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公前传】
■ 魏俊彦 / 文
春天来了，人们最舒心惬意的要数阳春三月，那阳光、生机和斑斓，迷恋了你的眼，陶醉了你的心。不过，农人们虽然享受这种时光，可也没多少心情去欣赏，那“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吸引比什么都来的实在。谷文昌和他工作组的干部们一整天在田间帮助军烈属们翻白地、整田埂、点种、浇水，得干什么干什么。
吃过晚饭后，劳累了一天，大家本来应该抽袋烟，喝口茶水，洗洗脸，泡泡脚，舒缓一下了，谁知这时驻地的大门“吱扭”一声响，走进了村支部书记马启新，谷文昌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启新呀，来坐，你还真是靠时，既然来了，那就给咱们说说村支部的情况吧。”
老秦、小范等几个成员各自搬了椅子、凳子、马札（一种能开合的简易坐具），围着谷马二人坐了下来。
“村上的基本情况我已给谷区长汇报过了，今天就光说说党员和支部的情况吧。俺们村如果要算全部党员，应该是19个，实际上只有16个。为啥了，是有一个参了军的，另外两个算脱党的，我们16个党员呢，成分还是纯洁的。就是这样。”
谷文昌道：“进村以后，我们也摸了一下底，整体上党员表现还不赖，但据群众反映呀，主要是作风不好，不民主，有的思想不纯。”他看了启新一眼，接着说：
“要按照地委、县委的部署，我们这次还是要先整顿村党组织，怎么整党呢，就是要学习前一阶段地委在‘桑园整编’的办法，当然主要还是结合咱们村的实际。最后达到查阶级、查思想、查作风和整顿组组、整顿思想、整顿作风的目的。下面呢，咱就研究一下我们怎么搞。”
大家这个说一条意见那个说一条意见，有的被否定，有的被采纳，最后归拢为一个整党方针：
首先，党员们要向缺点和错误较大的党员提出批评意见，也就是说，有小缺点和错误的党员向大一点缺点和错误的党员发动批评，结合群众反映，帮助党员反省。
其二，作为支部领导，要采取自我批评的精神，表明态度。比如过去对党员教育不够，单纯完成任务，这是领导的不对，但你们也有错误，分果实不民主，多占果实，打骂群众，贪污，被地富收买，说明这都不应该是共产党办的事情。
其三，开展支部民主运动，党员自我批评反省，群众为其总结分析，让党员自己找问题，查根源。
其四，党员提出批评要实事求是，不扩大不缩小，有多少说多少，有互帮互助精神，不能犯自由主义等。
从刘家洼村整党的这些方针来看，谷文昌的工作组并没有完全按照“桑园整编”的整党办法照搬过来，而是把“桑园整编”中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清风引导过来，同时接受其“左”的教训，尽量避免过头的、不实的批评。
方针甫定，接下来就是全村党的公开，只有公开了党员，才能开门整党。在林县北部，农村党组织早在去年冬季于群众公开见面了，林县南部就晚了一些，大部分都是春天陆陆续续公开的，而现在刘家洼还未公开。
4月5日上午，村公所的墙上和村主要街道张贴出红红绿绿的标语，上面写着：
在庄西南角的打麦场上，刘家洼村党组织公开大会隆重召开，党支部和党员与群众公开见面了！
“呀，俺就不知道捏xx是共产党，还成天跟捏打打闹闹嘞!”
“咋？这共产党也是人呀，你不看咱启新哥还是共产党的政委（当时称支部书记为政委）呢！”
“切，谁知道，俺还成天搂着捏共产党睡觉嘞！”一个媳妇咧着嘴笑着说，接着引来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党的公开，是农村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在老百姓来说，这标志着共产党掌握了咱林县这片天地，穷人翻身得解放；在工作组来说，党要成为最先进阶级，就要纯洁队伍，农村党员更是要丢弃掉自身狭隘意识，利己意识和一切非无产阶级的东西，除了自身教育之外，群众的帮助也很重要，叫做借助钟馗打鬼吧。
工作组整党的想法是理想的，但现实很骨感，骨感到骨刺咯吱（咯吱，方言，指刺疼、顶之意）得你难受。
“你是党员，你知道你是干啥的，可俺老百姓不知道你是干啥的呀？你让俺群众给党员提意见，这是什么意思呀？”
也有的群众认为:“过去有的人巴结上层地主王老四，跑里圈儿（方言：走后门巴结、说别人坏话之意），那去年不是被批斗了吗？捏党员都是上层，咱可不能沾人家那边。”
在整党的一个月里，党员们反过来倒过去一直谈论的都是旧东西，党员自己都感到无聊极了。于是整风会开成了牢骚会。
“你都在桑园吃了两个月馍来整俺都(俺都即我们之意)！”高个子大嗓门的公安员辛德明嚷嚷道。
村长张庆法嘻嘻笑着对工作组说：“你和俺一样，上级整罢你们，你们又来整俺这伙人！”
“唉，反正咱过去在支部说啥也不顶用，”富裕中农辛太录叹了口气，“你们这当干部的犯了毛病，也叫俺都跟着你都整俺。”
