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忆:康姓房东三家人

 

散忆:康家房东三家人

黄康全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修建襄渝铁路的大会战打响了。参加大会战的不仅有铁道兵部队的干部战士,还有民兵、学兵……十几万人。沿线突然增加这么多人,给当地吃喝拉杂都带来很大问题。我们都混住在当地老百姓一起,也让我们深入了解了当时百姓的一些生活情况,至今都难以忘记……

      我们5852部队学兵18连住在距工地约一公里外的山坳里。开始,连部和工作班同在一顶帐篷内。帐篷架在两户姓康的农民房前场地上,几乎堵住了这两家进出的路。可能是房主提了意见,连部又向工地方向前移了近百米。连长和指导员住进了另一户康姓农民家的偏屋,工作班住在这家阁楼上。

      这里农民烧火做饭的灶台就在堂屋内,而且没有烟筒,所有烟气都从屋顶瓦片(有的是石片)缝隙中飘散出去。没有几天,我们的衣服被褥都被熏成了烟灰色,而且散发一股烟味。阁楼上不能住了,连里重新给我们工作班支了一顶帐篷。既是我们工作班的宿舍,又当卫生室,还是材料库。

散忆:康姓房东三家人

      我们三月下旬到达驻地,正赶上山里农民“渡春荒”。他们从一块块贫瘠的山田里收获的粮食,秋天交完了公粮,留下的勉强支撑到新春。从元月份开始,集体分配成人每月8斤原粮,儿童每月只有5斤。每当吃早饭时,房东家的四个孩子就会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我们。虽然我们喝的是高梁米、碗豆瓣和“苞谷珍儿”混在一起熬成的杂粮粥,外加每人一块苞谷面、“苞谷珍儿”发糕,可在他们眼里,也足以让人‘馋涎欲滴“了。每到这时,连长和指导员常以”胃不舒服”为借口,两人分吃一块发糕,省下一块分给孩孑们,再把我们吃剩的一碗半碗杂粮粥统统刮给他们。而我们当时年令小,想不到那么多;再加上自己也正在长身体,活儿累、消耗大,不管好孬先把自已肚子塞饱。现在想想,连长和指导员比我们思想境界高多了!

       到了夏天,我们学兵连也组织支援农民”战三夏”(夏收、夏栽、夏季田间管理)。回想我在北京上中学时也下乡帮农民拔过麦子,当时北京郊区农田里的麦子都有七、八十厘米高,又壮又密,拔麦时要手抓麦杆根部,用手臂和身体夹紧麦稭,用全身力气来拔。可是这里山地里的麦子就象老汉头顶的头发——又细又稀,拔的时候蹲下来,两手一薅就是两把,那瘦弱的麦稭头上也没有几粒麦子,估计亩产也就百十来斤。这点麦子大部分交公粮,換回玉米回来继续一天两顿,过着吃野菜或芥菜糊糊的日子。

       我还记得三户康姓房东家唯一一次聚在一起吃大米饭的情景。那是在那年收割稻子的第一天,三家壮年男人都从铁路施工工地请假回来了,每个人都背着十几个从牙缝里省下来的杂面馍头。孩子们见到了父亲,又有了馍吃,高高兴兴地随大人一起下了地。他们挎着小筐子,在山腰一小块一小块的稻田间爬上爬下,拣掉落的稻穗。混在田边草丛中的稻穗和掉在地上只有十几粒稻谷的稻穗小分枝,都被他们眼尖手快地拣进了筐里。男人们只管弯腰割稻,妇女们把一捆捆稻把集中到一个直径约1.5米、上大下小的方形木斗旁边。双手拤起一把稻穗,将稻穗在斗壁上使劲掼打。老人们在家把孩子们拣回来的稻穗用石臼碾出米,晚上煮了一大锅白米饭,把那块长年挂在房梁上的熏腊肉也摘下来,割了一小段,做了熏腊肉烧芥菜。那天晚饭时,三家人聚在一起,就像过年一样。大人们围坐在堂屋的桌旁,孩子们每人捧着一个大搪瓷碗,碗里装滿白米饭,上面盖着黄黄的咸芥菜和三、四片熏腊肉。有的坐在磨盘上,有的坐在门口台阶上,狼呑虎咽地吃了起来。我们指导员在旁边看着看着,眼里噙滿了泪水,喃喃自语道:‘’等铁路修通了,就经常能这样了……‘’我不知他是说:等铁路修通了,做父亲的就可以天天陪着老婆、孩子和老人一起吃饭了,还是说:等铁路修通了,这里交通方便了,农民就会富起来,就能吃饱、吃好了。反正从心里觉得指导员说得对,说得好!

      我们学兵和铁道兵从祖国四面八方来到这穷山恶水修铁路,不就是为了把国家的三线建设搞好,为了让山里的乡亲们摆脱这贫穷落后的面貌吗?!

作者黄康全.1955年5月出生,1971年3月参加三线建设,任5852部队学生18连卫生员。

    整理:尤兴益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白浪情):散忆:康姓房东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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