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谈张闻天后事

我们发表《珍贵的刘英谈党史》以后,不少读者都说,史料价值很高,希望继续选登。然而,发送不易。今天再选发一段,以飨读者:

闻天去世后不久,毛主席也不在了我给汪东兴写了好多信,要求回北京,汪东兴一直不批。我得到批准回北京瞻仰毛主席遗容,住到了陈琮英(按:任弼时夫人)家里。她对我好,是老战友嘛!她说:你住在这儿没问题,我不怕。在她家里知道把“四人帮”抓了起来,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一直到胡耀邦批了,我到1978年才住进南沙沟。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去看陈云,说,会开得好。陈说,到时候了,再下去我们都老了。陈云自下台后一直不说话。谁去看他,他都不谈政治,只谈病。后来要陈云出来,汪东兴反对,拿出主席录音,说陈云一贯右倾,不可信任。

耀邦一当组织部长,我就给他写了封信:耀邦同志,你现在担任组织部长了,现在我们干部有了家,我非常高兴;我们已经多年没有家了;给郭玉峰打电话,郭玉峰是组织部军代表嘛,他不理,不敢找他,他手底下的也没人理;后来我去找叶帅,他批了,要宋任穷、我,还有几个人一起去找郭玉峰,这样他才见的;组织部要注意清查,清查那些整我们干部的造反派;组织部非常重要,要挑一些正直的人来组织部工作;因为要做大量的平反工作,我推荐了几个人。

耀邦看到我的信,知道我住在南沙沟,就来我家了。他的秘书跑到二楼,说胡部长来了。我说什么胡部长来了?一看他就穿着一件黑大衣,站在门口。他说:大姐,我来看你了!我说:你这个部长怎么跑来了?以前见都见不到你。他说:大姐,我回来第一个就看你!你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我给你解决!我说:那好哇。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想把张闻天的骨灰迁到北京八宝山;现在骨灰盒在无锡,锁在一个破箱子里,放在一个破房子里边,很潮湿;我想还应该纪念他一下。我不敢提开追悼会,只说骨灰寄存在八宝山好一点。他说:那没问题,你写个信。我后来就写了封信。

他问我还有什么问题。我和他谈了我自己的处分问题。我对胡耀邦说,张闻天是张闻天,我是我,我不反党,但是到现在外交部还说我态度不好。住到南沙沟后,林中、杨清华、朱霖来谈我的结论,说取消处分,又说我态度不好。我不同意。胡耀邦说,我也态度不好,如果乱说,那才是真的态度不好呢。他叫我写个报告,我说已经给外交部写了。胡耀邦说,那他就去催一下。

我又对胡耀邦说,我现在岁数也大了,七十多岁,不能做什么工作了,只准备把张闻天的东西搞一下。他说:那好,你就不要搞什么工作了,你就是休息,健康最重要。我说:闻天写的文章我想争取出版。他说:那以后都是可以的。

其他问题我就都不讲了。那时三中全会还没开,他只是个组织部长,没有多大权。胡耀邦催了外交部之后,张海峰(按:外交部副部长)马上跑到我家来了,给我看结论,还是留了“态度不好”这个尾巴。我说,我的态度是对的。张海峰说,不留尾巴不好结案。我不签,他没有办法,只好把结论又拿回去了。后来我被选为中纪委委员,住到京西宾馆,这时他们才派人来叫我在结论上签字,当然是不留尾巴了。

胡耀邦走后,我就给组织部写信,组织部批了我的信,后来又通知我,说胡部长叫我等一等,因为汪东兴当时是党的副主席,他讲骨灰盒“不必迁动了”他们把汪东兴这封信拿给我看了。“四人帮”已经垮台了,这个人不识相呢!

三中全会以后,我就提了几条意见:把闻天的骨灰移回来,给他做结论,他写的文章要出版。王震、陈云都批:应该。通过了以后,耀邦又通知我:还要开追悼会。

骨灰这才迁了回来。耀邦派了老干局副局长陪我去无锡。我们是坐火车去的,虹生也去了。回来时是邓力群来车站接的,当时没有举行什么仪式。我把小倩也接回来了。她在无锡学无线电,学完了嘛!

老干部局郑伯克来通知我,要给闻天开追悼会。没想到能开追悼会,我很高兴。他告诉我:本来中央决定,要给几个人合在一起开追悼会,由耀邦同志负责,让组织部安排;陈云表示,由他主持、要他致悼词,都行,但要给闻天单独开。这样一来,追悼会推迟了三个月,本来是5月开,结果到8月才开。写悼词的是胡乔木、邓力群。关键的地方是乔木把关的,历史决议也是他参加起草的嘛。

彭德怀、陶铸是放在在一起开的,张闻天、刘少奇是单独开的。开始的时候我说:会由邓小平主持,陈云致悼词。后来陈云说:还是邓小平致悼词,规格更高一些。邓小平也同意。我说:那就好。结果那天当时的中央领导全部出席,那么多人都来了。见到了李先念、谭震林。他们两个和闻天有共同的思想,意见是一致的,在庐山会议以后来过我们家。这事我从来没有对人讲过,不说他们当时都和闻天谈了什么。他们非常怀念闻天的。见到邓小平,他说:好多年不见囉!我们28年就认识,中央苏区时在一起,长征时又在一起,59年以后就再没见过。

安子文和刘竞雄通过女儿和女婿打电话给我说:“我们一家人都感激您,是张伯伯救了我们的,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安子文同志的儿子也打电话来,他说:“我爸爸病了,不能来看您了,他要我告诉您,他感激您。张伯伯伟大。张伯伯敢承担责任,不然我们都完了。”我说,不要你们讲,闻天同志不过是实事求是地讲出真实情况嘛!

后来薄一波看见我的时候也老是感谢:“要不是闻天,我就是叛徒了。”薄一波对大跃进是有意见的。他说,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问题,但是这一个指头也不简单,问题严重。贾拓夫讲真话,就给整死了。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丁东小群):刘英谈张闻天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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