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读历史
1943年9月盛世才公开反共反苏,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被杀害,在新疆的131名中共人员(含家属)也被关入监狱。这些人员被关押了四年,一直没有得到释放。后来在他们被护送回延安的路上,差点又被胡宗南扣押杀害,这是怎么回事呢?
1946年张治中从由重庆飞迪化(今乌鲁木齐)时,周恩来、邓颖超夫妇特意前往送行,周恩来说:“我这次来主要是送行,再就是关于新疆被关押的中共人员一事。你到新疆后,务必设法救出他们。”他还说:“新疆情况很复杂,回内地路途又很遥远,务请派人护送回延安。”
张治中三次请求蒋释放共产党人
张治中回新疆后第一次正式报告蒋介石要求释放共产党人。电报说盛世才关押了一批共产党人,为了贯彻《双十协定》精神,取信于民,应该释放这批人。蒋介石根本不回电。
过了一段时间,张治中第二次电报请示,蒋介石复电问有无重要共产党干部?张回电说重要的共产党员都被盛世才杀了,剩下都是无关紧要的共产党员和家属,蒋又没有回电。
1946年5月,张治中第3次电告蒋介石:“这批共产党员不放,新疆和谈不会成功”,迫使蒋介石释放这批共产党员,蒋介石复电同意释放。
如果蒋介石知道,张治中口中的无关紧要的共产党员和家属里,不仅有瞿秋白烈士的夫人杨之华、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创始人和主要领导人之一的马明方、方志敏烈士的堂弟方志纯、毛泽民的夫人朱旦华、还有受过苏联教官培训的30余名飞行技术骨干,他一定不会同意释放的。
5月下旬,监狱中的共产党人正式得到释放通知,但一听说由国民党人护送心生疑虑。党组织以全体人员的名义写信给张治中将军,对释放表示感谢,同时告知:我们身陷囹圄多年,老残妇幼皆有,体质极为虚弱,立即动身恐怕身体不济,希望出狱后在迪化休养两个月,恢复体力后再走,并请在报上发表我们被无罪释放。
张治中邀请了几个代表并向他们解释,时下局势不稳,但还可以。现在走已经有点儿晚了,要赶快走。他以三到延安的经历保证,保证把他们安全送到延安。新疆的局势我自己都不能控制,有另外一个特务系统控制局面。你们要先出狱,还要在报纸上发表释放你们的消息,你们的安全我不能担保。还是在监狱住着,从监狱直接上车回延安,我派得力的人护送。你们不要在迪化休息了,车辆、护送人员准备好了就赶快走,住下去恐怕有变!
少将处长刘亚哲全程护送
130多人,6000多里,途径多个国民党统治地区,护送的难度可想而知。张治中深知政治风云瞬息万变,早就布置陶峙岳选派护送中共人员,并制订护送计划。经再三思考,商定派刘亚哲少将带队出行,因为刘对去延安沿途交通情况和路线熟悉,既是沿途交通站的顶头上司,又有少将军衔,遇到问题可以立即就地解决。刘亚哲拥护共产党的抗日主张,愿意同共产党合作,同情被关押的共产党人,他护送是最佳人选。
张治中对刘亚哲说:“这个任务很重要,是一个政治任务,你要努把力!现在情况很复杂,要注意安全!他们的生活要照顾好!”
6月10日,刘亚哲调动10辆大卡车,车队配备军医、军需、电讯人员,另调一个警卫排随队护卫,每辆车上配备一个照料人员是军统特务机关派的。全体被捕人员131人,其中小孩24人,在第二监狱院内登上大卡车向延安出发。
火焰山第一关
第一天宿营达坂城,医官热心为每个病人检查配药,从下午7点开始一直忙到10点多钟。
吐鲁番到七角井是新疆境内最艰险的一段路程,焦红不毛之地,连绵起伏山。若从山上蹦落一块石头,也会把人砸死。地形复杂,常有士匪出没拦截过客和汽车。他立即找当地驻军负责人。负责人是他的熟人,答应派一个连的兵力连夜沿途布岗,第二天出发时又派出两部装甲车前后保护。
