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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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纪念父亲诞辰113周年而作

父亲的爱(二)
海军上将? 王宏坤
(1909–1993)

?父亲的爱(二)爱兵如子 长兄如父父亲的爱(二)
师长让骡子 助他过秦岭

1932年11月,红四方面军离开鄂豫皖根据地西征,在翻越秦岭时,红十师师部通讯员官俊亭,时年15岁,人小体弱打着摆子(疟疾),行军很吃力,在爬山时昏了过去。等他清醒过来,班长要背他走,他坚持要自己走,俩人在争执着。此时,我父亲过来了。?

父亲的爱(二)

图为开国少将官俊亭

?官俊亭后来深情地回忆道:

“我们的师长王宏坤同志(时任红十师师长),骑着一匹褐色的骡子过来了。他见这情景,立刻跳下来,操着满口的湖北腔说:‘小鬼,来,骑我的骡子。’

我一抬头,师长正亲切看着我。他的脸庞被寒风吹打得黑红,眼睛因为劳累、饥饿,凹下去了,只是眼光还炯炯有神。我心想:首长行军也累得很,爬这样高的山,我骑骡子他走路,这怎么行呢?

‘同志,莫客气咯……翻过秦岭再说!’

‘首长,我能走。’

我当真强迈着步子往前走,似乎我的劲又涌上来了。

大老余见我坚决不骑首长的骡子,突然又想出个好主意:‘小官,你不骑,就拉着骡子尾巴走,这要省好多力气。’

王师长点着头,对我亲切地笑着:‘对呀,你实在不骑,拉着骡子尾巴慢慢走。’

真的,拉着骡子尾巴要省许多力气,看来骡子这时也很听话,温顺地让我拉着它的尾巴,它一步一喘,鼻子里直喷白气。

走了一阵,师长又从骡子上跳下来,陪着我们步行。他走起来精神抖擞,边走还边给我谈心,鼓励我的情绪。我记得他谈的意思是:‘同志,我们红军搞革命就是要准备多吃苦。我们吃苦是有代价的,熬过了苦日子,才能使更多的受苦人民翻身……’

隔一阵,他又轻声地说:‘坚持吧,同志!革命需要人,我们多一个革命同志,就多一份革命力量……’

师长的这些话,每一句都铭记在我心底。”

就这样官俊亭走出了秦岭。

(摘自2007年7月军事科学院出版的十二军史话二野劲旅(1)《从大别山到太行山》一书136 页,开国少将、曾任陆军十二军军长的官俊亭回忆录)

父亲的爱(二)

图为十二军史话

有意思的是,父亲叫人家”小鬼”时,他也很年轻呀,只有23岁,却在红军里成熟的如此老成了。

父亲对官俊亭的这番鼓励话,不禁使我想起父亲任海军第一副司令员时,对海军战士说了一句他的名言:“干革命就是干困难,干掉困难就是革命胜利!”没想到父亲这个大老粗军事干部还会做政治思想工作,像政工干部那样,随时在做鼓动宣传,用通俗易懂的革命道理去鼓舞战士。他没有空谈的大道理说教,用的是切如实际自身的体会,把革命和理想讲的深入浅出,且充满了哲理,让战士们很受用,把政治工作做到战士的心坎上。

军长背我过雪山

2006年9月16日,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之际,新华网上海9月16日电发表了新华社记者梅世雄采访86岁老红军孟克的文章《军长背我过雪山》。该文发表后,很快被工人日报、光明日报转载。?

父亲的爱(二)

?图为1955年授衔后的孟克

?报道中说:

1934年底,战斗非常激烈,伤病员增多,部队急需卫生员,孟克被红四军军长王宏坤调到军部卫生院当卫生员,一直到长征结束。

“军长王宏坤的伤,一般都是我为他包扎。”孟克回忆说,“他很坚强,负再重的伤,都一声不吭。”

长征过夹金山时,孟克发高烧了。一位干部准备把他留在当地百姓家中。军长王宏坤正好来看望孟克,说:“不行,这个小鬼必须带走!”

