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均
在北平军调部门口,有两辆美式吉普车在等待着安平事件调查小组成员,三方就行车路线发生了争论。
美方和国民党方面的代表不让走解放区,说走通县、经三河到香河的路线是共军控制区域,不安全,要求走平津公路。杨尚德说:走平津公路还得过运河,很不方便。杨尚德坚持走解放区说:你们不用害怕,我保证各位代表的安全。
三方代表各有打算:美国代表不想拖;我们不怕拖;国民党想把事情闹大,扩大事态。
三方代表争执不下,便返回军调部请示各自代表团的参谋长。经过我方参谋长罗瑞卿同美方参谋长海斯凯和国民党参谋长蔡文治会谈,达成协议,同意我方提出的走通县路线。
当天晚上,先遣小组住在了三河县城,第二天才赶到了香河县,正赶上学校放暑假,就住在香河县女子中学。
杨尚德准备去一下我方驻军的十四军分区司令部,谈一下有关安平事件的调查事宜。就把我方随军记者兼先遣小组中共副代表辛毅叫来嘱咐他陪着美方和国民党代表。
辛毅解放后曾任北京市委副秘书长,是电影《停战以后》的编剧。
美方代表米尼芝少校是个中国通,会讲流利的汉语。见杨尚德要出去,问道:杨代表,你要去哪里?杨尚德说:香河是我们的解放区,来到这里尽管放心,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这里有我几个朋友,很久没见了,我去看看他们。
国民党代表王其昌上校也凑过来说:杨代表,你不能走,我们先遣小组是集体行动。

杨尚德说:在北平,你们派特务时刻监视我们的行动,限制我们的自由,就连军调部门口也明碉暗堡昼夜机关枪对着。现在来到解放区,我们自己的家里了,你们还想那么做么?米尼芝少校耸耸肩膀,打圆场说:杨代表,随便问问,请不要误会。

杨尚德带警卫员来到我方驻军14军分区司令部,门口站岗的战士一看杨尚德穿国民党中校军官服装,不让进去。杨尚德的警卫员上前告诉战士:我们是北平军调部中共代表团的,这是调查安平事件先遣小组的中共首席代表杨尚德,有事情要见军分区的领导,请你通报一声。
一会儿来了个副司令员和一个地委副书记。这个副司令员在晋察冀军区时和杨尚德是老相识,他打趣地说:你一副国民党中校的样子,别说门口站岗的战士不让你进,碰上安平事件时,我也要把你抓了俘虏。大家哄堂大笑。
许多军分区的同志过来争着和杨尚德握手,杨尚德传达了叶剑英等首长的指示和这次调查的目的,要同志们认识到美军联合国民党军向我解放区进攻的实质,要把人证,物证准备好。
杨尚德在军分区忙了一个通宵,天快亮时才返回先遣小组的住地。
当先遣小组去安平时,国民党代表王其昌又提出走平津公路。说小路不好走,颠的很厉害,容易碰上土匪。
杨尚德说,解放区没有土匪,如果碰上,肯定是你们化了妆的国民党军队。杨尚德说:军调部高密执行小组中方代表辛冠吾被国民党非法扣押后杀害;枣庄执行小组中共代表甘重斗等人被国民党特务殴打致伤,至今生命垂危。走平津公路必须保证小组的安全。
在过运河时,河对岸高粱地里出现了大约一个营的国民党部队全部趴下架着机枪。
杨尚德对着美方代表米尼芝说:过我们解放区很安全,他们驾着机枪,这是想消灭我们。到底是我们八路军挑起内战,还是国民党军挑起内战,这不是很清楚吗?接着对岸划过来一条船,船上一名国民党军官说:先请美军代表和国军代表过河,然后再请共产党代表过河,我们长官有令要列队欢迎。
杨尚德清楚这里边有阴谋,军调部中共代表团派往各地的小组代表,有的就是被国民党采用这种卑鄙手段而被捕和杀害的。杨尚德拿定主意,决不上当。待米尼芝和王其昌上船时,就立即拉着米尼芝和辛毅一起上船,国民党代表王其昌过来阻拦说:杨代表不要急嘛,列队欢迎也是我们的诚意。杨尚德说:我们是集体行动,不必单独欢迎我们几个人。王其昌眼看阴谋被挫败,只顾拉拉扯扯,一脚踩空掉到了河里,弄得满腿是泥。
船靠岸后,这一营国民党部队仍然趴在那里。杨尚德问王其昌:这是哪个部队,请最高长官过来一下。王其昌只得派人喊来了一个大个子的中校军官。杨尚德问:你带这么多部队趴在那里干什么?这位团长回答:上面有通报,怕有土匪。杨尚德声色俱厉地说:你胆子不小,先遣小组是土匪吗?王其昌躲到远处,不敢露面。米尼芝说:可能是误会,以后查一下。
当先遣小组快走到安平村口时,只见一个老头带着一帮小孩,手里拿着小旗。高喊:严惩共党祸首。他们一下子把先遣小组围了起来,口号喊个不停。杨尚德冷静观察,发现几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也混在里面。为首的老头拿一个万民折,上写共军埋了地雷,炸死老百姓,还抓人等。王其昌把万民折接过来,若有其事地说:这可是铁的证据啊,要很好地调查调查。有人告诉杨尚德,这个老头是国民党香河县长。杨尚德和美方代表米尼之说:我们从北平出来,没有受领这个任务。但这个老头十分嚣张,说:我是为民请命,小组不能无动于衷。杨尚德指着这个老头问那些孩子们:他是什么人?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不知道。杨尚德说:你们见过国民党特务吗?他就是。他说的这些话全是假的,全是骗人的鬼话。孩子们一听,轰地四下跑散了。

