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应旺：毛泽东的纪律观

毛泽东的纪律观

曹应旺

重视纪律建设，是毛泽东领导中国共产党浴血奋战、百折不挠，创造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伟大成就，自力更生、发愤图强，创造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伟大成就的基本经验之一。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什么样的党，应该怎样进行党的建设？毛泽东强调的第一条是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有纪律的党。党的纪律的重要性突出地表现在哪里？毛泽东强调“纪律是执行路线的保证”；“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怎样维护党的团结统一？毛泽东强调“我们要向中共中央基准看齐”。怎样有效地贯彻执行纪律？毛泽东强调：“党的纪律是带着强制性的；但同时，它又必须是建立在党员与干部的自觉性上面。”

建党28周年时，毛泽东总结党的经验写道：“我们有许多宝贵的经验。一个有纪律的，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武装的，采取自我批评方法的，联系人民群众的党。一个由这样的党领导的军队。一个由这样的党领导的各革命阶级各革命派别的统一战线。这三件是我们战胜敌人的主要武器。”这三件主要武器，就是1939年毛泽东在《〈共产党人〉发刊词》中说的“三个法宝”。这次毛泽东突出强调了党的领导和党的建设。武装斗争是党领导的武装斗争。统一战线是党领导的统一战线。这个党是个什么样的党？毛泽东下的定义是：“一个有纪律的，有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武装的，采取自我批评方法的，联系人民群众的党。”这是对党的建设宝贵经验的总结，也是对未来党的建设的指引。只有这样的党才能领导好武装斗争。只有这样的党才能领导好统一战线。只有这样的党才能领导好中国革命和建设。

将“一个有纪律的”放在党的规定性的第一位，这是毛泽东经过深思熟虑提出来的，而且也不是第一次提出来。1945年2月15日，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党校作报告时就曾指出：“我们要不要胜利，要不要在全国胜利？如果要的话，就要有一个有纪律的、思想上纯洁的、组织纯洁的，合乎统一的标准的党。”

为什么要将“有纪律”放在第一位？因为“坚持集中统一、思想一致、行动一致，保持党的纯洁性”，“非有严肃的纪律不可”。没有纪律，就会一盘散沙，没有凝聚力、战斗力、领导力。党要坚持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事求是，需要纪律保障；党要为人民谋幸福，走群众路线，需要纪律保障；党要坚持批评与自我批评、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的作风，也需要纪律保障。中国共产党要领导被压迫的无产阶级和中国人民夺得革命的胜利，尤其需要重视纪律建设。“无产阶级是被压迫的阶级、手里没有权力的阶级，要从被压迫的地位、没有权力的地位求得解放、取得权力，非有严肃的纪律不可。”在农业人口占80%以上的小生产社会里进行中国共产党的建设，把党建设成为中国无产阶级的先锋队、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也尤其需要重视纪律建设。“农业社会的人在观念上反映农业社会的散漫状态，自由主义是小生产的反映。”必须用纪律“去整理我们党的组织使它纯洁，整理我们同志的思想使它纯洁”。今天的中国共产党已是长期执政的党，但在美强我弱、美国坚持围堵和打压中国的国际形势下，在小生产的观念依然存在，又面临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考验的国情下，仍然需要把纪律挺在党的建设的前面。

毛泽东强调党的纪律，常常同强调人民军队的纪律并提。毛泽东写有一首《八连颂》的诗，赞颂南京路上好八连有四个好：“纪律好，如坚壁。军事好，如霹雳。政治好，称第一。思想好，能分析。”这“四好”也是把“纪律好”放在最前面。

党的纪律的重要性突出地表现在哪里？表现在保证党和国家沿着正确的方向、道路前进，保证党的团结统一，保证党的事业的成功。毛泽东对此有着振聋发聩的认识和深刻的阐述。

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总结道：“十七年来，尤其是五中全会以来的党的斗争经验，证明了有在党内、八路军与新四军内继续坚持铁的纪律的必要。纪律是执行路线的保证，没有纪律，党就无法率领群众与军队进行胜利的斗争。”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这个革命从中国农民占绝大多数、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都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实际出发，必须走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党必须以铁的纪律来保证这个政治路线和政治方向的执行。长征路上，张国焘害怕日本帝国主义而向川西逃跑和分裂党中央是危害这个政治路线和政治方向的。全面抗战爆发后，王明从苏联回来，特别是其在武汉工作期间违反党的纪律，影响了党独立自主、坚持持久战和敌后游击战抗战路线的贯彻执行。鉴于此，毛泽东指出：“在过去，由于克服了张国焘一类破坏纪律的倾向，保证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与抗日战争的顺利执行。在今后，又必须坚持这种纪律，才能团结全党，克服新的困难，争取新的胜利。”这是对张国焘破坏纪律行为的公开批评，也是对王明违反纪律行为的适时警告。