于是,王宏坤指定军部一位身体较好的同志背着孟克爬夹金山,并随他一块行军。

在过雪山的后半段,风雪太大,背孟克的那位同志体力透支。王宏坤看见后,蹲下就把孟克背在自己背上,翻过了雪山。

“王军长的肩膀很宽,很温暖。”孟克至今都很怀念过雪山时王宏坤“宽宽”的后背,“后来我就有个嗜好,喜欢看别人的背。”

父亲的爱(二)

图为合成的红军过雪山图。左为父亲,右为孟克

记者关于父亲背小战士过雪山的文字报道虽不长,却把父亲对战士的关爱表达得十分生动、真切。

古今中外,莫说一个军级高官背士兵在平路行军的事没有,就是一个团级军官背士兵平路行军的也没听说过,更甭提一个高级将领在海拔4500米,连喘气都困难的大雪山上,这个举动可能也是世上唯一了。

孟克当时15岁,1955年被授予上校,1965年晋升大校,解放后曾任20军政委。

我是2009年才得知这篇报道。看完报道,我被父亲的这一举动深深震撼了,觉得这非常了不起,常人难以做到,感到他的伟大。当他背起小战士的那一瞬间,就没有军长和战士的高低之分。在他心里,红军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阶级兄弟,不分长官与士兵,大家都是平等的,这是他伟大人格的充分体现。他之所以能毫不犹豫的这样做,是因为他认为这就是他的责任和义务,是理所当然的事,应尽的本分。

70年过去了,他从不对外讲他做的好事,对我们这些家人也只字不提。这样的好事,若不是这篇报道曝光,就会永远被埋没了。

但是,这也不奇怪,因为这才是他。

军政委的后背这样暖

1991年,解放军总参谋部编纂该系统老同志的回忆文章出版了一本书,书名为《烽火春秋》。原红四军老战士何兴义写下了《难忘的岁月——忆三过草地》一文,收在书中。

父亲的爱(二)

图为刊登何兴义文章的《烽火春秋》一书

?该文中写到:

1936年7月,17岁的他第三次过草地来到阿坝河边,看到要带他过河的战友被急流冲走牺牲,他在犹豫怎么过河时,“忽然,身后传来声音:‘哪来这个小孩子,警卫员,快把他抱上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们四军的军政委王宏坤。警卫员把我抱在首长的大红骡子上,首长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抓住我的胳膊,亲切地安慰我:‘不要怕,搂着我的腰。’我冻僵了的身体,紧紧地贴着首长的后背,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心里热乎乎的。就这样我才通过了阿坝河免遭一死。临别前,军政委对我说:‘快回单位把衣服烤干。’短短的一句话,我听了激动得泪水盈眶,心里想说的话在嗓眼里哽着就是说不出来,只是‘嗯’了一声。”

前有过雪山时孟克忘不了军长父亲宽宽的肩膀,后有过草地何兴义紧紧贴着军政委父亲的后背,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父亲职务变了,对战士的爱却没变,他的举动依然让战士们因感动而念念不忘。

红军官兵如是说父亲的爱(二)
何光——军长的粮食分我一半

2018年12月14日,微信公众号《历史与传承》发表了老红军何光之子何锦东写的文章“首长与警卫”一文。?

父亲的爱(二)
图为1977年的老红军何光

他写到:

“长征时,父亲何光正给红四军军长王宏坤当警卫员。过草地时,我父亲不小心把粮袋弄丢了,所以,一到吃饭时,就躲开人群嚼两口野菜充饥。王军长发现后,就把父亲找到一旁问怎么回事?当他问明原委后,就把自己的粮袋倒出一半,硬给我父亲,这样我父亲才能走出草地。我父亲生前反复叨念王军长的救命之恩。”

所以他病故前留下遗嘱,要在其墓碑上刻上“给王宏坤、王稼祥、叶剑英当过警卫。”?

父亲的爱(二)
图为老红军何光的墓碑
胡绍山——军长让马

父亲过草地时的贴身警卫员胡少(绍)山之女胡岩深情地说:“王宏坤军长也同样心里想着战士,关心战士。我父亲在过草地时,拉肚子拉到脱水,实在走不动了。军长知道后立刻用自己的马驮着我父亲,自己在草地上走。没有军长的关爱,我父亲也许永远长眠在草地。就这样我父亲走出了草地,走完二万五千里长征!”??

父亲的爱(二)
图为红军时期的胡少(绍)山?
父亲的爱(二)
图为九十年代的胡绍山
?张敏——
? ? 一碗炒青稞,救我出草地

当第三次过草地,走了大部分时,红四方面军总医院看护兵12岁的张敏,因所带粮食吃光了而掉队,无奈、绝望地坐在草地上等死。不久,只见远处过来一位首长骑着马,其后跟着两位警卫员。首长见到他停下马问道:“小鬼,怎么了,走不动啦?”

