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1949.10.1精14精

老兔

公元1949年秋，第二野战军完成淮海决战，挥师南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强渡长江天险，迅速席卷浙、赣、闽诸省，开始做挺进大西南的各项准备。8月27日，第二野战军政委邓小平和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张际春致信滕代远、杨立三、蔡树藩、张南生：“二野参加新政协会议代表，经我们请示中央，现决定以刘伯承、滕代远、杨立三、蔡树藩、钱信忠、高树勋、廖运周（率一一0师起义，现任四兵团师长）、布克（十六军组织部长）、马宁（十二军随校副校长）、曾克（女、作家、记者）十同志为代表，以张南生、卫小堂二同志为候补代表。伯承同志将随后到达，曾克同志已在北平。”

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第二野战军代表团合影。前排左起：滕代远、蔡树藩、刘伯承、高树勋、杨立三；后排左起：曾克、张南生、钱信忠、马宁、廖运周、布克、卫小堂。

这时的母亲32岁，在二野新华社野战记者团作记者。也许，是因为她记下了太多这支英雄大军南征北战的真实进程，也许，是因为女人本不属于战争，而万马军中她们就显得尤为出众，总之，母亲自己并没有想到，一件显赫、荣耀，可遇而不可求的特殊任务，即将摆在她的面前。新中国如同一个新生儿，就要呱呱坠地了，能够亲耳聆听他的第一声啼哭，亲自为他的诞生、成长做准备和筹划，这是母亲那一代为新中国而不懈奋斗的共产党人最最向往的殊荣啊！多少先烈没有等到这一天就含笑九泉了；多少前线将士仍在浴血杀敌，无暇思考庆祝胜利；还有多少尚在国民党占领区像江姐那样的同志，只能在黑牢、密室里，“含着热泪绣红旗”，遥祝祖国的新生。比起他们，荣幸地成为代表几十万将士的唯一女性，赴北平出席中国人民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参加开国大典，天哪！母亲你太幸福、太令人羡慕了。

母亲是以记者身份当选代表的，她要把这永载史册的时刻记录下来，不负新闻工作者的职责，不负二野几十万官兵的重托。她夜以继日地记着、写着。然而，那时的军队和解放区毕竟是一穷二白，随军记者的全部“装备”最多也就是一个本子一支钢笔。母亲回忆说：“政协会议期间，看到不少大后方来的新闻记者，人人都带着照相机，有的甚至拿着小型摄影机采访。我像孩子看到小朋友吃糖那样贪馋地向代表团负责人之一张南生同志提出：希望能得到一个照相机。”于是，张南生向邓小平政委反映了这个情况，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平政委立即批准同意，令人从北平寄卖行给母亲买了一部德国蔡司120相机。“这是给你装备的新的武器，你要认真学会使用它！”邓政委的关怀和嘱咐，给了母亲极大的鼓舞和鞭策。我们至今仍能看到，母亲用邓政委装备的新“武器”，边干边学，拍摄了许多大会纪实照片。

出席会议的代表进入会场。

毛泽东在大会作报告

首届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毛泽东，副主席朱德、宋庆龄、李济深、张澜在主席台上。

蔡畅、邓颖超两位大姐在会场上。

作为女代表，母亲参加了全体女代表合影。从她留下的照片上看，这是正式合影前抓拍的，现场略显凌乱，人还没有坐好，合影者除贺龙外，无一男性，母亲由于拍摄，没有在镜头中出现。不过，近日有人给我发来一张正式照，显然是专业水平，比母亲照的清楚许多，母亲在前排最右边席地而坐，大概是最后一个入列的吧。

聚精会神的母亲。

著名的“开国大典”，版本其实很多，徐肖冰、候波夫妇的作品也许是经典，还有其他人在不同的角度也拍了。母亲“十一”那天也在天安门城楼上，手头这张毛泽东手持演讲稿，林伯渠、张澜、周恩来、李济深等人环立两侧的照片，是母亲拍摄的“开国大典”。尽管站立的位置不是很好，有点低了，焦距也有些许不清，但这毕竟是一个女兵平生第一次使用照相机这种新式武器的战果啊。

在天安门上，母亲还抓拍了许多镜头，其中较珍贵的有：李贞、康克清、李坚真和杨之华四位大姐的合影；刘伯承、陈毅、粟裕、滕代远等将领观看阅兵式；民主人士和外国友人观礼游行盛况等。

由于职业性质的关系，母亲与许多著名领导人有过接触，其中印象最深，感情最真的，当属周恩来、邓颖超夫妇。那是因为，在1940年国民党特务横行的重庆，是周恩来、邓颖超夫妇保护并安排母亲奔赴延安，从此向着光明之路飞奔。9年之后，母亲在第一次政协会上，首先见到了同为妇女代表的邓颖超。在大会休息时或妇女、文艺界分组讨论会上，她们亲切畅谈。

在开国大典的人群中，母亲忽然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定睛一看，竟是周恩来副主席！“你怎么还是这样瘦啊！解放军不会吃不饱饭吧？”周恩来走过来握住母亲的手，关切地问：“大概是在大别山跟小保队（地主反动武装）斗争累了吧？在首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可是不能停步哟！要记住毛主席的话，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母亲激动得流出了热泪，她感叹周恩来的惊人记忆力和对干部无微不至的关心、了解，这也是母亲革命到底的巨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