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参加了解放战争
几十年来,每当想起父亲的军旅,我心里总是怀念那沸腾的军营生活,对于五六十年前的往事总觉得就像是昨天一样!无论我随着父母在胶县、即墨、葫芦岛、上海、烟台、青岛还是在郑州,只要是经历过的,总是忘不掉!
纵观爸爸的一生,父亲的阅历太丰富了,父亲不仅经历了中国近代历史伟大的解放战争,经历了史诗一样宏伟的改天换地的历史巨变,参加了波澜壮阔排山倒海般的百万雄师渡长江,爸爸不仅是中国发生翻天覆地巨变的目击者,而且也是亲眼目睹旧中国的破灭和新中国的诞生的亲历者!并且还是人民军队许许多多的发展历程的见证者……
为此,我时常地翻看着92岁的母亲保存着的七十多年的照片,从中寻找着爸爸在我六十多年中留下的深深的烙印和最深的记忆……
我的爷爷、奶奶共养育了四个儿子,二伯在抗日战争中就先后因穷困投奔了八路军129师,在解放战争中失去了联系,我的爷爷、奶奶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顺着梯子爬上房顶遥望村子东边的大路期盼二伯能奇迹般地出现,在年复一年的期盼中,直到他们相继去世,也没有盼回二伯,只盼回了爸爸一人……
直到20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爸爸调回家乡所在的海军航空兵第三师,才有幸与我的奶奶共享天伦之乐,直到许多年以后,爸爸才偶遇二伯的一位同乡战友才知道了二伯早已在鲁西南“羊山湖”战斗中牺牲的消息,直到这时我才得知二伯所在部队是6纵肖永银的18旅53团3营并担任副营长。
肖永银的18旅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劲旅,“羊山湖”一战异常惨烈,二伯和他的战友们与敌人争夺一个小村庄,敌我双方是打得昏天黑地,弹尽粮绝,我军靠着崇高的理想,靠着建立新中国的信仰,靠着为穷人打天下的理想,靠着刺刀见红的勇敢精神硬是把敌人全歼,而二伯所在营仅仅剩下8人(其中一人即为二伯同乡)。
据这位幸存下来的同乡回忆:“羊山湖”战斗太惨烈了,当他和三位同乡在战壕里隐蔽时,空中呼啸着落下一颗炮弹在他们四人中间爆炸了,爆炸声过后,当这位同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那三位同乡已经是尸骨无存,而他竟然是毫发无损,直到2016年以94岁高龄去世……
我的爷爷、奶奶将自己养育的四个儿子中两个儿子献给了中国革命,仅仅盼回来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的爸爸,也就是说只有爸爸一人活着迎来了新中国的黎明……。
因为二伯和我爸爸先后都参加了革命,在我的老家,爷爷、奶奶的老宅子门口一直悬挂着两个木质的牌子,两个牌子上字迹隐约可见“抗日军属”,爸爸的那个牌子上是“光荣军属”,为此,我的爷爷奶奶在老家被村子里的乡亲称为:“满门忠烈”的“双抗属”而在乡亲们中口口相传了七十年,由于爷爷奶奶是村子里是头等的军属,享受着人民政府和村子里给予的各种优抚政策。
1946年9月,爸爸在大扩军的热潮中参加了西北民主联军38军55师164团2营5连。
爸爸参军走了,他们这支队伍向西徒步来到了武安的一座山村牛洼堡,在这里他们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这期间,他们曾奉命长途行军直奔邯郸马头机场,为在这里举行的国共双方及美国人三方举行的军事调停小组谈判执行警卫任务,那个时候国共双方军事冲突不断,演变成了一场场谈谈打打的“政治仗”,国共双方都在这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寻找着各自谈与打的筹码。
在国共双方的政治角逐中终于导致了双方的武力较量,爸爸他们那支部队奉命参加了攻打汤阴的战斗,攻打汤阴是一场攻坚战,西北民主联军主要是配合主力六纵,防止汤阴之敌北逃,在汤阴城外,爸爸他们掩蔽在壕沟和绿油油的麦田边上,与敌人在城门口展开了一场场激烈的战斗,每一次都将敌人打了回去,总攻开始后部队一举冲入城内与敌展开了巷战,终于将敌孙殿英部全歼,少量之敌在混乱中逃进了安阳城。
紧接着,我军在刘伯承司令员指挥下,打响了安阳战役,爸爸他们这支部队奉命开赴前线,安阳一战,爸爸他们这支队伍损失惨烈,由于没有重武器,爸爸他们这支队伍在刘伯承司令员的指示下撤出了战斗(安阳最终被林彪的四野在南进途中攻克),部队迅速向南转战,攻辉县,克林县,一路势如破竹,直指晋西南。
1947年8月22日,爸爸所在部队从山西平陆县茅津渡渡过黄河,刚踏上黄河南岸,西北民主联军38军改称为:西进支队警九旅,攻克陕州、灵宝、潼关;又开始了在陇海铁路线上与敌人的角逐战,紧接着警九旅改称:西进支队第77旅,进入八百里伏牛山又开始了著名的豫西牵牛战,全歼国民党军李铁军兵团;二打卢氏、解放栾川、三打抱犊寨、解放嵩县,二战洛阳,到了1949年2月,终于解放了豫西全境。
1949年2月,部队在郾师县经过整编,改为2野13军39师117团,此时,已经是连长的爸爸又率领着全连从洛阳乘火车经郑州冒着大雨南下到漯河下车,踏着泥泞的道路徒步行军半个多月至安徽望江,准备渡江,在江北岸,爸爸率领全连苦练水上作战,他们把每一条木船尾部安装了一个木盒子,口朝船尾,里面插上一个红蜡烛,盒子的口用红纸贴上半个,这究竟要干什么?起什么作用?
