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悼念齐德学将军
军事科学院原战争理论和战略研究部副部长齐德学，于2024年11月21日在京逝世，享年74岁。齐德学长期从事军史研究工作，是国内较有影响的军事历史研究专家。惊悉噩耗，深感沉痛，愿齐将军一路走好，家人节哀顺变！
齐将军曾在38军113师338团代职。他长期从事军史研究工作，特别对抗美援朝战争史的研究，主编了《抗美援朝战争史》《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4卷，自著《巨人的较量——抗美援朝高层决策》《你不了解的抗美援朝战争》《改写历史决定未来的较量》，他生前最后一本著作是《新中国立国之战：抗美援朝战争的回顾与思考》，是国内公认的有影响的军事历史研究专家。
2020年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国作战70周年之际，四野38军（一纵）后代联谊会于11月2日在北京举办《“万岁军”精神永放光芒——纪念志愿军38军入朝作战70周年座谈会》，军科军史专家齐德学少将应邀撰写《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重大贡献》一文，由于未能出席，由李慧代读，作为书面发言。
今天让我们重温齐将军的重要之作《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重大贡献》文章，以示悼念之情！
第38军是有红军老底子的部队，其中第334团和第338团都是从红军时期延续下来的红军团。第38军在解放战争时期是东北野战军响当当的1纵，是第四野战军的“三只虎”之一，也是人民解放军的主力部队，1950年7月编入东北边防军，当年10月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先后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第一至第四次战役、1951年西海岸防御反登陆和正面作战准备，1952年秋季战术反击作战、1953年春反登陆作战准备，1953年7月撤出朝鲜回国，是经历抗美援朝战争全过程的两个军之一（另一个军是第40军，1953年8月撤出朝鲜回国）。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进行的战役或战役规模的作战行动共有10次。这10次是第一至第五次战役、1951年夏季防御作战、1951年秋季防御作战、1952年秋季战术反击作战、上甘岭战役、1953年夏季反击战役。如果将金城战役单独计算，则是11次。第38军参加的战役和战役规模的作战行动共有5次，仅次于第39军和第40军。第39军和第40军是6次，比第38军多参加了第五次战役，其他参战各军参加的战役和战役规模的作战行动次数都在4次以下。
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重大贡献，我将其概括为如下两个方面。
（一）第一次战役虽未打好，但也有贡献
有两个表现。一是第38军担任战役迂回任务，彭总要求迅速歼灭球场之敌，尔后以一个师沿清川江东岸向院里、军隅里方向突击，钳制安州之敌，并阻击可能由顺川西援之敌；军主力北渡清川江向博川挺进，切断清川江以北地区敌军退路。第38军沿清川江东岸于1950年11月4日拂晓迂回到军隅里以北地区时受阻，虽未达成切断清川江以北敌军后路的任务，但进至清川江以北地区的美军和南朝鲜军明显感到威胁，除占领清川江以北个别桥头堡阵地外，主力于11月4日晚全部撤至清川江以南地区。这表明，美军怕切断后路，怕切断前后方的联系，只要志愿军部队迂回到他们的后方，他们的整个战役布势就发生动摇。这一点为志愿军尔后作战提供了重要启示。
二是，第38军第335团于第一次战役结束的前一天，即1950年11月4日打下了南朝鲜军第7师部队据守的飞虎山阵地。飞虎山位于清川江左岸（东岸），南边有价川和军隅里，飞虎山与价川和军隅里基本成等边三角形。价川是朝鲜平壤北部的重要交通枢纽，军隅里当时是“联合国军”北进的重要物资补给基地。所以，飞虎山是“联合国军”北进的桥头阵地，也是“联合国军”军隅里补给基地的北面屏障。第335团夺取了飞虎山，既控制了价川这个交通枢纽，又直接威胁了军隅里“联合国军”补给基地。
（二）第二次战役打得最好，是西线作战贡献最大的一个军