“断粮了。”张敏有气无力的回道。

听罢,首长忙让警卫员从他马上驮着的皮囊中盛了一碗炒青稞给了他,就是这碗炒青稞让他走出了草地。事后,他打听到这位救他的首长是红四军军长,名叫“王宏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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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老红军张敏
父亲的爱(二)

图为合成的过草地图。左为红军时期的父亲,右为90岁穿红军服的

张敏

?自此以后,张敏一直在寻找我父亲,想当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惜父亲在世时他未见到,直到2015年7月,他找到了我,才了却他的感激之情。这时,他已91岁。?

父亲的爱(二)

图为2015年7月18日作者与老红军张敏合影

袁渊——
军长命令把他抬出草地

当第三次过草地快到边缘时,在军部作战科住的一座小平房里,存放着3000多斤黑炸药。因一个参谋抽完烟后,随手扔在屋外的烟头点燃了草地,引起的大火烧着了平房,参谋们纷纷跑出平房。可是,在屋内的作战科长(开国少将)袁渊,却镇静的冒着烈火把屋内一挺机枪,十多件其它武器抢了出来。但他的头、手和腿都烧得不成样子,人已昏迷。第二天,他醒来已不能行走。

父亲的爱(二)
图为袁渊将军与夫人余光中校

父亲见状十分痛心,命令四个战士把他放在担架上抬走。袁渊却请求道:“大家体力消耗很大都很困难,不要因我拖累了大家。给我留下一支枪和子弹,还有几颗手榴弹就行了,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父亲不听,给战士们下了死命令:“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要安全地把袁科长抬出草地!”

就这样袁渊被抬出了草地。袁将军之子袁亚平是我小学、中学同学,他感谢地跟我说道:“要不是你爸爸,我父亲就死在草地了,是你爸爸救了我父亲一命。”

就是因为父亲爱护体恤官兵,从不打骂下属,为人和善,深得属下官兵认同,才有了后面的结果:1937年4、5月,父亲率援西军的红四军去接应战败的红西路军时,被打散归来的西路军人员大都愿意到四军工作。

杨树根和张凤琴——
王副司令指挥险境突围

1942年4月26日凌晨,河北冀南地区枣强附近的堡店村,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人们沉睡的寂静。四五百日军从周围向该村包抄过来。

时任冀南军区副司令员的父亲下到五分区布置反扫荡,顺便带着去第五军分区上任的分区政委杨树根(开国少将)和其未婚妻张凤琴,还有五分区任地委书记的李尔重等人,加上护送部队一个排,边打边撤突出重围,鬼子在后面开枪紧紧追逼。在经过一个干涸的湖边时,张凤琴跑不动了。危急时刻,父亲看到湖边有一大片茂密的荷叶和芦苇,灵机一动,把张凤琴推进了荷叶、芦苇丛中,叮嘱她:往湖里跑,躲在荷叶下不要动,等他们把敌人引开后,再回来找她。?

父亲的爱(二)

图为开国少将杨树根

?父亲带着众人向西南跑去,敌人顾不上搜索荷叶、芦苇丛紧随其后追去。父亲边撤边命令殿后掩护的部队:在完成阻击任务后自行突围,绕到敌后牵制敌人,他继续带剩余人员往后撤。鬼子的射手发现父亲是个大官,专门盯着他打。就在快被敌人追上时,绕到敌后的部队偷袭并消灭了日军围攻指挥部,使尾追之敌慌忙撤退。事后,父亲一看,穿的衣服被鬼子打了七八个洞,但父亲命大毫发无损,有惊无险。他们脱险后,父亲马上派人回到湖边,把张凤琴找了回来。

为此,杨树根、张凤琴夫妇一直在感谢父亲,并把此事讲给了他们的儿媳潘豫沙(因为他们知道潘家与我们家的关系),她又告知了我。红四方面军军史专家夏宇立在采访他们时,他们又提到父亲这次的救命之恩。我父亲在1993年人民出版社发行的,他的回忆录《再忆征战生涯》中,也专门写到这次突围遇险之事。

父亲的爱(二)

图为八十年代的杨树根将军与
夫人张凤琴

?未完待续?
父亲的爱(二)

请看上篇:

父亲的爱(一)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历史与传承):父亲的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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