1949年4月22日夜,指挥部一声令下,万船齐发似一条条利箭驰向江南岸,直到这时才看到万船尾部的蜡烛全都点燃,从江北岸向江中看去红灯闪闪,人们才明白这是在为江北岸我军炮兵指示目标,而江南岸则根本就看不到这些船,爸爸他们冒着敌人的炮火渡过了长江,开始了千里大追击,一路上,他们解放弋阳、南昌、血战仙姑岭、泰和,直逼广州。
广州解放后,117团根据毛主席的大迂回大包围一举解放广东、广西,1950年元月1日又开始了长途跋涉剑直云南,每天以180公里的速度挺进云南,直指西双版纳勐垅,又开始了两年九个月的剿匪作战……
爸爸进入云南后,先后在云南勐垅、墨江、澜沧江等地剿匪,与国民党军93师残部、土匪、恶霸进行了殊死的战斗,战斗一直进行到1952年8月才使云南南部稳定下来;电影《勐垅沙》描述的就是爸爸率领的117团2营5连的战斗经历……
参加新中国人民海军
1952年,爸爸奉命前往山东青岛海军,经考试分配在海军青岛防空司令部隶属的海军高射炮第一团一营三连任连长,上了青岛太平山,刚上了太平山就遭遇了五架美国飞机入侵轰炸青岛,爸爸率领三连率先向美国飞机开炮,直打得美国飞机乱了队形,仓皇爬高逃向外海。
1953年初春,爸爸率领高射炮三连去了胶县机场,驻防在机场南部杨戈庄村北,警惕地守卫着祖国的空域。
1953年,经批准,爸爸为母亲办理了随军手续,也开始了母亲随着爸爸过着四处迁徙的生活,由于长期在部队生活,很少回老家。
记得在我小时候的一个寒冬,母亲带着我回了一次河北老家,那时候的火车很慢,还要中途转两次车,只有识字班水平的母亲靠着斗大的几个字硬是一路上不问路回到了老家。
到了老家那个小火车站时是个半夜,母亲领着我的小手走出车站,小火车站外是一片刚下过雪的荒野,老冢也没人知道我们回来,更没人接我们,母亲望着漆黑的冰冷得原野不敢走夜路,只好又返回候车室内,母亲搂着我坐在候车室的长椅子上等着天亮,当东方天际出现鱼白时,母亲才带着我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母亲领着我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遇到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渠,水渠两侧结着冰,中间的渠水流速很快,母亲抱着我过不去,她只好先跨过去,让我站在结了冰的冰层上,当她回过头来用手接我时,我脚下的冰蹋裂了,眼看着瞬间我就要掉入深深的水渠,母亲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我的一只小胳膊把我从脚下塌落的冰面上瞬间提溜了上来,这件小事,过去了六十多年了我始终不忘……
胶县机场跑道南端西侧是一大片的野草坪,野草坪紧邻着爸爸他们的高射炮阵地,为了改善和保障战士们的生活,爸爸在胶县的庙会集市上买回了几百只小鸡,炮连的战士们还搭建了一个鸡舍,可这些小鸡在草坪里自由自在地习惯了野生放养,这些野生放养的小鸡长得快,到了下蛋的时候鸡蛋下的草坪里到处都是。
炊事班的叔叔经常在草坪里捡拾鸡蛋,母亲有时候带着我也去帮着炊事班的叔叔捡拾鸡蛋;有时候,母亲带着我坐在机场跑道边的草坪上仰望着天空飞翔的飞机,仰望着从飞机上一跃而下的朵朵伞花,这是海军陆战部队在胶县训练的场景,人民海军陆战部队从最初的海军陆战团发展到20世纪七十年中期已达8个师12万兵力。
从小到大,直到我16岁参军,我一直生活在部队大院,是听着军号声长大的,由于天天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我说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与快乐!