清晨,车队上路,绵宜东西约100 公里的火焰山即映入眼底。它那金色的砂岩,恰像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午时分,太阳像喷着烈焰的大火球,紧悬在头顶上。人人感到空气烫脸,犹如跌入奇热难当的大烤箱。一阵狂风刮来,卷起一片热沙,迎着汽车扑面而来。
人们更难熬了,接连三有人晕倒。赵建华刚满周岁的女儿,小嘴大张,急促喘气,小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灌人丹十滴水,注射强心剂,做人工呼吸,抢救毫无效果。大家将小姑娘掩埋在火焰山。
汽车也像被火焰山烤“熟”了,有台十轮卡车连续热爆六个轮胎。车山中。停了一个小时,换上备用轮胎。司机们走一段路就停车给滚烫的轮胎放点气,减减压。
刘亚哲担心出事,向四处张望。他见公路两侧山上确有哨兵守望,便放心了。
傍晚,太阳向西天滑下,地平线上铁色熔成银色,闪烁着数不清的车队终于到达七角井,人人像经过地狱之火煎熬,瘫倒在地上起不来。
车队第二天就热死一个孩子,给刘亚哲敲响了一记警钟——这一百多人,都在监狱经历了近四年的折磨,身体状况极为虚弱,就算没有酷暑,几千里奔波跋涉下来,还能有几个人到得了延安?这些人在监狱被关押了四年,受尽酷刑虐待,与平常人相比体质是很差的,还有人是长征时受伤残废的。
刘亚哲召开了一个会议,在会议上宣布了伙食标准,每餐四菜一汤,六人一桌,每早每人发两个鸡蛋。医务人员不休息,不吃饭,要先给病号治疗。
车队晓行夜宿,经哈密、星星峡、安西、酒泉、张掖、成武,于6月19日到达兰州。护送计划12天,实际用了9天。
张治中将军在兰州的中将参议长事先接到电报,到驻地卡房,安排大家洗澡、休息,还发给每人一些钱做购物用。他又对大家说:“执日战争时,我母亲在解放区,是通过你们的关系把我母亲送到国统区,我特意来表示感谢。”
山洪冲走卡车和行李
第二天拂晓,车队驶离华家岭。当天宿营地是六盘山下的静宁县。前面一条沟河,无雨河中无水,下雨水就猛涨。此时,原来干涸的河床已水深过膝。第一辆车开到河心,被水淹没引擎,熄了火。车辆顺水缓慢向下滑去,上游又来山洪暴发的吼叫声。暴怒的狂涛,翻卷着,铺天盖地而来。车上人员处境常险恶,加之寒风凄雨,傍晚朦胧,更增危险。
刘亚哲急中生智,立即命令在岸边的汽车开下河去,同河心的汽车接上,一辆接一辆搭成车桥。车上的人扶老携幼,踏着汽车刚刚跑到岸上,洪峰就呼啸着冲了过来,河心汽车被冲得无影无踪。刘亚哲赶紧问车上的人都上来了没有,高登榜说还缺一个,刘亚哲急了,高说,希望他会游泳。
山洪过去之后,冲走的汽车在几百米处出现,车上的衣物行李都已冲光了。刘亚哲先行骑马过河,通知静宁县政府派人为大家打捞被治被洪水冲走的行李。
第二天行李大多被打捞上来并送还回来。车队在一处浅滩开过了河,深夜到达静宁,在一片漆黑中驶进一所小学。张东月因抢救数别人被洪水冲走,他会游泳,在几百米拐弯处被冲上坡岸,清醒过来满嘴泥沙,半夜后自已摸县城。
大家困乏之极,吃了点静宁锅盔,就休息了。第二天修车、洗衣。由于昨晚风雨饥饿袭击,加上过度劳累,有几位病倒了,发高烧,医官全力治疗。
平流是下一个宿营地,是胡宗南的势力范围。车队还未进城,特务、宪兵来了一大群,声言要检查行李。刘亚哲态度严肃地说:“不是货车,不是南车,车上都是共产党,不能检查!” 特务看他是个将官,不敢轻举安动,乖乖走了。
刘亚哲考虑特务检查人员不会甘心,可能找麻烦,便去找熟人一一驻军军长钟松。国民党军队和特务宪兵一贯有矛盾。他找钟松通知特务检查站别再找麻烦。这个办法很有效,第二天早晨车队顺利地离开了平凉。
胡宗南要扣留人员,刘亚哲机智处理
在彬县,晚饭后,大家都已卸装休息。刘亚哲忽然收到胡宗南给他的电报:刘处,不要去西安要到咸阳,那里设有“招待所”。看完电报,刘亚哲顿时脑子轰了一阵,糟了,要出问题了!
