古老的矿洞，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玲珑金矿。抗战时期，招远军民睿智果敢、舍生忘死，一次次越过敌军封锁，向党中央密送黄金，成就“十三万两黄金送延安”的壮举，极大缓解了陕甘宁边区和党中央的财政紧张状况，为抗战胜利作出重要贡献。
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后，中国工农红军主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国民党划拨的军费十分有限。抗战开始后，战争消耗剧增，但国民党政府唯恐共产党军队壮大，不时克扣甚至停发军费，并实行经济封锁，阻断外援，致使根据地党政军经费愈加困难。尤其在弹药、医药购置和外事处理等问题上，更是举步维艰，因为这些事项只能用黄金和外汇办理。当时，党中央手中的黄金与外汇极度匮乏，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领导对此甚为关切。毛泽东曾说：“把票子搞到延安什么东西也买不到，多搞些‘通货’（即黄金）比较好。”
1938年上半年，时任中共山东省委书记的黎玉前往延安向党中央汇报工作，亲身感受到延安的财政紧张和拮据，提出利用山东胶东产金的有利条件，向党中央输送黄金，支持延安经济，缓解中央压力。日军侵华后，东北、华北的黄金矿区皆被日军占据。山东是抗日前线和根据地，黄金主产地集中在胶东和鲁中，而位于胶东半岛西北部的招远则占据其中的绝大部分。
回到山东后，黎玉立即指示胶东党组织，不惜一切代价，筹集黄金支援党中央。中共山东分局受命后，立即想方设法在胶东等地密筹。筹金送延安，不仅是一项急迫的经济任务，更是一项重要的政治使命。1938年7月，中共胶东特委就设立了一个独特的金融机构——招远采金管理委员会，1940年8月撤改成立玲珑采金局，领导胶东根据地军民多方筹措黄金，组织根据地军民和矿工同日伪军开展夺金斗争。
筹集黄金，为国而战
对于招远的黄金，日军觊觎已久。1939年2月27日，日军的铁蹄踏进招远县城，第二天便侵占了玲珑金矿。由于原来的开采规模不够大，日军占领玲珑金矿后不久，又建设了一座日处理矿石150吨的选矿厂，对玲珑金矿及周边金矿实施空前规模的掠夺。为全面管制黄金，日军在招远实施“治安强化运动”，成立黄金稽管大队，对私卖黄金一律没收，对亲近和倾向共产党、八路军者“格杀勿论”。
面对日军的军事占领和疯狂盗采，胶东区党组织军民采取多种形式的反掠夺斗争。
第一种形式是直接控制金矿，组织矿工采金。为筹集黄金，中共胶东特委在招远秘密筹建金矿，领导群众采金。当时的黄金主要靠土法提炼，生产出的成品金均按照租赁协议筹集上来。由于成立了专门机构和工会组织，又实行了一系列的优惠政策，极大调动了群众的采金积极性，黄金生产得以快速发展。除实行个体生产外，胶东党组织还成立了多种所有制形式的黄金生产组织。这些生产组织每年的税金也有数万两。
对于被国民党地方保安团所控制的一些小规模矿点，胶东党组织决定秘密控制金矿，团结工人群众掘金。据史料记载，1939年冬，中共胶东区委书记王文秘密交给胶东区职工抗日救国联合会主任苏继光一项任务：到招远筹集黄金，要求其“像钉子一样深深地钻进金矿，扎下根，确保完成任务”。由于当时玲珑金矿已被日寇占领，苏继光把筹金重点放在蚕庄矿区。他化装成矿工融入到蚕庄金矿矿工队伍，并逐渐成为矿工的主心骨。当他了解到天津籍矿主许老板既有采矿权，又有枪支，且与国民党地方武装矛盾很深，于是以国府官员和山东省总工会的名义“视察”金矿。在取得许老板信任、得到所藏枪支后，组成工人护矿队，有效控制了矿区生产。