有一年,母亲独自一人回了河北老家,爸爸因军务繁忙,也顾不上管我们,爸爸就把我们安排在佛涛路九号院内的职工食堂,每天放学回家我们自己就去食堂吃饭,我也成了像佛涛路九号大院很多孩子一样,也成了脖子上挂着钥匙的孩子,虽说脖子上挂着钥匙,屋子的门上挂着锁,可家里的门我可是从来没锁过,我和许多的孩子们一样,几乎成了一个野孩子,现在想起来我可以说,那些日子里是我一生中再爽也不过的日子啦……
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对我来说,有聚也有散,在我长到16岁之前,我还没有离开过父母,到了16岁,我参军走了才远离了父母几年,我曾经问母亲:“在我离开家的日子里您和爸爸想过我吗?”母亲说:“没有想过你!只是觉得你还是个孩子,就当兵走了!”
和父亲母亲在一起,最使我难忘的就是爸爸的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身影,来往匆忙的身影显现着爸爸革命军人的本色!因此,爸爸的身影犹如一座永不消逝的高山!就好像一个永远不知疲倦的人,永远凝聚在我的脑海里!融入我的热血中!也回荡在我的记忆里……
父亲一生军旅,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身影给我留下了许许多多深刻的记忆,由于父亲忙于军务,他从来没有时间与我们多说什么,也顾不上管我们,但有一点就是我们这些孩子们千万别闯祸,如果谁要是闯了祸,那等来的只有爸爸的棍棒啦!
为此,我对爸爸是充满了敬畏!也处处小心从事;只有到了星期日,爸爸穿着整洁的军装坐在藤椅上手拿着大烟斗抽着旱烟休息时,才望着在一旁玩耍的我们,只有这时候,我们才可以看到爸爸的脸上露出了平日里少有的难得一见到的笑靥。
1953年到1959年,爸爸率领高炮连驻防胶县机场时几乎很少回家,那些年在胶县机场经常出现空情,爸爸与他的士兵摸爬滚打训练在阵地上!警惕地守卫着祖国的蓝天;那时候,无论条件多么艰苦,爸爸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高炮连,与他的士兵同呼吸共命运,劲往一块使,汗往一处流,没有一丁点官架子,爸爸普通一兵的本色影响了他的士兵,爸爸与士兵就如情同手足的弟兄,手挽着手臂靠着臂,为捍卫祖国的蓝天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
据《中苏关系七十年》书中记载:1953年,按中苏《军事援助协定》,苏军帮助中国在葫芦岛组建不超过两个连的海军岸舰导弹部队;“不得超过两个连”,这是苏联高层对中国军事发展的限制!可见当年的“老大哥”是多么地不希望中国人民海军发展!如果历史真的对“老大哥”言听计从?那么中国人民海军就会是一种何等的“惨状”?可想而知。
也就是这一背景下,爸爸也奉命来到了这支神秘部队,而且是在极为机密的情况下调葫芦岛岸导部队,青岛海军防空司令部陈士珍司令员和爸爸谈话时就对爸爸提出了严格的要求:不得与家人通信!不得让炮连的任何人知道!对此,海军航空兵第三师褡裢场站政治处主任甄金池(原高炮连文书)在多年以后回忆说:“你爸爸走时连队的任何人不得过问!”
也是在这一时期,爸爸随队赴满洲里与苏军办理导弹移交,开往满洲里的秘密军列中所有人员一律穿着蓝色的制服,无任何标识,就是每个人的姓名也不许叫,相互间的称谓只有“代号”,在外人看来这就不是军人,在中苏双方军事人员签字移交后,由中方陆军和我们海军负责警卫,列车返回葫芦岛的途中,爸爸才看到,从满洲里通往葫芦岛的铁路沿线两侧是100米一个陆军岗哨,真是戒备森严!