“嗨，早积极不如迟积极，迟积极不如不积极哦！”有个党员这样说。
党员反省是好事，但解决问题才是根本，这时辛德明提出：
“党要公开了，群众要说咱，你们是共产党员，都给群众办了些啥事嘞？咱没给大家办什么事，那不丢人败兴？”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第一次搞这个整党试点，谷文昌和工作组确实一直在探索好的途径，尽管工作走了弯路，带来了点儿负面因素，可这期间暴露出的思想问题其实也是一种收获。
善于开动脑筋，对症解决问题是谷文昌的长项，根据这些思想，谷文昌在支部会上简单总结了一个月来的党员反省，批评了所谓的“上当”思想和不积极工作态度。下一步怎么搞，他启迪道：
“在方式上呢，还是要采取每个人自己找自己的主要问题，认识了自己的问题后，还要帮助别人认识问题。启新，比如你作为支部领导，必须强调民主制度，诚恳地进行自我批评，互相帮助，不能犯自由主义。”
武委会主任王银财接过话头道：“是呀，谷区长说的对，咱应该是咱村最先进的人物吧，所以咱一定要改掉咱的毛病，好好反省，改造自己，让群众看得起咱们。”
“我赞成王老财的意见，”农会主席侯德山说，“我们是党员，在座的同志们就应该比群众更觉悟，决不能落在贫农团的后边哦！”
“大家说的很对，我作为支部书记，我很秃羞（方言：惭愧之意），我做的很不够。现在贫农团天天开会，很快就组织起来了，咱们可得好好反省。那我就先反省吧。”
他接着道：“我前几天呢，还和俺老婆说，想法儿不能往外动地（指土改时分的地不再给别人），现在呢，又觉着咱是党员，捏贫苦老百姓还有没翻身的呀，咱也得帮衬帮衬不是？我决定：说服俺老婆，自动拿出3亩地！”
话音一落，谷文昌带头呱唧（鼓掌）起来，会场一下气氛活跃了几分，其他党员也纷纷表态，自我批评反省，争取当个好党员，好干部。
党员思想问题解决了，谷文昌决定选群众代表参加整党，他召开了贫农团会议，明确提出：
“你村有共产党员，现在公开，贫农小组酝酿：整党为啥？”
这时有党员存在怕坏分子报复的思想，于是谷文昌又召开贫农团会议，讨论了这次群众帮助整党的条件和态度，定出了5个条件：
5、 要民主，大胆提意见，把理叫真，分清为公为私。
侯德山把贫农团成员分成了几个组，每个小组酝酿讨论，选出了男女代表16个人参加整党。为了掌握整党的大方向，工作组还成立了贫农委员会领导整党，进一步研究群众所提出的问题，强调党员不能打骂群众，不贪污腐化，领导群众斗争，积极工作，不包庇地富，作风民主。
5月21日，刘家洼村公所少长咸集，群贤毕至，济济一堂，共商整党大事。这是该村党的第一次群众性的大洗礼，是共产党不断革新，不断剔除腐肉，生长新肌的尝试，用毛泽东的话，就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房子是应该经常打扫的，不打扫就会积满了灰尘，脸是应该经常洗的，不洗也就会灰尘满面。我们同志的思想，我们党的工作，也会沾染灰尘的，也应该打扫和洗涤。
到了5月27日，开门整党就进行了7天，这7天，白天党员自我批评，代表给党员提意见，晚上党员们结合群众的意见展开讨论，深入反省。
这下子，群众代表十分满意，觉得咱村党员真是光明磊落，值得信任，人家党员反省的比我们代表提的还要多咧，咱还能说啥？
最后，经过代表们讨论，贫农委员会审查通过，16名党员中有14名通过，批准参加农会和贫农团，没有通过的两名党员，代表们认为，他们的问题其实也不大，主要是自满这些小毛病，贫农委员会决定再给他们一定的改过时间吧。
经过整党洗礼的16名党员的思想这下彻底放下了包袱，轻装上阵，为接下来成立新农会、土改纠偏、生产建设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在12名新农会的小组长中，党员就占了6个。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使刘家洼村在以后的各项工作中走在了全区的前面，这是后话。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房子是应该经常打扫的，不打扫就会积满了灰尘，脸是应该经常洗的，不洗也就会灰尘满面。
– 作 者、诵读者 简 介–
魏俊彦 笔名新生，林州市河顺村人，大学文化，长期从事红色文化史料的研究和写作，编著出版有《血荐轩辕》《林州热土领袖情》等10多部文学、历史著作。爱好诵读、曲艺和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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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河顺文艺）：【谷公前传（选载）】第六章 3. 桑园清风刘家洼雨 （音频）| 魏俊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