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文辉：纪念太原解放70周年的思考

太原战役，是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大决战阶段的一次重大城市攻坚战，发起于战略决战之初，结束于渡江战役之际。由于国民党当局拒绝和平协定，1949年4月21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4月24日，在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第二天，历经半年多的围城攻坚，解放军终于攻克固若金汤的华北孤岛——太原。时值纪念太原解放70周年，本文结合近年来相关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谈三点体会。

太原解放入城式

没有阎锡山的反动统治，立论解放太原就不能成立。近些年来，由于各种原因，特别是山西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在全国排名靠后的原因，在网络媒体上出现了美化阎锡山的言论，模糊了阎锡山的本质属性。我们不能否认阎锡山在中国地方军阀中属于有头脑、有作为的人物，山西在其治下也曾位列民国模范省，但是我们也不能否认阎锡山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旧中国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代表，是山西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对象。阎锡山统治集团对山西人民的封建剥削、思想禁锢、特务专制和屠杀政策，势必走到中国革命的对立面，其最终覆灭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规律。

阎锡山在山西建立了庞大的特务系统：同志会、政治突击委员会、特工委员会、熔炉训练委员会、三自传训委员会、政卫处、警务处、特警处、谍报队、流动工作队、军官服务队、宪兵司令部、铁军纪律维护团、返部干部集训团（返部指被解放军俘虏后放回）等，执行洗脑、策反、监视、侦查、密报、扣捕、暗杀等任务，保障阎锡山在山西统治长达38年之久。据不完全统计，从抗战胜利到太原解放期间，仅太原绥靖公署特种警宪处就杀害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2000多人；在1947年一年之间，特警处就破获中共地下组织案2672件，逮捕10946人。

1949年4月24日，太原绥靖公署副主任孙楚、太原城防司令王靖国被我军俘虏

阎锡山极力推行 “三自传训”“自白转生”等暴政。所谓“三自传训”即“自清”“自卫”“自治”，其中心是“自清”阶段的“自白转生”。阎锡山认为10个人中，必有一个共产党员或同情共产党的伪装分子，也必有一个同志会员或拥护他的铁杆分子，其余人则是中间分子；经过“自清”要除掉这一个共产党员或同情共产党的伪装分子，把其余8个中间分子变为同志会会员或拥护他的铁杆分子，由此实施“十除一、一变九”的大屠杀计划。“自清”采取活埋、刺刀穿死、铡刀铡死、乱棍打死和乱石砸死等惨无人道的手段。阎锡山说：“处理人越是惨无人道，越残忍，就越能解救人。因大家看见害怕，便不敢再去接近共产党，那就是把更多的人救下来了。”阎锡山的暴政导致各县开展杀人竞赛，谁杀的人多，谁就可以得到提拔重用。平遥县长尹遵党创造了在“自白转生”大会上相互打脸的办法，一天就发现1000多名“伪装”分子，被树为“模范县长”，迅速提拔为专员。据晋中各县1947年9月至11月仅两个月的统计，群众在“三自传训”中受肉刑逼供者就达8万人之多，其中被乱棍打死者达3000余人，平遥县有700余人被杀害，榆次县有540余人被杀害，清源县有300余人被杀害。阎锡山在晋中平川“大水漫灌”，“勾子军”“还乡团”高举屠刀，文水县云周西村年仅15岁的刘胡兰、寿阳县赵家垴村年仅16岁的尹灵芝，两位花季少女先后惨死在阎军铡刀之下，说阎锡山杀人如麻一点也不过分。

徐向前司令员作攻打太原的动员报告

太原战役开始前后，中共中央和太原前委为减少生灵涂炭、保护太原古城，竭力争取阎锡山和平解放太原。太原前委书记徐向前曾经拜托阎锡山的一位年近八旬的老师，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进城面见阎锡山。阎锡山不仅不听恩师劝告，反而断然杀害恩师。半年之间，毛泽东和中央军委一再致电太原前委，“注意和平解决的可能性”，奉劝阎锡山走“北平道路”，可谓仁至义尽。1949年的春天半个中国已经解放，百万雄师饮马长江，国民党军队兵败如山倒，大局呈现传檄而定之势，然而阎锡山一边给部属发放毒药，叮咛“与太原城池共存亡”，一边自己却溜之大吉，视守城军士和城内平民为草芥。25万围城大军引而不发，直至和平解放的可能性彻底破灭才发起总攻。有些学者把革命破坏性的所谓原罪，强加于中国共产党头上，这是不公道的；有些学者为阎锡山的反动统治蒙上一块遮羞布，也是徒劳的。

战争的后勤保障是决定胜负的重要砝码，而土地改革是撬动农民支援解放战争的杠杆。太原战役历时半载，战争消耗巨大，尤其彰显后勤保障之地位。山西连年战争民力透支，“扩兵均已至饱和点”。毛泽东运筹帷幄，亲自为中央起草致太原前线的指示电：“支前供应和后方可能性之间发生极大矛盾，此项矛盾如不解决，则不能支持长期战争。”为保障太原战役军需，华北局和华北军区把分别隶属吕梁区、冀晋区、太行区和太岳区的太原周边地区统合在一起，组建省一级的晋中区，因势利导，顺应民意，实施土改，激发广大农民保卫胜利果实、参军参战、支援前线的积极性，在解放太原战役中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晋中人民对于太原战役作出了巨大的贡献，特别是晋中新区“土改的顺利进行，极大调动了广大农民参战、支前的积极性”。没有晋中新区的土改，就不会有太原的新生。