图为党的扩大的六届六中全会主席团成员合影  资料图片

毛泽东对抗日军政大学的第一个要求是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在“正确的政治方向”前面加了“坚定”二字。毛泽东指出：“在政治上要有一个正确的方向，但是光有这个正确的政治方向是不够的，过了三年五年，就把它丢了，那还不是枉然？所以，有了正确的政治方向后，还要坚定，就是说，要有‘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这个方向是不可动摇的，要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骨气来坚持这个方向。”这个“正确的政治方向”，这个“坚定”的坚持这个方向的骨气，靠什么保证呢？靠纪律。“纪律是执行路线的保证”，也说明纪律是坚定正确的政治方向的保证。

在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向全党发出了学习的号召，提出将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学习中国的历史遗产和研究当前的实际运动结合起来，以解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路线问题。但受王明教条主义的影响，阻碍了这三个方面的顺畅结合。1941年5月，毛泽东主张将全党的学习方法和学习制度改造一下，力图以劝导的方法纠正教条主义的倾向。但这种劝导的方法，仍不能完全解决问题。这之后，毛泽东提出以执行纪律的整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指出：“路线是‘王道’，纪律是‘霸道’，这两者都不可少。”这就是整顿学风、整顿党风、整顿文风运动的由来。这两种方式并用，对打败教条主义，坚定地走从实际出发的中国自己的革命道路产生了积极而重大的影响。

解放战争时期，毛泽东东渡黄河之后，随着党的工作重心由乡村向城市的转变，军事上由游击战争向正规战争的转变，反复强调提高纪律性，反对无政府无纪律状态。1948年11月11日，毛泽东在发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谭政并告东北局及各中央局、各分局、各前委负责同志的电报中指出：“我们的口号是：‘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这深刻体现了对军队、生产、纪律与革命胜利关系的认识，阐明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只有加强纪律性，才能在时代和形势变化中发挥其领导力和战斗力。

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毛泽东多次提出“造成一个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那样一种政治局面。”没有民主、没有自由、没有个人心情舒畅和生动活泼，就会妨碍创造性的发挥。但如果任凭个人主义、自由主义的发展，那就会出现一盘散沙的局面。纪律是集中的保证，是统一的保证，因而是执行路线的保证。鉴于此，毛泽东强调“没有纪律是不行的。”

“一个有纪律”的纪律，保证党的团结统一、保证执行党的路线的纪律，是什么样的纪律呢？这个纪律，在军事上是毛泽东在井冈山时期就提出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 后来发展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特别是其中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的纪律。这个纪律，从组织纪律角度看是毛泽东在古田会议强调的“少数服从多数”，在六届六中全会上强调的“（一）个人服从组织；（二）少数服从多数；（三）下级服从上级；（四）全党服从中央”的纪律。这个纪律，从思想纪律角度看，就是要消极落后的向积极进步的看齐，要见贤思齐。

这个组织纪律的最高层次是“全党服从中央”，每个党员、各级党的组织都要向中央基准看齐。党的七大预备会上，毛泽东指出：“要知道，一个队伍经常是不大整齐的，所以就要常常喊看齐，向左看齐，向右看齐，向中看齐。我们要向中央基准看齐，向大会基准看齐。看齐是原则，有偏差是实际生活，有了偏差，就喊看齐。”在党的七大会上作口头政治报告中，毛泽东又指出：“一个军队，要有统一纪律，要听号令：立正，稍息，向左看，向右看，开步走，瞄准放，不然敌人在前面，一个往东放，一个往西放，是要被敌人消灭的。党这个军队也是一样，没有统一纪律，没有民主集中制，没有民主或者没有集中都不行。”