这真是一支神秘的部队,可见我人民海军当年对这种武器是何等的呵护!对这些事,多年以来,爸爸始终是守口如瓶!只是在过去了许多年后才听爸爸断断续续地说起过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
这支部队干部战士平日里在苏联军事顾问的严厉的要求下所有的活动只允许在营区内,严禁外出,如需外出一律着蓝色便装,而且严格地接受苏军军事人员的批准。
一年以后,爸爸又返回了青岛高射炮部队,出于保密的原因,这次爸爸去了海军高射炮二团一营三连。
1956年,由于爸爸文化底子薄,青岛防空司令部决定让爸爸去上海防空军高射炮兵学校学习,这是一座被军内干部战士称之为:人民解放军著名的“席棚”学校,既然称为:“席棚学校”,就说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艰苦环境,在这座称为“席棚”学校里父亲克服文化不足,刻苦学习,经过一年的努力,终于完成了学业。
那个年代里,我随着父母亲调动四处迁徙,海边、村寨、高山、城市,这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一大景观,我们这些孩子们是玩熟悉了一批就分别了一批,又结识了新的同学,朋友,所以说,那时候,我们乘火车、坐汽车,的确是游遍了华东、辽西,齐鲁大地,像我们孩子们这些经历何止千千万万。
1957年2月下旬,青岛海军防空司令部根据海军司令部、政治部指示,评选先进工作者,爸爸被选为海军先进工作者,赴北京参加海军先进工作者代表大会,爸爸报到后参加了海军先进工作者代表大会会务主席团工作并参加值班,和海军司令员萧劲光等首长同室值班至会议结束,并于3月6日进入中南海怀仁堂和伟大领袖毛主席合影留念,爸爸对此视为他一生的光荣……
参加人民海军院校及国防科研
1959年4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爸爸奉命去了烟台海军炮兵学校,母亲带着我们居住在海边的一座渔村小寨。
在烟台海军炮校,爸爸参加了由训练部副部长朱永文主导的国产岸舰导弹的研究,他们在研究中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从512,到542,完成了一系列的研发,终于完成了任务,在试验的最后的时刻,在烟台海域设立了一只废弃的靶船,在训练部副部长朱永文的一声令下,导弹准确地命中了靶船,训练部副部长朱永文由此名声大振,被誉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岸舰导弹第一人。
1964年12月1日,爸爸奉命调青岛海军政治学校海军情报系学员队,又开始了新的战斗生活,有一次,学员队发放军装,当军装每个人都领了之后,爸爸发现竟然多了四十套,有人说:“给孩子们拿一套吧!”爸爸无为所动如数上交,爸爸说:“国家的钱,一分也不能动!”
1966年,从遥远的云南来宾县来了两位搞外调的人,来调查来宾县的一位干部的历史问题,据来人说:“有人揭发这位干部在日军占领河北老家时为日军服务过……”
爸爸一听,火冒三丈,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事?爸爸义正词严地指出“这纯属胡说八道!一个10岁左右的孩子怎么可能为日军服务?”在爸爸的帮助下,那位在云南陆军的战友才得以平安。
1966年,在文革时期,爸爸所在的海军政治学校也不例外,许多干部都挨了批斗,爸爸自然也没能躲过,那时候我对爸爸换批斗这件事仅仅是道听途说,直到2009年的春季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原海军航空兵第三师褡裢场站警卫连干部贺永星的电话,他是独自去南方回北京途经河北沙河准备下车约我在沙河见面,我自然很高兴,因为我知道贺永星在青岛海军政治学校时也是海军情报系的学员,对当年爸爸挨批斗他肯定是清楚的,借着这个机会我一定要弄清楚。
晚上,我们在沙河相见,在吃饭时,我们边吃饭边聊,我问起了当年在青岛海军政治学校爸爸挨批斗这件事,贺永星说:“你爸爸挨批斗,我在现场……”
据贺永星回忆:当年爸爸挨批斗主要是因为爸爸脾气耿直,对上对下从来不讲情份,由此得了个“军阀”思想严重,在批斗会前,海军政治学校某领导还特意找了爸爸谈话,说既然是群众运动,就要接受群众的监督,而且一定要态度端正。
在学校这位领导的谈话后,爸爸走进了批斗会现场,批斗会现场挤满了年轻军人,有人喊道:“既然批斗的是走资派,那么走资派怎么还戴着红帽徽红领章呢?应该摘下红帽徽红领章,戴上高帽!”
说着就有人手拿着一顶用纸糊的高帽冲到台前要拽爸爸帽子上的红五星和军装上的红领章,爸爸手疾眼快一伸胳膊就将来人挡住,怒视道:“我的红五星红领章是毛主席给我的,谁也休想拽下……”
年轻的军人看看无法拽下爸爸红五星红领章,就拿着纸糊的高帽往爸爸头上戴,爸爸一伸手把高帽抢到手中,只三两下就将高帽撕了个粉碎,这时又一个年级军人拿着一块写着“走资派”三个字的木牌子冲到台上,用绳子套想往爸爸的脖子上戴,爸爸倒是让他挂在了脖子上,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点上,台下众多的年轻学员看到了,一片乱哄哄的,有人喊道:“走资派还抽烟!”
