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春节过后,爸爸奉命率领着海军情报系学员队,离开了青岛海军政治学校去禹城搞“四清”去了。2014年8月20日我去查阅了爸爸的军旅档案,档案中记载着爸爸在禹城四清时的一份鉴定,四清地址是山东禹城莒镇,在这份鉴定书上有当年莒镇大队领导和公社领导的签名和印章。
当然,这个“四清”对我来说并不清楚,但是日子久了,我总想把爸爸的军旅生涯整理出来,所以说,爸爸在莒镇那段岁月都经历了什么?对此,五十多年来在我心中结下了一个难解之迷,越是这样我越想解开它。
时间如梭,转瞬间五十多年过去了,我探寻爸爸的军旅岁月始终没有停止。
上个世纪想要探索一些问题一般情况下都是很困难的!时间进入二十一世纪,互联网的出现给人们提供了一个相对方便的交流平台。
2012年11月18日那天,我脑子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在互联网上看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于是,我在搜狐网用主题“山东禹城四清运动”点击并进行了搜索,忽然,一篇2010年5月2日曾刊登在《新民晚报》题为《命令》的“回忆往事”的一篇文稿和作者被调了出来;作者:周湘林,这是一个让我好熟悉的名字,她不就是爸爸率领的那支学员队里的上海籍学员周湘林大姐嘛!
在爸爸与她们数十张的合影照片的背面,爸爸用不同的笔迹写着这些学员的名字,周湘林大姐的名字也在其中。
我怀着崇敬的又惊又喜的心情,仔细地阅读着这篇刊登在《新民晚报》上周湘林大姐的文章,这篇文章的全文是记述了五十多年前发生在山东禹城莒镇的一件往事: 1966年冬春之交,我们1964年考入军校的新学员在山东禹城参加“四清运动”。那年的冬天很冷,我和一个女学员住在一家孤儿寡母家里。
这天凌晨,突然的剧烈晃动把我们从土炕上晃醒。只听见房顶上哗哗作响,像是要散架。就听大娘和大婶就在北屋向我们大声喊话:“她周姑,你们别害怕,这是地动!”
她们缓慢而平静的话语让我们平静下来。从小在上海长大,还从来未经历过这种事,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害怕。
大娘和大婶都没有起来,也没有跑出去。我们也没有动,依然躺在土炕上,看着哗哗作响的房顶,直到天亮……
第二天,才知道是河北邢台地区发生了强烈地震,波及影响到我们这里。随后我们知道了地震的危害性,才感到了后怕,由茫然转向了紧张,甚至不敢进屋了。
那天,接到公社通知,各大队的全体工作队都到公社开会。会场是一个废旧的厂房里。偌大的厂房已没有了任何机器,只有四面墙支着一个房顶。会没进行到一半,余震又开始了,房顶开始摇晃,哗哗作响,就像没有搭稳的木梁随时都可能塌下来。
人们开始紧张地涌到门口向屋外冲去。这时我们也都明白了地震的可怕,我和我的战友都本能地站了起来。门小人多,人们涌成一团。
这时一声粗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让地方的同志先走,部队的最后走!”这是我们学员队的队长在喊。
我们几十个女学员还没有未得及迈步就站在了原地,我们的教员、队领导都站在原地没动!
那一刻,一下子让我感到我们的队长真勇敢!真了不起!那一刻,队长的一声吼让我们也没有了害怕。尽管我们当时只有十七、八岁,尽管我们只有一年的军龄,但我们感到了我们是军人。军人的使命和责任感,要求我们在生死关头必须走在后面。 那一刻,让我们懂得了爱,无私的爱,军人的爱。
我读着周湘林大姐的这篇文章,仿佛又看见了爸爸在灾难面前临危不惧的英勇气慨,仿佛又一次听见了爸爸的吼声,仿佛我又看见了爸爸正在去履行一个革命军人的誓言……。
我读着《新民晚报》刋登的周湘林大姐的这篇回忆往事的文章,边读边想起了敬爱的爸爸,我深深地为爸爸和他的学员们感叹!周湘林大姐的这篇回忆文章,虽然没有明说“队长”是谁?但是,我隐隐约约地感到那个“队长”就是爸爸。这是一个极为重大的犮现!兴奋的我一遍又一遍地拜读着这篇发现甚晚的文章。
对!这篇文章必须向周湘林大姐求证一下。怎么才能和周湘林大姐取得联系呢?我思来想去,决定给在青岛北海舰队航空兵司令部工作过,已退休的周迎春大姐打个电话,周迎春大姐是上海籍学员嘛,她不会不知道周湘林大姐的电话吧?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周迎春大姐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人正是周迎春大姐,我想好了准备和周迎春大姐要说的内容:“周大姐,您知道上海:周湘林大姐的电话么?我在互联网上看到了一篇描述你们学员队,在山东禹城的一段经历,其中也描述了我爸爸点点滴滴的往事,内容挺好!是你们学员队学员周湘林大姐,我想找她求证一下,您知道她的电话吗?”
