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洛阳铲历史视频
1986年的一整年时间里,黄克诚几乎都是在医院中度过的。
“不要为我再浪费国家的钱财了。我已经油尽灯枯,为人民做不了什么事了,现在反要花费人民的钱财来治病……”
这是生命的最后时光里,黄克诚和医护人员重复过最多的一句话。
那一年12月28日上午11时15分,黄克诚那颗饱经磨难、忧国忧民的心脏,终于缓缓地停止了跳动。
九天后,黄老的追悼会在京举行。
作为曾经为新中国做出过突出贡献的革命先烈,开国十大将之一,许多国家领导人纷纷出席了黄克诚的追悼会,来送一送这位令人敬佩的老友和前辈。
其妻唐棣华也强撑病体,强忍着悲痛招呼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进程过半,秘书拿来了为黄克诚将军撰写的悼词,请唐棣华过目。
她接过稿件,认真读过后,指着其中的某处对秘书说道:“删掉这个吧…”。
看着秘书疑惑且不太赞成的眼神,唐棣华眼角含泪:“克诚一生没有给自己争过什么,我们还是尊重他吧!”
望着秘书离开的背影,余光中灵堂的白幔映入了唐棣华的眼帘。她的思绪逐渐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约法三章”
那还是在1941年的抗战时期。特殊年代的革命伴侣,很多事情都显得不够正式,而唐棣华和黄克诚的结合,更显得颇为“随意”。
两人甚至都没怎么声张,只是告诉了几个亲近的朋友,便选了个日子,把双方的铺盖卷搬到一处,就算是结了婚了。
作为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唐棣华思想觉悟高,因此对仪式上的一些东西也不大在乎。
可一个年轻女孩,总是希望新婚之夜能听见丈夫说一些海誓山盟的甜言蜜语。但令唐棣华没想到的是,作为新婚丈夫的黄克诚不仅没如她如愿,反而送给了她一份大大的“惊喜”。
“小唐,既然我们以后要共同生活,有些问题就需要郑重地讲清楚。”
这是新婚之夜,唐棣华记忆中黄克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严肃的语气,沉重的面色,直接把身为新娘子的她给整懵了。
不过转瞬间,唐棣华便反应了过来。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个新婚丈夫,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行,那你说吧。”
“第一,我们都是共产党员,都得把党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能因为婚姻利益而妨碍党的利益,更不能因为私人利益而损害党的利益。
第二,你不能因为要求男女平等而让我迁就你,因为我的工作岗位比你的重要。
第三,我这里有军队的一些文件,还经常要找人谈话,你不能打听你不该知道的事情。”说完这些,黄克诚便直直盯着唐棣华,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
唐棣华没想到,新婚第一夜,没什么风花雪月就算了,丈夫一开口竟然直接给自己立了个“约法三章”。
同样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唐棣华当然也能理解丈夫的一些想法和举动。
仔细思考了一下黄克诚提出的三点“要求”,前后两条也就算了,唯有这中间一条让唐棣华觉得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当时在党内思想组织活动中,许多女同志都坚决要求男女平等,这甚至在全党全军范围内都形成了一种风气。
而且唐棣华毕竟还只是一个20出头的年轻女孩,正是希望有人宠有人疼的年纪。因此对于黄克诚冷不丁提出的这个要求,她觉得有些委屈。
但同时,她也从黄克诚的语气和态度中感受到了丈夫对于革命事业的热爱和忠诚。所以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丈夫一个肯定的回答。
当时的他们还没想到,新婚之夜的“约法三章”,会成为他们一辈子都需要坚守的约定。
新婚之夜这场“严肃”的谈话,或许让很多人觉得黄克诚与唐棣华的这段婚姻太过“板正”,少了些浪漫因子。但其实,他们的相识与恋爱过程还是很有几分罗曼蒂克的味道的。
唐棣华与黄克诚的初见,是在1937年的秋天。
彼时的唐棣华只有19岁,在苏北阜宁县担任地委书记。而黄克诚虽是一军司令员,却已有37岁的“高龄”了。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黄克诚就给唐棣华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只因这位“司令员”和她想象中的样子实在差得太多。
既没有人高马大,也没有五大三粗,反而脸上一直挂着一对“四眼”,怎么瞧都觉着像个书生,不像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不过这也反倒对了唐棣华的胃口,因为这位毕业于青岛山东大学的女知识青年也是个爱书成痴之人。
因为革命工作的原因,黄克诚和唐棣华需要时常接触。日子久了,两人对视的目光也逐渐变得不那么清澈起来。
黄克诚平日里不算一个十分多话之人,可每次遇上唐棣华却总好像有说不完话。
而两人聊天的内容也从工作、学识,慢慢深入到了彼此的过去和经历。
但即便如此,两人之间却总好像有层窗户纸,怎么也捅不破。看着两人这股子别扭劲儿,身边的人也跟着着急起来。
和唐棣华一起负责阜宁县委工作的县长宋乃德,作为“吃瓜群众”的一员,便十分有责任心地给两人当起了“红娘”。
在宋乃德的刻意安排下,黄克诚难得地有了一个可以和唐棣华完全独处的空间。
刚开始气氛似乎有点尴尬,两人便一如往常地聊起了黄克诚之前在战场上的传奇经历。
看着小姑娘脸上随着自己的讲述露出的时而紧张时而眉飞色舞的神情,黄克诚终于忍不住了。
“小唐,我很喜欢你,希望能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
黄克诚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唐棣华霎时红了脸,甚至直接愣在了当场。而整个屋子的空气也瞬间凝固了起来,静得吓人!