一是第335团飞虎山的阻击战，实际是彭德怀诱敌深入做的诱饵。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遭到志愿军第一次战役打击后，既搞不清有多少中国部队到了朝鲜，也搞不清中国人要达到什么目的。“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判断进入朝鲜的中国军队最多4万至6万人，最大的建制单位是师级。彭德怀决定将计就计，利用志愿军实力尚未暴露和麦克阿瑟的判断错误，示弱诱敌，将麦克阿瑟的部队诱至志愿军第一次战役熟悉的地区，尔后发起反击。“联合国军”为探明志愿军的兵力规模，于11有6日即开始试探进攻。飞虎山是“联合国军”试探进攻时争夺最激烈的一个要点。南朝鲜军第7师全部和美军第2师一部，在航空兵和炮兵密集火力支援下，每天动用1至3个团的兵力轮番攻击。彭德怀的意图是坚决顶住，顶到一定程度再后撤，撤到有利地形后还要坚决顶，不能让敌人看出志愿军是在有意引诱他们。第335团与敌激烈争夺到11月9日，全部守住了飞虎山阵地，正是守的起劲的时候，奉命后撤，给“联合国军”造成了志愿军无力再战的假象，很好地起到了“诱耳”的作用。
二是包打德川，基本歼灭南朝鲜军第7师。统一指挥第38军和第42军作战行动的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的考虑，是用42军的1个师配合第38军攻打德川，第38军军长梁兴初表示：不必，38军包打德川，全歼南朝鲜第7师。得到批准。韩先楚给第38军打下德川的时间是5天之内，从11月25日黄昏算起。然而，第38军只一昼夜即打下德川，基本歼灭南朝鲜军第7师，与志愿军42军共同打开战役缺口。这次战斗中，梁兴初派出的先遣支队，由军侦察科长张魁印带领320余人，于德川战斗发起前出发，任务是查清大同江水清和炸毁武陵桥、坚守桥头，阻击北援的南朝鲜军。先遣支队圆满完成了侦察和奇袭任务，作用和影响都很大。
三是第113师穿插迂回三所里、龙源里的作战行动。该师主力以14小时急行军145华里，第338团于28日上午7时，先敌几分钟抢占了三所里，尔后，以第337团于29日拂晓前的4时抢占了龙源里，死死卡住两个隘口，向北阻击美军突围，向南阻击美军增援，两个团的兵力以简单的步兵武器，硬是阻住了坦克、飞机、大炮支援下突围和增援的美军，对志愿军在清川江南北地区三面包围美第9军指挥的两个美军师和1个土耳其旅等部队，对志愿军西线作战取得大胜利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1951年1月25日至29日中朝两军高级干部联席会议上，将此作为典型战例，由第113师副师长刘海清在会上作了介绍。
四是第114师予土耳其旅歼灭性打击，歼灭其2000余人，包括捣毁其两个炮兵阵地。
五是第334团凤鸣里战斗和泉洞战斗歼敌1000余人，缴获汽车450余辆、大炮70余门及大批军用物资。
六是第335团3连在松骨峰阻击美第2师第9团部队的战斗，打得极为惨烈顽强，从拂晓打到黄昏，100多人的1个连打到只剩7个人，歼敌300余人。终于打退敌人的冲锋，守住了阵地。等等。
整个第二次战役是抗美援朝战争运动战期间打的最漂亮的一仗，志愿军西线6个军作战，共歼敌2.3万余人，第38军的战果至少占1/3以上，第38军自己说歼敌10000余人。这也是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打的最漂亮的一仗，并且是第二次战役西线作战6个军中贡献最大的一个军。
（三）第38军的作战经验被毛泽东主席高度重视，转发全军
1950年12月16日，志愿军司令部向各部转发了第38军第二次战役作战经验并报给中央军委。
这个经验共有9条，大致内容是：1.携带足够的干粮是战役顺利进行的保证。2.山区路小且窄，团以上部队以平行并肩行进为好。3.到达攻击位置，从军到营应组织坚强的观察所，沟通电话，及时了解战场情况。4.迂回部队先头应加强炮火，遇敌抗阻时，以炮火袭击，配以小部队围歼或驱逐之，主力继续前进。5.为彻底消灭敌人，部队应不怕疲劳，采取大的迂回包围，猛插敌后，断敌退路。6.发起攻击时，首先以精干部队突破敌阵地，抢夺敌炮兵，使其失去支援，便我顺利歼灭。7.对突围之敌采取头击、腰击、尾击三种打法，力求将敌打乱，再分股分段歼灭之。8.执行阻击任务时，为减少伤亡，力量部署应采取纵深配备，第一线兵力不超过三分之一。9.战后组织搜山，在交通要道设置拦阻部队，防敌零散逃窜。
毛泽东主席看到这个经验后，极为重视，于12月18日转发全军和省市区以上各级党委，并指出：“这是极重要的经验，望注意研究。在志愿军的作战经验中证明，我军对于具有高度优良装备及有制空权的美国军队，是完全能够战胜的。”
第38军的这些作战经验为运动战期间志愿军的作战指导提供了重要借鉴作用。此外，在我的印象中，毛泽东向全军转发志愿军一个军的作战经验，这不但是第一次，而且是唯一的一次。
上甘岭战役中，毛泽东也将上甘岭的作战情况和作战部署转发全军一次，而这个作战部署是第3兵团的，这个作战情况是第15军和第12军两个军的。
（四）第四次战役汉江南岸阻击战打得极为惨烈顽强，为保证全局作战做出了重大贡献
为保证志愿军主力在东线寻机歼敌，中朝联合司令部以第38军、第50军和人民军第1军团在汉江南岸阻击钳制美英军主力的进攻。“联合国军”在西线从西至东在野牧里至骊州约70公里的地段上，第一线展开美军4个师、英军2个旅和1个土耳其旅，发动进攻。
