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平 赵国庆
《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武装警察部队英雄模范单位名录》记载和媒体传播的”夜袭阳明堡战斗模范连”系八路军129师385旅769团3营之10连，该连现为第31集团军某部”红四连”(注1、2)。我军历史上有未授予过”夜袭阳明堡战斗模范连”称号，此点暂且不论，现仅就某部”红四连”系夜袭阳明堡的八路军原769团10连之说进行探讨。
首先有必要还原一下夜袭阳明堡这场”战争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引自1937年忻口战役总指挥卫立煌致周恩来贺电。注3)。1937年10月，为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扼制日军猖狂进攻的态势，八路军129师769团发起夜袭阳明堡日军机场的战斗。据《八路军129师385旅抗日战争史》记载和原769团团长陈锡联将军回忆，此战中，769团具体部署以3营为突击队负责袭击机场摧毁日军飞机的任务;1营袭扰崞县，牵制崞县之敌;2营(欠7连)为预备队，与团指挥所位于苏龙口北侧地区。并以8连位于王董堡，破坏阳明堡西南的交通，保障3营侧后安全;以团迫击炮连位于滹沱河边，支援3营战斗。10月19日黄昏，各参战分队向预定地区开进。3营在向导的带领下秘密静肃地涉过滹沱河，迅速逼近机场实行了战斗展开。9连在北面担任对阳明堡村之敌的警戒;10连由机场西南突击，歼灭警卫部队;11连由机场东面突击，直接负责摧毁敌机;12连为预备队，在小寨村西北集结待命。赵崇德营长率11连隐蔽摸进机场，10连进入机场后在向敌警卫部队接近时，为敌发觉，两个连随即与敌展开战斗，10连以勇猛动作将敌警卫部队压制在掩蔽部内，11连在10连的掩护下迅猛地扑向敌机群，赵营长高喊:”向飞机肚里甩手榴弹！”任务完成后，在1营、2营和团迫击炮连的掩护、支援下，主攻营3营迅速撤出战斗，涉过滹沱河而回(注3、注4)。此战历时一小时，击毁敌机24架，毙伤日军180余人，创造了以步兵歼灭大量敌机的光辉战例。其辉煌战果被载入中华民国国史(注5)。
在还原这场经典战例的基础上，笔者经过大量考证认为，某部”红四连”系夜袭阳明堡的八路军769团10连之说不能成立(或:未必成立)，当属误传。理由如下:
其一，夜袭阳明堡后成立的129师津浦支队”老5连”是原769团之5连，而非10连。夜袭阳明堡之战后，1937年12月下旬从769团抽出1营1连、2营5连、3营10连和机枪连等4个连队;从129师769团、771团、772团各抽调一个骑兵排组成一个骑兵连，共5个连组成”八路军129师东进抗日游击纵队”(简称”东纵”)(注6)。在385旅旅长陈再道(未到任旅长一职)率领下，进至平汉路以东开辟冀南抗日根据地。此后，129师首长根据毛泽东、刘少奇电示精神决定，东纵陈再道组建部队东进。129师772团参谋长孙继先遂带领由”东纵”原769团2营5连、师工兵连组成的八路军129师津浦支队开赴冀鲁边地区开展抗日活动。
据查考，许多史料包括一些亲历此事的老将军、老同志的回忆录均明确记述了从”东纵”中调入津浦支队的原769团一个连是2营5连。作者唯见一篇山东平原文史资料《八路军129师津浦支队始末》(注7)，将该5连用括号的方式模糊地注释为原769团之10连:”……津浦支队老五连(769团十连毁24架敌机的红军连)”，该支队”下辖:5连(曾参加过长征和烧毁24架日军飞机的阳明堡夜战)”。关于此处括号中的注释之说，我分析，可能有两个方面的缘起:一是夜袭阳明堡后，10连(3营10连)是和5连(2营5连)一起从769团调入”东纵”的，以至于在以后的部队序列演变中使人容易将5连与10连相混淆;二是当时5连编入津浦支队进至津浦铁路东翼鲁边区后，亟需发动民众抗日，而在夜袭阳明堡之战中，10连作为当时突入机场的两个主攻连之一曾有力掩护了另一主攻连11连直接炸毁敌机，影响较大，加之5连和所在的2营其他连队作为预备队，进行了支援突击营3营的战斗，也参加过那场夜袭行动，故借势宣传以壮声势！由此形成民间误传和以上史料误记。
由”东纵”调入津浦支队的原769团连队是5连而非10连，有众多的有力史料为据:(1)《晋冀鲁豫军区冀南军区战史》之冀南军区部队序列沿革表(一)明确记载:769团2营5连去津浦支队(注8)。(2)亲历者孙继先将军回忆，津浦支队扩建为三个连队:一连(老连)、二连(工兵连)、三连(收编当地武装)。结合其它史料可以认为，这里提到的”老连”，即原769团5连，时称”老5连”(注9)。(3)津浦支队后合并整编为山东纵队二旅，亲历者王建青、宋登华在《山东纵队第二旅的战斗历程》一文说:”二旅是山东纵队所属部队中有红军建制单位的一支部队。这就是1938年初由孙继先、潘寿才率领的由129师师属工兵连和769团2营5连为骨干，扩编而成的津浦支队”(注10)。(4)更为权威的是《冀鲁豫边区革命史》(邓小平题字书名)中写道:”津浦支队以第一二九师第七六九团五连和工兵连加上地方武装特务连扩建而成，由孙继先任司令员，王育民任政治委员。于2月15日东渡卫河，在鲁西北高唐、恩县、夏津、武城一带开展抗日游击战，破袭津浦路。”(注11)