先遣小组的工作一结束,北平军调部又派陈士榘率加强小组去安平。以后,又组成正式小组到安平观察出事现场,听取美方三个证人和我方五名当事人的报告,还访问了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和驻华美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骆基。当美、蒋小组代表发现前后调查的事实对他们不利时,又节外生枝,提出他们有两个新的证人要小组询问。
叶剑英委员为了早日结束此案,又一次做了让步,同意除询问他们的新证人外,还要询问参加作战的国民党有关官兵。因国民党代表反对,会谈再次陷入僵局。而马歇尔竟授意美方代表单独询问国民党提出的所谓新证人,单独公布事件真相。
由于国民党和美国代表不遵守小组调查程序,致使一个多月的会谈数度陷入停顿,终至破裂。我方不得不根据调查的材料,单独公布事件真相。


1946年9月9日,中共代表团举行中外记者招待会,叶剑英委员发表了《关于安平事件调查结果的声明》。我方小组代表黄逸峰公布了《军调部第二十五特别小组中共代表关于安平事件的调查报告书》。声明和报告书说:“安平是解放区的一部分,向来为中共军队所控制。7月29日11时许,我地方部队三个游动哨在安平车站票房处,发现一支由天津方面向安平镇开来的武装车队,车上没有任何旗帜标志。我方哨兵一再摇手命其停车,不料车上士兵突然开火,我方一名哨兵当场牺牲。双方部队交火后,该武装车队的官兵纷纷下车,摆开阵势,向安平镇进攻。我通县大队一个排及五十三团一个排共58人,看到国民党军队又来进攻,乃仓促起而抵抗。缴获一辆美国吉普车、一台美式报话机。当发现一具美军军官尸体时,才知道有美军参加。为了顾全大局,我方驻军指挥员即下令退出战斗,我方伤亡达18人之多”。
声明和报告书强调指出,美、蒋军队并不以我军的忍让为满足,继续调兵遣将,国民党从通县调来两批约300人,美方由天井增援400余人,战斗持续到下午4时,我方被迫退出安平,国民党军队和美国军队占领了该镇。
最后,叶剑英强调指出,安平的不幸事件,并非美蒋方面所捏造的是所谓中共“预谋”的伏击,而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在冀东若干地区,不断配合国民党军队向解放区进攻导致的必然结果。针对此种情况,我方向美方提出四点要求:1.美军应向我正式道歉,并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2.立即把安平镇交还我方;3.驻华美军全部撤出中国;4.美国政府必须停止向国民党政府和军队提供援助,以维持中美人民之间的传统友谊。
叶剑英委员的声明和我方关于安平事件调查报告的公布。澄清了该事件的事实真相,粉碎了国民党企图借此事件拉美反共的阴谋,进一步激发了全国人民仇美反蒋的爱国热情,尽管美方始终矢口抵赖,不承认美军先开第一枪,通过三方一个月的调查,罪证确凿。在此情况下,美方不得不考虑直接卷入中国内战的后果。9月中旬,马歇尔被迫下令撤走驻秦皇岛和塘沽之间的美国海军陆战队。
王亚均根据杨尚德回忆录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