看见对方姑娘似乎有些别扭的脸色,没有得到想要答案的黄克诚一时间着急了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吗?”
听见黄克诚的追问,唐棣华也顾不上害羞了,赶紧点了头,甚至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不是,我愿意!”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才正式确立了下来。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作为人民公仆,黄克诚是一个真正将“党”和“人民”刻在了骨子里的人。为了践行新婚夜的“约法三章”,他不仅是对妻子,甚至对儿孙们也同样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
家住陋室,缝缝补补
上世纪70年代,黄克诚重新出山,此时的他虽已近暮年,但仍就是壮心不已。为了安顿下来,他搬进了组织上安排的一个“新家”。
说是“新家”,实际上却非常陈旧。这是一个在建国之前就修建的老式住宅,新中国成立之后的一二十年里也只简单维修过,很多基础设施都不健全。
整个房子里不仅地面潮湿、取暖设施不中用,甚至有些地方还漏风漏雨。
住进了这么个破地方,换别人恐怕早已闹起来了,可黄克诚不仅没觉得不好,还显得十分踏实。
在接到一些战友和老朋友贺“乔迁之喜”的电话,他还乐呵呵地邀请别人:“我有家了,得空来瞧瞧啊!”
当时黄克诚的家附近有个消防站。警报器经常是冷不丁地就叫嚣了起来,而黄克诚年纪大了,身体也一直不好。尽管经常遭受煎熬,却从未有过一句不满与抱怨!
可了解到这个情况后,没过多久组织上有人找上门,说要给老首长换个房子住。
可没想到黄克诚本人却不同意,一句“不用换了”就将工作人员给挡了回来。
没办法,工作人员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把房子给您维修一下吧!”之所以能够“理直气壮”地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黄克诚那房子都算得上是“危房”了。
有一次卧房上有块岩板腐烂掉了下来,差点砸到当时躺在床上的黄克诚。
而好不容易得到黄老的同意,工作人员自然是紧赶慢赶地开始组织施工。
结果施工队的人都到位了,黄克诚又突然不乐意了。
原来是黄老打听到把房屋全部翻修一下,竟然就要差不多十来万。
“哪里坏了就修哪里,不要全部翻修,能省一点是一点。”黄老找到负责的同志如是说到。
经过不断的“谈判”,这场“修房大战”最后还是以黄克诚的胜利而告终了。
不仅没大修,甚至最后只是找了工程连的几个战士,爬上去把屋顶的瓦片倒腾了一遍就草草结束了。
房屋整修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很快取暖的问题就又接踵而至。
黄克诚居住的房子毕竟太老了,哪儿哪儿都有风能漏进来。
夏天还好,可到了冬天,即使是年轻人在屋子里坐久了,都冻得直跺脚,更别说黄克诚这个患有多年支气管炎的老人了。
服务部门考虑到黄老家附近就有地下热力管道,便上报了领导,申请一笔经费把黄克诚家改装成用热力管道供暖。
工作人员也都知道黄克诚的性子,担心他一旦知道装管道要花费两三万,怕是又不会同意。
于是就打算趁着他那段时间不在家,赶紧把这事儿给办了。
虽然工人们挖开了管道周围的土,暖气设备也都运来了,可事情还是被黄克诚发现了。
最后,安装暖气这事儿只能又黄了。挖开的管道重新填上了土,屋子里还是用煤火取暖。
就这样,黄克诚就一直住在这栋缝缝补补、修修整整的“陋室”里。
如果说不讲究居住条件的好坏是黄克诚的个人习惯,那么对于组织分配的公车,他更有着极为严格的使用原则!