以上资料以确凿的史实证明了津浦支队中参加过夜袭阳明堡的”老5连”就是原769团之5连;10连未去津浦支队。《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注12）、《八路军129师战史》(注13)《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军战史》(注14)、《山东纵队泰山卷》(注15)、《八路军第一一五师暨山东军区战史》(注16)、《山东纵队史》(注17)、《陈再道回忆录》(注6)、《刘华清回忆录》(注18)等也均无原769团3营10连去了津浦支队的记载。
其二、某部”红四连”系由津浦支队”老5连”即原769团5连扩充发展起来的。129师津浦支队成立后，于1939年10月奉第十八集团军命令归属山东纵队建制，并于1940年2月同山东纵队第二支队合并，称山东纵队二支队。其后扩编为山东纵队第二旅，”老5连”发展为山东纵队2旅4团，1942年8月编为115师教导一旅4团，1943年3月调鲁中军区为第4团，1945年8月起先后为山东解放军4师10团、华野8纵22师64团、26军76师226团。1967年7月76师赴江西支左，归江西省军区领导，同年改称陆军第88师。1975年4月划归陆军第29军改称86师，29军撤编后86师编入第31集团军。由”老5连”发展而来的原26军76师226团转列为第31集团军86师256团，红四连现为该团2营4连(注19)。
从上述发展演进过程可见，津浦支队”老5连”即原769团5连才与”红四连”存在直接的渊源关系。既然如此，某部”红四连”系”夜袭阳明堡战斗模范连”10连之说，确属误传！至于我军战史上有未授予过”夜袭阳明堡战斗模范连”称号的问题，因尚未获可靠史料证明，尚待专门考证和探讨。
其三、关于原769团3营10连之去向。根据以上考证，原769团10连与5连一起调入”东纵”，但未与5连一道进入津浦支队，而仍留”东纵”。不久，东纵整编为东纵第一团，后又以第一团为基础，扩编成东纵第一、二、三团，原769团10连编入第一团。1938年冬，129师补充团和东进纵队第一团、第三团合编为386旅新一团，后改为第16团。1943年，国民党掀起第三次反共高潮，胡宗南部包围陕甘宁边区,中央军委决定调第16团保卫延安。同年被编入新四旅。1949年1月全军部队统一整编，第16团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军第17师50团，参加了解放西安、兰州的战役，年底进驻新疆伊犁。1953年，根据中央关于新疆部队改编屯垦的命令，50团改编为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六师五0农场，1956年划归农四师建制，1969年更名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四师66团(注20)。原769团10连今当属该团序列。
至于原769团的红军建制，根据笔者考证，今完整地保留在第12集团军Δ，原为106团（尚有16个红军单位、连队），现为第12集团军特战旅。当年调出原八路军129师385旅769团的2营5连、3营10连等兄弟连队以及仍属769团建制部队的一代又一代传人们，天各一方，为中华民族的独立、自由和发展前赴后继，英勇斗争，如今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为实现中华民伟大复兴的强军梦无私奉献，接力奋斗。红色基因代代相传。全文约（3300）字
Δ该集团军有三个红军团、共有红军单位、连队38个。100团（郭兴福教学法所在团、原115师344旅688团）7个红军单位、连队；108团（朱德警卫团）9个红军单位、连队，曾3次被八路军总部授予荣誉称号：1941年11月，被授予“黄烟洞保卫战英雄团”荣誉称号；1942年12月，被授予“欧团生产模范”荣誉称号；1945年4月，授予“朱德警卫团”荣誉称号。另有“襄阳特功团”、王克勤运动所在的102团。
注释：
(注1)《中国人民解放军和武装警察部队英雄模范单位名录》第一卷(1927—1947)，第44页，总政组织部编。
(注2)央视新闻，2015年8月21日。
(注3)《陈锡联回忆录》第96页，解放军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
(注4) 赵兰田主编：《八路军129师385旅抗日战争史》，内部发行。
(注5)《中华民国大事记》第四册(第二十七卷—第三十三卷)第183页，总编:李新、主编:韩信夫、姜克夫，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年2月北京第1版。
(注6)《陈再道回忆录》第231、233、290页，解放军出版社，2009年1月第2版。
(注7)《平原文史资料》，第十四辑59页、程明三、周裕来，政协山东省平原县委员会编。