有人上台把爸爸的香烟给夺下扔到了地上,这一下可激怒了爸爸,只见他把挂在脖子上的木牌子拽下来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在了舞台上,那块写着“走资派”的木牌子“嘣”的一声裂成了两半,爸爸怒吼道:“今天老子还不信侯了!”说完话,爸爸抬头挺胸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肠而去。
从那以后,爸爸在情报系学员队很少回家,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他的学员队,不久,爸爸到了海军政治学校毛主席像章制作小组,又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制作毛主席像章的工作中。
海军政治学校政委吴罡少将受到了批斗,吴罡少将居住在距离我家不足30米,每到夜里,就有一群孩子悄悄地来到吴罡政委家窗户外拿石头砸烂了玻璃,爸爸听了这件事后问我“参与”了没有?我如实向爸爸表态说:“我是不会参与砸玻璃的!”爸爸给我说:“你就在家每天写一千个字!完不成不能出家门”。
1969年2月17日,中央军委、毛主席决定撤销海军政治学校,当消息传到青岛海军政治学校时已经是1970年10月,海军干部部给了爸爸两个去向,一是河南郑州海军713研究所,二是江西上饶海军学校,经认真选择爸爸去了河南郑州。
海军713研究所担负着海军舰载武器装备的科研工作,在713研究所内存在两种思潮的局势,这两种思潮对军事科研工作产生了严重的影响,遭遇了海军713研究所内造反组织中一些人的冲击和整肃,他们拿运动压制科研与战备。
那时候,正值中央军委、毛主席重新启动代号09工程,由于时间紧急任务急,爸爸就动员科技人员,特别是启用了一批老科研专家而遭到了造反派中一些人的冲击并让爸爸明确表态支持他们不得使用这些科研人员,爸爸当即表态“完成09工程就是我们最大的政治!”直到中国核潜艇下海。1975年8月爸爸回到了青岛海军北海舰队。
重返激情燃烧的部队
形势很快就有了变化,1975年8月,713研究所的海军军事人员除1人转业外其余全部返回部队,爸爸也随着七院院长饶守坤回了青岛。
1979年夏季的一天,我去爸爸部队探家,下了火车后走了八里地到了机场外场的一个路口,正遇上爸爸带着战士们在执勤,爸爸看见我后就把家门钥匙给了我,让我自己走回去,外场到场站司令部至少有10里,我一步一步走到场站司令部大门口,哨兵不认识我不让我进,我只好席地而坐在路边等,直到爸爸回来我才进了大院,我心里清楚,爸爸执行军纪是以严厉而著称,为此,心中对爸的敬畏是有增无减。
傍晚,机场轰炸机6型飞行员要飞夜航,我听说后对父亲说:“让我也去外场看轰炸机飞夜航吧!”
爸爸没有阻止我去看夜航,示意我也坐上了开往机场跑道中心位置的指挥塔台的北京吉普车……
我从指挥塔台里搬了把椅子倒骑在椅子上,爸爸就站在指挥塔台下,只见爸爸一身笔挺洁白的军装,站在微风徐徐的指挥塔台下,他手里端着一个大汗烟斗,观察着巨大的轰炸机6型在跑道南头一次次地降落滑向北头又昂扬起巨大的身躯在轰鸣中直插夜空,爸爸的烟斗也发出了点点的红光,
爸爸从一个没上过学的农村穷小子参军,一路征战,目睹了硝烟战火,也尝到了血肉拼搏,渡黄河,渡长江,千里大追击,挺进大西南。
从陆军到海军,走过了千山万水,跨过了高山河川,迎接到了解放,从肩扛步枪,到人民海军指挥官,这一切的一切,爸爸无私的军旅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融入我的记忆中!就犹如一座巍巍的高山耸立在八一军旗下,为我们树立了一个革命军人光荣的典范!只有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人民军队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人民武装!这是我居住部队大院三十余年的刻骨铭心的体会。
我去爸爸所在部队探亲,跟随着爸爸去了机场观看夜航,被正在飞行训练的大型轰炸机轰六在黄昏的晚霞下在跑道尽头腾飞的瞬间震撼着,爸爸依旧是手里端着大烟斗站在黄昏的指挥塔台下,微风吹拂着爸爸的海军军装,犹如一座巍然屹立的高山……
永远不忘父亲的那一瞬间,父亲的那一瞬间就如同是一座高山,永远地耸立在那漫漫的军旅岁月里!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也永远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青岛故事):父亲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