38军阻击正面最宽（38公里），当面进攻之敌也最多，为美军2个师、英军1个旅（骑兵第1师、第24师和英第27旅），在汉江南岸坚持阻击时间最长，人民军1军团和第50军主力奉命于2月6日晚撤至汉江北岸，人民军第1军团留4个营，第50军留1个团又1个营，控制汉江南岸桥头阵地，而第38军仍留汉江南岸坚守原阵地。而“联合国军”在第38军正面进攻的部队又增加了南朝鲜军第6师。
第38军本来是善打进攻的部队，而在汉江南岸的作战则是坚守性质的防御。从军首长到以下各级部队，均表示“人在阵地在，与阵地共存亡”。
在人民军第1军团和志愿军第50军主力撤至汉江北岸后，第38军全部及第50军、人民军第1军团各一部在汉江南岸又坚守作战11昼夜。
第38军从1951年1月25日一直阻击到2月17日晚，打得很苦，打得极为顽强，有力保证全局作战的需要。
这次阻击战中第112师第336团5连的草下里南山战斗，击退敌军1个营至1个团的进攻8次，毙敌500余人，全连只剩下不到20人；第334团6连鼎盖山阻击战斗，歼敌300余人；第338团山中里以1个团反击美第2师第19团歼灭其大部的战斗；第342团血战350.3高地战斗等，打的均很有影响。总之，可以说，38军在汉江南岸的防御作战中付出了重大牺牲，为了志愿军战场作战全局需要作出的贡献最大。
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对精神文化上的重大贡献有三个。
（一）第38军是志愿军所有部队中获得“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嘉奖令的唯一一个军。这是志愿军首长给予第38军的嘉奖令，对第38军是巨大的荣誉和巨大的精神鼓舞，对志愿军所有部队也是巨大的荣誉和巨大的精神鼓舞。
（二）第335团松骨峰战斗成为志愿军被称为“最可爱的人”的典型代表。著名军旅作家魏巍在随第38军战地行动时，了解到第335团3连松骨峰战斗的英雄壮举，以无比崇敬的心情写出了战地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发表在1951年4月11日的《人民日报》上，毛泽东主席看后批示“印发全军”。朱老总读后连声称赞“写得好，很好！”1953年9月23日，周恩来总理在第二次文代会上作报告，指出：“我们就是要写工农兵中的优秀人物，写他们中间的理想人物。魏巍同志所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就是这样的歌颂。”正是松骨峰战斗的英雄壮举，正是魏巍的战地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国人民将一个崇高的称谓──“最可爱的人”送给中国人民志愿军全体指战员。实际上志愿军就是解放军，直至今天，“最可爱的人”仍是人民解放军的代称。
（三）第38军一个军的作战行动被拍成两部军教片和一部电影故事片。我所知道的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作战行动被拍成军教片的，一个是将第112师的飞虎山战斗和第113师迂回三所里、龙源里战斗综合在一起拍了军教片《飞虎》，另一个是将军侦察科长张魁印带领侦察支队的侦察奇袭行动拍成了军教片《奇袭武陵桥》，后来将《奇袭武陵桥》改编为故事片《奇袭》。作为志愿军一个军的行动，被拍成两个军教片，一个故事片，这在整个志愿军也是唯一的。虽然故事片有个《上甘岭》，但上甘岭战役是第15军和第12军先后打的，是两个军的作战行动。
归纳上述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重大贡献，可以概括为四个“唯一”和两个“最”。四个“唯一”就是精神文化方面的贡献讲的三个“唯一”和毛泽东主席对第38军第二次战役作战经验加批语转发全军。两个“最”就是第二次战役是第38军打的最漂亮的一次战役，是西线作战6个军中发挥作用最大的一个军和第四次战役汉江南岸防御为保证全局作战作出的贡献最大。
被称为“万岁军”的第38军已成为历史，但“万岁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建立的功勋、作出的重大贡献是永远不会磨灭的，“万岁军”体现的人民解放军的优秀特质和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是永远值得继承和发扬的。
让我们人人都拿起笔，讴歌这支血染战旗的“万岁军”。
38 军 万 岁！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38军军魂）：深切悼念 | 齐德学将军：第38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重大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