(注8)《晋冀鲁豫军区冀南军区战史》第468页，冀南军区战史编辑委员会，蓝天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
(注9)《山东党史资料》1985年第4期第78页，孙继先”八路军津浦支队的建立与发展”，中共山东省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
(注10)《八路军山东纵队回忆史料》下册第433页，王建青、宋登华回忆”山东纵队第二旅的战斗历程”，八路军山东纵队史编审委员会，山东人民出版社1992年7月第1版。
(注11)王传忠、侯存明主编:《冀鲁豫边区革命史》第96页，冀鲁豫边区革命史工作组，山东大学出版社1991年6月第1版（书名题字：邓小平）
(注12)《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二卷，第56页，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11年6月第1版。
(注13)《八路军129师战史》第56页，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1年2月第1版。
(注14)《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军战史》第8页，北京，海军出版社，1997年8月第1版。
(注15)《子弟兵的足迹一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及泰山区武装发展壮大历程》(泰山卷)第504页，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年12月第1版。
(注16)《八路军第一一五师暨山东军区战史》第38页，黄河出版社，2005年8月第1版。
(注17)《八路军山东纵队史》第40页，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5年7月第1版。
(注18)《刘华清回忆录》第136页，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4年8月第1版。
(注19)《第三野战军》第31页，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6年1月第1版。
(注20)《农四师志》第725、731页，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10月第1版。
主要参考书目及资料：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编写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史》第二卷，军事科学出版社2011年5月北京第1版。
《黎玉回忆录》，中共党史出版社1992年4月第1版。
《郭洪涛回忆录》，中共党史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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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泰安市委党史征集研究办公室：《子弟兵的足迹（泰山卷）—八陆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第四支队及泰山区武装发展壮大历程》，中国文史出版社2007年1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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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军战史编辑室：《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军战史》，海军出版社1997年8月第1版。
冀南军区战史编辑委员会：《晋冀鲁豫军区冀南军区战史》，蓝天出版社1993年6月第1版。 （注释及参考书目约166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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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和平，男，河南省新县人，现任中华爱国工程联合会秘书长，北京市于若木慈善基金会理事长，首都慈善公益组织联合会常务理事等职。
作者：赵国庆，男，（1954—），历任解放军某部指导员、集团军政治部干事等职。转业后长期从事军史研究，曾编写电视连续剧《夜袭阳明堡》分集大纲，担任总制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