周迎春大姐听完了我的请求说:“哎!国瑛啊!你也成了我们学员队的一员啦!好!我告诉你电话!”说着话,周迎春大姐将远在上海的,周湘林大姐的电话号码告诉了我,我又和周湘林大姐通了电话,并求证那篇文章中提到的“队长”是不是我爸爸?
周湘林大姐听后十分感叹,她不无风趣地对我说;“那个队长不是你爸是谁?!我们队长的那一声吼让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
据查史料 :邢台大地震发生在1966年3月8日的凌晨5时29分,那次发生大地震时我正在青岛嘉峪关路小学上小学五年级,可对发生在第二天的余震我并没有查到资料,那次大地震在我的记忆里也很模糊;而那年3月22日下午发生在邢台的大地震我却记忆尤深。
那次地震波及到了青岛,那是下午4时许,母亲带着弟弟妹妹出去串门了,爸爸率领着学员队在禹城……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写老师布置的作业,其实,那些年里,我们这些生活在军队大院的孩子们,甭管谁的父亲,因带兵或军务紧张,都很少回家,更顾不上管我们这些孩子,父母亲给我们都配有一把家里的钥匙 ,我们怕钥匙 丢了,只好找根绳系好夸在脖子上,那时,住在青岛佛涛路九号的孩子们几乎个个都成了脖子上挂钥匙 的孩子。
放学回家都是自己做饭、吃饭收拾家务,吃完饭,就跑出去和大院里的孩子们凑堆撒野去了。去玩时,连家里的门也不锁,门就那么四敞大开着,那时候的社会可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啊!
记得那天下午,我正在家里写作业,忽然,听见墙角的碗柜里面发出了“呱呱”作响的声音,屋顶上的天花板也“哗哗”阵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怪?那时候我才12岁,听着房顶上,碗柜里这些奇怪的声音,以为是老鼠 钻进去了,我走到碗柜前,打开碗柜的小门,惊异地看见里面的一摞瓷碗不停地摇晃,我感到很好奇,就一直站在碗柜前看着这些正在舞蹈的瓷碗,看着这些“呱呱”作响的瓷碗,我感到太神奇了太好玩了……
这时,从外面大院里传来了大人们的呼喊:“快出来呀!地震了……” 我随着人们的喊声跑了出去,可在那时候我对地震是一点也不感到恐慌,也不感到害怕。 爸爸在得知家乡受到了严重的地震灾害,他从薪金中拿出来自己3个月的薪金400多元寄往了家乡,支援家乡的抗震救灾,无私地履行一个革命军人的职责。
岁月如梭,瞬间五十多年过去了,爸爸也远离我们而去了,我再也看不见爸爸身着威武的海军军装来去匆匆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年轻的水兵围绕着爸爸热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训练场上爸爸与士兵们摸爬滚打的场面,再也听不到爸爸和士兵那嘹亮的歌声;现在回想起就如一场梦境……
爸爸由一个出生在贫苦农村的穷小子,参军去参加了解放战争,由一个历经战火的普通士兵、逐渐成长起来的年轻帅气的军官渐渐地变成了两鬓斑白的老军人,这漫长的军旅岁月,许多的甜酸苦辣与艰辛苦恼只有父亲自己知道。
终于有一天,爸爸要脱下那身伴随着四十余载的军装了,那一刻,爸爸的心情难以言表,除了流露出对昔日的戎马一生深深地绝恋,还有一股对军人的深情。如今,我也进入了暮年,然而,我在无意间看到爸爸当年这段情景,也勾起了对父亲军旅生涯的怀念……
面对着周湘林大姐对爸爸的描述,面对爸爸的那种英勇气慨,使我看到了一位革命军人的神圣责任:“让地方的同志先走,部队的最后走!”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 这不就是共产党人的崇高精神吗!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青岛故事):军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