晋中各县民工将大批军需物资不断运往前线

土地改革是中国革命的基本任务，是关乎中国革命成功与否的大政治。耕者有其田是中国历史千年未有之变局，而打破旧的封建土地制度，解放农民和生产力，焕发农民生产支前的积极性，是争得中国革命主力军的唯一出路。阎锡山实行封建土地制度“兵农合一”，把农民和兵役、劳役、田赋固定在“份地”之上，抽兵征粮，横征暴敛。许多农民不堪重负，放弃份地，携家外逃。晋中新区发动土改的时间与太原战役相伴，是在毛主席纠正晋绥土改极左偏向之后，因此与山西老区土改相比，更加稳妥和成熟。晋中新区土改将农民的切身利益与党的革命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农民踊跃参战支前，为太原解放提供了深厚的群众基础。时任太原前线司令部参谋长陈漫远曾回忆：“此役动员民工达281675人，畜力达49139头。战斗器材供应量相当大，修筑公路、大车路数百公里。”这其中，晋中民工就有213759人，占太原战役所有支前民工的75%以上，占晋中全部劳力的近70%。太原战役中消耗的1亿斤小米、1700余万斤小麦、15余万斤食油、120余万斤食盐、310余万斤蔬菜、6900余万斤谷草等物资和2300余万个人工、1000余万个畜工全部来自晋中新区。徐向前司令员当时感慨地说：“如果没有群众的这种支援，部队连饭都吃不上，还打什么仗啊！”与被围困在城中、饥饿难耐的阎军相比，攻克太原一个月后解放军后勤部门尚存米800余万斤，存麦100余万斤，存草料500万斤。

向四处逃窜并投降的阎锡山军队士兵讲明政策

太原战役打响后，阎锡山晋绥军抓的壮丁多是太原附近的贫苦农民，当家乡土改的消息传至晋绥军中，为谁打仗成了问题，士兵军心涣散也就无法避免。一份动员阎军士兵《逃跑回家分土地》 传单这样写道：“晋中各县，土地平分。阎军官兵，家中照分。男女老少，每人一份。快逃回家，参加平分。”类似传单宣传品印制达四五十种，土地改革起到了瓦解敌军的作用，获得了枪炮难以收到的效果。据统计，到太原战役总攻前夕，解放军通过各种方式分化瓦解国民党军队近3万人之多。美国记者白蒂格兰图在1947年3月出版的《群众》杂志上发表《中共的土地改革》一文中写道，土地改革“是国民党比什么都害怕的事情，他知道这是共产党唯一的‘秘密’武器——它比任何新式武器更有效地给当前的蒋政权以致命的打击”。

现在有一种历史虚无主义论调甚嚣尘上——内战无英雄，认为解放战争属于国共内战，相对于抗日战争国共双方牺牲的英雄，解放军牺牲的将士不能称为英雄，共产党战胜国民党胜之不武。醉翁之意不在酒，照此理论，何止解放战争牺牲的解放军将士，就连土地革命战争牺牲的红军将士，都不能称之为英雄，土地革命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进步意义荡然无存！中国革命的进步意义荡然无存！成千上万的革命英烈牺牲的意义也荡然无存！但是他们在诋毁革命英烈的同时，却大肆鼓吹“太原五百完人”，极力美化“内战英雄”蒋介石、阎锡山、张灵甫之流，这些谬论极具蛊惑性和煽动性。他们无视国民党挑起内战、发动内战的罪行，无视“戡乱”时期的民心向背，无视人民解放战争的正义性，正反之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打着“学术研究”“还原真相”“反思历史”“重新评价”之名，抹黑革命英烈与革命领袖，颠覆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否定马克思主义与毛泽东思想，丑化社会主义道路与共产主义理想，归结一点，就是要动摇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和根基。

太原市民争看解放军散发的传单

中国近现代历史是三座大山压迫下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历史，是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危机的历史，是中国人民反抗外来侵略追求民富国强的历史，是经历了旧民主主义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的历史，这一历史脉络建构了中国革命的正义逻辑，建构了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基本话语体系：历史和人民选择了马克思主义，选择了中国共产党，选择了社会主义道路。这一逻辑体系承载着普罗大众对中国近现代史、中国革命史和中共党史的认知，割断这个逻辑体系中任一阶段性链条，势必会瓦解中国共产党执政的合法性与正当性。

为谁去打仗？为谁而牺牲？这是革命英烈的试金石。为人民的利益去打仗、为正义的事业而牺牲，就是革命英烈。华北军区第一兵团第八纵队参谋处长晋夫为策动国民党三十军军长黄樵松和平起义，主动请缨，临阵代替兵团政治部主任胡耀邦深入虎穴，被捕牺牲。在晋夫遗存的日记封面上工工整整地书写着鲁迅先生的诗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山西大学讲师徐会云反对国民党内战，投身和平民主运动，在特警处的“特别招待室”里，面对定襄同乡、特务头子梁化之的威逼利诱，宁死不屈。临刑前，徐会云慷慨激昂地说：“我们总有一天要彻底消灭你们这群吃人的野兽，埋葬这个罪恶的制度。”晋夫、徐会云和太原战役伤亡的4万多名解放军将士，是为人民利益流血牺牲的，他们是共和国当之无愧的英雄烈士。

解放军第十八、十九、二十兵团会师太原前线

让我们重温人民英雄纪念碑碑文上的那段话：“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作者系中共山西省委党史研究院（省地方志研究院） 副院长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史志山西）：巨文辉：纪念太原解放70周年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