在延安整风运动中，毛泽东还提出在思想纪律上要向正确的积极的看齐，指出：“我们要使落后分子、平常分子向积极前进分子看齐，要使落后的、思想意识和行动比较差的、不正确的同志向正确的积极的同志看齐，使平常状态的同志向积极的同志看齐。”“我们要采取这样的态度，号召所有的人向积极分子看齐。”

解放战争时期，毛泽东尤其重视纪律的统一。1948年5月，毛泽东指出：“必须坚决地克服许多地方存在着的某些无纪律和无政府状态，即擅自修改中央的或上级党委的政策和策略，执行他们自以为是的违背统一意志和统一纪律的极端有害的政策和策略；在工作繁忙的借口之下，采取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报告的错误态度，将自己管理的地方，看成好像一个独立王国。”1948年9月，毛泽东在西柏坡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再次严厉批评当时党内存在的无纪律和无政府状态。会后，毛泽东撰写了关于这次会议的通知，其中写道：“由于我党我军在过去长时期内是处于被敌人分割的游击战争的并且是农村的环境之下，我们曾经允许各地方党的和军事的领导机关保持着很大的自治权，这一种情况，曾经使得各地方的党组织和军队发挥了他们的自动性和积极性，渡过了长期的严重的困难局面，但在同时，也产生了某些无纪律状态和无政府状态，地方主义和游击主义，损害了革命事业。目前的形势，要求我党用最大的努力克服这些无纪律状态和无政府状态，克服地方主义和游击主义，将一切可能和必须集中的权力集中于中央和中央代表机关手里，使战争由游击战争的形式过渡到正规战争的形式。”

晚年毛泽东依旧重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重视党的团结统一，指出：“三大纪律的第一条，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步调不一致，就不能胜利。”

党的纪律不是摆设，是用来执行的。任何人违反了纪律，都要绳之以纪律。这就是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讲的“党的纪律是带着强制性的”。

早在古田会议上，毛泽东就提出：“严格地执行纪律，废止对纪律的敷衍现象。”延安整风学习中，毛泽东指出：“身为党员，铁的纪律就非执行不可。孙行者头上套的箍是金的，列宁论共产党的纪律说纪律是铁的，比孙行者的金箍还厉害，还硬，这是上了书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上就有。”解放战争中，毛泽东强调：“必须提高纪律性，坚决执行命令，执行政策，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军民一致，军政一致，官兵一致，全军一致，不允许任何破坏纪律的现象存在。”

毛泽东认为对党员、党的干部应执行比普通群众更严格的纪律。延安时期，参加过井冈山斗争和长征的黄克功逼婚不成将女方打死，被处以极刑。毛泽东既为之惋惜，更郑重指出：“正因为黄克功不同于一个普通人，正因为他是一个多年的共产党员，是一个多年的红军，所以不能不这样办。共产党与红军，对于自己的党员与红军成员不能不执行比较一般平民更加严格的纪律。”新中国成立初期，对天津地委书记刘青山、张子善贪污案件也执行了从严惩处。毛泽东还要求“对于贪污腐化、犯法乱纪、情节严重的分子，必须一律予以惩办，不得姑宽”。

怎样有效地贯彻执行纪律？除了强制性之外，还要对广大党员、干部进行纪律教育，使大家自觉遵守纪律。这就是毛泽东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讲的“必须是建立在党员与干部的自觉性上面”。

辽沈战役打锦州时，战士自觉遵守纪律，不吃老百姓家的苹果。毛泽东看到这个消息很感动。1956年11月，党的八届二中全会上毛泽东针对这件事指出：“我们的纪律就建筑在这个自觉性上边。这是我们党的领导和教育的结果。”毛泽东非常重视纪律教育。革命战争时期，毛泽东要求“任何部队，在每一次行动前，必须进行一次公开的全体的纪律教育”。抗日战争后期，王震率领八路军南下支队南下前，毛泽东要求他们要像“王者之师”那样，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真正做到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这支队伍南下后，毛泽东又在电报中要求“十分注意纪律教育，做到秋毫无犯，团结一切好人”。晚年毛泽东仍重视纪律教育：“我希望用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教育战士，教育干部，教育群众，教育党员和人民。”

学习毛泽东的纪律观，对深刻领悟“两个确立”的决定性意义，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做到“两个维护”；对认识加强纪律建设是全面从严治党的治本之策；对加强纪律教育，使“红红脸、出出汗”成为执纪“四种形态”的基础，无疑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作者系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