家有公车,禁止私用
黄克诚作为新中国的元勋,政府里的“大官”,是可以享受国家高级干部待遇的,因此政府也配给了一辆轿车给他使用。
其实要说这车虽说是公车,但首长家里人有事,用一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从这辆车开到家里的那一天起,黄克诚就给儿孙们立了一条铁规:绝不允许任何人私用小车!
作为黄土地养出的儿郎,黄克诚对家乡人一向是礼待有加,每次有老家的人到北京来,他都会热情款待。
可即使是家乡来的亲人们需要用车,黄克诚都从来没有松口让这辆“公车”出动过。
有一次,黄克诚的亲侄子们带着各自的孩子们来了北京。
那段时间的黄克诚一直都很高兴,还特地请工作人员替自己陪着孩子们到处去逛逛。
可自始至终,黄克诚都只让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坐班车、乘公交,丝毫没有可以启用小车的意思。
直到最后,小孩子们说想要去长城看看。可当时北京城里到八达岭长城还没有班车通行,他们人又多,乘坐公共交通实在不方便。
于是工作人员便询问黄老,是不是请司机王师傅开车送他们跑一趟。但黄克诚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告诉工作人员:“不行!可以去坐火车,车费我来出。”
家来人都知道黄克诚的脾气,从他制定了不允许使用公车的规定后,大家也都一直很遵守,从来没人违背过。
直到黄克诚小儿子结婚那次。
当时社会上正有一股子讲排场、摆阔气的不良风气,尤其是每逢有嫁娶之事,哪怕只是个小县城的婚礼,大街上都会出现一长溜的小汽车。
小儿子结婚对黄克诚一家来说,怎么也算是个大事。
有在黄克诚身边工作了很多年的老下属,都是看着他的孩子们长大成人的。
于是便有人心疼孩子,结婚都没个好的接亲工具,特意求到了黄克诚跟前,请黄老“破例”允许可以让儿子用小车去接新娘。
岂料工作人员这一举动反倒惹黄克诚发了场脾气:“这个‘戒’不能开!年纪轻轻的坐公共汽车、骑自行车都可以嘛,为什么非要开小车抖威风?”
最后,他的小儿子也果真是骑着自行车把新娘子接回的家。
给黄克诚开车的王秀全师傅是在黄老身边工作了十多年的老人。平日里对黄老严谨的工作作风十分敬佩,对他家里人也一向觉得十分亲切。
在用车一事上,王师傅从来没有违背过黄克诚的意思。只有一次自作主张,还是想要送黄老的的小孙子去学校,结果却在夫人唐棣华那里碰了壁。
那天一大早天降暴雨,地面上很快就有了积水,且雨势一直没有要减弱的样子。
王秀全看见黄克诚的小孙儿黄健正准备出门上学,担心孩子雨天行走不易,便向唐棣华提出自己开车送孩子去上学。
唐棣华虽然理解王师傅的好心,也心疼自个儿的孙子,可最后还是没有同意。只是寻了把雨伞,给小孙儿卷起了裤脚,之后打着伞把孩子送到了公交车站。
黄克诚家教严格在当时那是出了名的,更难得的是,他自己也是数十年如一日公私分明地以身作则。
结语:
黄克诚的身体从年轻的时候起就一直不大好,到了晚年各种毛病更是全都涌了出来。
早前他在住院之时,就反复告诉过医护人员:“将来我病重了不要抢救,打一针让我过去就行了… 干不了什么工作,还不如把国家的钱省下来,抢救那些需要抢救的人。”
1986年10月,黄克诚又一次因病重进了医院。
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便一直拒绝治疗,还一直劝大夫“不要浪费国家的钱财了”。
即便有时候医护人员强行给他治疗,可只要一会儿没看住,黄克诚就会自己拔掉呼吸机和输液管。
身为爱人,唐棣华对黄克诚的个性自然再知道不过。所以灵堂之上,她看到秘书拿来的那篇花团锦簇的悼词时,才让删掉了上面几句赞誉很高的评价,并将“突出贡献”中的“突出”二字也去掉了。
也正如她所说,这或许才是对黄老最大的尊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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