咸阳,是胡宗南关押进步人士,迫害共产党人的地狱。如果这批人送到咸阳,落到胡的手中,生命就难保了。胡宗南直接给刘亚哲打电报,认为刘是他的旧部,一定会服从他的命令。怎么办?刘亚哲想不出对付胡宗南的办法,不到不去咸阳的理由。他对高登榜说:“明天不能到西安,要去咸阳。”
高登榜急促地告诉大家:“刘亚哲接到胡宗南电报,不让我们进西安,将我们送咸阳住招待所’!”大家也知道去咸阳“招待所”,就意味着进国党的监狱。大家想到谢奇光,他过火焰山时发病,医生诊断是回归热,现仍高烧昏迷中。
杨之华代表大家去见刘亚哲。她严肃地用江苏话说:“刘处长,车上有个病号,发烧40 度。如不抢救,可能死在这里。要求刘处长夜行军赶到西安抢救病人。他是飞行员,是我们共产党的财富”。刘亚哲听了这番话,内心顿时亮起来。好啊! 这是摆脱咸阳“招待所”好理由、好借口。
刘亚哲召集护送班子开会,宣布要夜行军到西安抢救谢奇光。为了行车安全,他规定,行车速不两超过40码,发生车祸者军法从事。会前,他复电胡亲南,内容是“尊办”两字。
午夜,车过咸阳。安详的夜,大家却紧张得屏住呼吸。“什么车?停住!”咸阳桥头堡的哨兵背着枪踱步,见车队开来,厉声喝。
“我们是军车,奉命执行任务!”明晃晃的探照灯光中,身着少将军服的刘亚哲出现在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他不理哨兵的阻拦,带着车队轰轰隆隆冲过咸阳大桥,向着西安疾驶。
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向中央发出急电,又向当地各家报社、通讯社宣布了这社人到达西安的消息。
翠日上午,刘亚哲去见胡宗南,因为不去见胡宗南就去不成延安。他被引见胡宗南时,胡很高兴地问:“把他们都送到咸阳去了吗?”
“没有!”他镇静自如地说,“因为车上有个危重病号,我电请张主任同竟连夜赶送西安抢救。午夜2 点才到西安,向长官部打电话打不通。这些共产党摆在东六街马路上出了事情责任重大,我把他们送到八路军办事处去。”
胡宗南半天不吭声,在地毯上转来转去,骂了一声:“他妈的,这些没用的东西!”
刘亚哲知道胡不是骂自己,而是骂咸阳那些特务。他问什么时候去延安,胡生气地说:“听通知!”
谢奇光送进医院,抢救无效,不幸病故。大家悲痛地掩埋了他。
刘亚哲每天一次或两次打电报给张治中将军,电文是四个字:“尚未出发。”第六天,刘亚哲接到通知去见胡宗南。他很高兴,认为可以去延安了见到胡宗南,胡板着面孔气势汹汹地说:“这批人不准走,政治部有意见,提审!”
“张主任审查过了,都是共产党!”
胡宗南问这批人中有没有杨之华:“听说她是翟秋白的太太,你领来见我!”“他们已经交八路军办事处了!”刘亚哲吞吞吐吐地说。他知道胡宗南的审查就是扣留。胡是要等即将开始的全面内战,蒋介石下达向解放区总攻命今的时候。
刘亚哲给张治中打了一个摸底的电报,内容是这批人迟迟不能去延安,请求准他回新疆,但没有得到答复。刘亚哲心中有数了,张治中将军一定会设法叫胡宗南放行的。
党组织也研究决定,以杨之华名义给张治中先生发电报,希望暂寄宿第十八集团军驻陕办事处,等待命令。
找宋美龄说情,胡宗南放人
此时,国民党军队在东北、中原已挑起战端,全面内战已经开始。张治中为此焦急万分,他一方面致电胡宗南,重申这批共产党人是经蒋委员长批准送延安的,应予放行;另一方面又致电蒋介石:若将这批共产党人扣留在西安,势必让人感到国民党言而无信,于国际国内影响恶劣。但蒋没有理睬。
张治中急中生智,突然想到文教界的张紫葛,曾在宋美龄身边任机要秘书,深得宋的信任。一切安排妥当后,张紫葛和屈武一道乘飞机赶往南京。傍晚,夜宿于右任私邸后,他立即打电话找宋美龄,说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求见。张紫葛见到宋美龄后,以这批中共人员大多数是妇女、儿童为由,说动了宋美龄,同意放行。
张治中立即给胡宗南去电训斥,我奉委座令行事,你为何违令,应立即放行。胡宗南在张治中的管辖之下,接电后,只好放人。
7月4日,在西安整天心事重重的刘亚哲,突然接到通知去见胡宗南。胡宗南见面时冷冷地说:“这批人可以走了,你到参谋处去办手续吧!”临走时,他又加了一句:“但,你不要到延安去!”
历尽艰辛终于到达延安
131名共产党员和家属,40天走完6000里,几经波折,长途跋涉,终于车队到达富县城南的国共交界处——吉家村。刘亚哲的使命终于圆满完成了。
一行人平安到达延安后,朱德当即给张治中致电感谢,并设宴款待了护送人员。
三天之后,刘亚哲刚到西安,就感觉政治空气有些不对头了。蒋介石下令对解放区发动总攻。看到这些刘亚哲一阵后怕:再晚离开四五天,这些共产党人将性命难保。
一个月后,党中央为在新疆牺牲的革命烈士举行追悼会,中央领导同志参加追悼会,新疆归来人员唱起挽歌,张子意、朱旦华先后致悼词。
张治中释放的中共党员为我党保存了一批重要的骨干力量,这些人回到延安后陆续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岗位,为解放战争做出了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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