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时期姑母的遭遇

张先荷

我姑母叫张苗花,是土生土长的左权县桐峪镇上武村人。上武村村子不大,四面环山,将近400口人。姑母生于民国元年(1912),1991年病故,从五岁起就开始裹脚,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非常困难,不能出远门。生前,姑母经常向我讲起抗战时期她的遭遇。随着时间流逝,能听到亲历者讲述当年的故事已越来越少,今天我把姑母的故事略加整理,以示后人。

1937年7月7日日军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1939年7月辽县城(今左权县城)沦陷。日本人经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1940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机关和队伍驻扎在桐峪麻田一带。1942年2月2日夜间,日本人从32公里外的县城出发偷摸到上武村附近潜伏,准备黎明时分偷袭驻扎在村里的八路军卫生四部、鲁艺学校、朝鲜义勇军营地等单位。

当时有些单位得知消息后前一天就已经撤离,沉睡中的上武村人皆不知晓。敌人以为偷袭成功,天刚亮准备进村搜索目标,没想到被村口站岗放哨的民兵发现。


位于桐峪镇上武村的朝鲜义勇军殉国先烈战绩碑。 石刚 摄
位于桐峪镇上武村的朝鲜义勇军殉国先烈战绩碑。 石刚 摄

在村里驻扎的朝鲜义勇军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紧急情况之下,一部分民兵组织群众向后山突围,一部分民兵和义勇军立马占据村口的制高点,和日本鬼子展开激烈的战斗。步枪、机枪、手榴弹轰鸣声顿时响成一片,硝烟四起。日本鬼子对地形不熟,偷袭未能得逞一无所获。

上午八点多钟,日本鬼子看见村后山坡上逃难的人很多,顿时,用机枪向山坡上狂乱扫射。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民兵王鸿头部中弹,当场牺牲,时年39岁。

这时,姑母受到重伤,子弹头从后腰背打进,从肚脐眼出来,流了很多血,当时只有轻微的出气声,生还的可能性很小。按当时条件,根本谈不上什么医药治疗,草草用布条从腰部缠了几圈,就算完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民兵们用担架把她抬到山沟里隐蔽。大冬天寒风袭人,再加上没有吃的喝的,整天在山沟里被抬来抬去,夜间钻进岩洞里避风寒,受伤已经六天了,不能进食,喝一点水也得吐出来,眼看就要被饿死了。第七天时,逃难的村民们在山上用酸菜(当地老百姓说这种菜是一种消炎下火的一种食物,太行山中部地区家家户户都做这种菜,一日三餐都往锅里放一勺,养成了习惯,流传至今还有人家在做这种菜)做饭充饥,姑母突然闻到远处扑来的酸菜味,又浓又香,很想吃,人们都不知道姑母能吃不能吃,犹豫着,让姑母吃还是不吃,吃的话又怕要了命,大家在一起商量着。姑母听到弟媳说,不吃也要饿死的,吃了大不了也是个死,反正都是个死,再没有其他好办法,人已经七天没有吃一点东西了。就这样,姑母被喂了一点酸菜,竟然没有吐,人也醒了过来。之后,大家每天开始一点一点地喂姑母酸菜和酸菜汤,人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第十天打探到日本鬼子已走了,人们才从山沟里搬回村里。一个月后,姑母腰部前后子弹眼结的硬疤也掉了,吃饭也多了,慢慢地由两个人扶着就能下炕走动了。

半年后,姑母一个人就全能自理了。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的鼎峰时期,经常去队里参加力所能及的劳动,挣工分自己养活自己,身体一直很好。20世纪七八十年代盛行看电影,她看见战斗片里的日本兵,就低着头一眼也不想看,直至死都没有忘记那段屈辱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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