第二种是伏击敌人运金车队，武装夺取黄金。虽然地下党组织发动矿工利用各种办法筹集黄金，但毕竟数量有限，大批黄金仍然在日寇手中，一车车富矿石和成品金从玲珑金矿运出，流向日本。为尽快筹集到更多的黄金，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胶东党组织决定，采取更加直接的方式夺取黄金，武装截击日寇运金车。当时，日军掠夺的黄金主要通过龙（口）招（远）公路送到龙口，经龙口港海运到日本。从玲珑金矿到龙口港沿途经过数十个村庄，日军每隔几里就修建一个据点，岗哨林立，重兵把守。招远军民团结一心，紧密配合，先后在龙招公路沿线的沙埠村、小李家、张星镇、槐树庄、馆前姜家等处，多次伏击日寇运金车，炸毁敌汽车30余辆，消灭日伪军200余人，缴获了大量富矿石、金精矿和军需、生产物资。
第三种就是组织矿工罢工，带领矿工智取黄金。1941年6月，中共胶东区委安排人员秘密潜入敌人占领的玲珑金矿，并制订了一系列行动方案。一方面，秘密组织矿工罢工或怠工，破坏生产设备；另一方面，秘密收集黄金、水银、雷管和炸药等，上交组织支援抗日。
根据中共胶东区委指示，地下党员姜璇在玲珑金矿组织矿工往外运黄金。姜璇混入矿工队伍后，很快当选矿课长。他利用职务秘密宣传抗日精神。矿工们对日本人很是愤恨，听说是为了抗日筹集经费，都愿意冒险参加夺金行动。面对日军岗哨每天严格的搜身检查，为了把金粉带出去，姜璇和矿工们想了许多办法。有的把金粉搓到头发里，回家洗出来；有的塞到菜窝窝里，一边吃着一边让岗哨检查；有的把金粉放到破棉袄的棉絮里，夹在双层鞋底里、送饭篮子里；有的将高品位的矿石偷偷带出来磨成粉，再提炼出金粉。
最后一种方式是建立地下收购站，从群众手中收金。抗战时期，除日军大肆掠夺黄金外，一些私商也在大量抢购黄金。对此，胶东党组织专门建立了负责收购黄金的地下收购站，通过多种形式与日军和私商争购黄金，当地的党组织也积极配合，宣传黄金对共产党抗战的作用，教育广大群众资共不资敌。当时黄金收购工作不仅风险大，而且保密要求高，即使对自己的父母、妻儿都必须守口如瓶。在与日军的“黄金争夺战”中，有不少优秀的胶东儿女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克服万难，密送黄金
筹金不易，运金更难。招远军民历经千辛万苦从日军“虎口”里夺回来的黄金，除满足自己的经费使用外，大部分运往中共山东分局所在地——鲁南地区，然后由此转送延安。这送金之路不仅需要穿越敌军上百道封锁线，还要越过犬牙交错的敌占区和国民党顽固派控制区。为此，中共胶东特委和胶东共产党领导的部队组成一批批运金小分队，采取集中与分散结合、分段接力等方法，将黄金秘密运至延安。为防范泄密，送金分队都接到过严令：任何人不许透露运送的时间、地点、部队番号、兵力和交接过程。每一名送金队员都严格执行了这一命令。
对于运送黄金路线的选择，因受战争环境制约，不同时期走不同的路线。1939年至1943年，送金之路主要是经过“渤海走廊”，即从我党在胶东的平（度）、招（远）、莱（阳）、掖（县）边区根据地出发，经胶莱河、昌邑、潍县北部沿海地区、清河区寿光等县，南穿胶济铁路进入鲁中区、沂蒙山区、山东分局驻地。自1944年秋后，由于胶东跟滨海地区的交通线被打通，送金路线从“渤海走廊”改为“滨海通道”，即从胶县、高密穿过铁路，经滨海区诸城等县直达山东分局所在地。
据山东招远县有关档案记载，1937年至1945年，胶东特委和玲珑金矿筹集了大约13万两黄金送到延安党中央。在这条漫长的征途中，黄金从没有短缺过半两，更没有一人携金叛逃，每一两都交到党中央手中。在民族大义面前，招远军民怀着对党忠诚的坚定革命信念，舍生忘死，为抗战胜利作出了巨大牺牲和重要贡献。
（中国国防报 2024年9月5日第四版）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中国国防报）：虎口夺金送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