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红军村
王银虎,1926年生,河北省赞皇县人。1933年参加儿童团任团长,1939年参加武装民兵配合八路军作战,1944年8月参加八路军,1946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9年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三兵团第12军第36师106团任副指导员,1951年3月入朝作战,任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2军第34师106团一营教导员。1953年底回国,调南京解放军高级歩校学习。1955年毕业后调任福州军区第28军84师司令部副参谋长兼作训科长,1959年调任福州军区第28军84师251团任政委,1963年调解放军政治学院学习,1965年毕业后调任福建省军区独立二团政委,1967年调任福建省军区独立二师副政委,1979年调任福建省军区后勤部政委等职。1984年离休,现居住福建省军区第二干休所。
抗战时期,参加过百团大战、祁县战役、沁州战役等;解放战争时期,参加上党、邯郸、陇海战役,挺近大别山,高山铺、襄樊、淮海、渡江战役,解放南京、上海、杭州,以及大西南战役等;新中国成立后,参加四川武隆山、同梓山剿匪;参加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和上甘岭战役。? ? ? 荣立战功特等功臣一次,大功一次、三等功五次。1950年被评为全国战斗英雄,1953年荣获抗美援朝“智勇双全特等杀敌英雄”称号。1953年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三级国旗勋章,1955年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三级独立和解放勋章。是三届全国人大代表,五届、六届福建省人大代表。
曾14次受到毛主席等党、国家和军队领导人的接见,4次与毛主席及国家领导人合影,六次被选为全国全军代表登上北京天安门城楼观礼。
2020年是抗美援朝战争70周年。为了纪念这场伟大的胜利,福建省新四军研究会、福州市委党史方志办采访了志愿军上甘岭战斗英雄王银虎同志。
马老已95岁高龄,他给我们的印象是刚毅果敢,结实强壮。他在家中热情地接待我们,精神抖擞,直言不讳。虽然他腿脚行动不便,外出需要轮椅,但思维敏捷,记忆力好,表达清晰。为了接受我们的采访,他特地写了采访提纲,并把回忆、照片等历史资料整理好。我们一到,他将这些文物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说,你们先看。
王银虎是全国著名的战斗英雄,新闻媒体对王老的英雄事迹采访、报道的非常多,大家耳熟能详。我们考虑到王老年事已高,不宜久坐,需要保证身体,就开门见山地问:参加抗美援朝有什么体会?印象最深的有几件事?
王老不假思索地说:
我的体会是,当好中朝人民的代表,带好兵打好仗!在战场上,指挥员有三大宝:地图、指南针和手表;战士也有三大宝:枪弹、油布和铁镐。
同美军作战,看起来可怕,一是号称世界王牌军,二是拥有原子弹,三是以美国为首的17国联军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武器装备,四是他们有制空权、制海权。在朝鲜肆意妄为,横冲直闯,屠杀百姓。
我们打起来不怕,一是我们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以美军为首的联军是少爷兵,怕苦怕累。二是他们是雇佣兵,大部分怕死。三是他们怕夜战、近战、山地战。四是他们的装备很重,毛毯、鸭绒睡袋、罐头牛奶等都带着打仗。我军都愿意打美国兵,打下阵地,可以吃上罐头牛奶。
我们同美军打了两年多,他们是我军的手下败将。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打出了国威、军威,为祖国和人民争光了!
我在朝鲜战场通过敌人封锁线和在坑道中,被敌人炸弹爆炸后两次掩埋,几次负伤。有一次,我和团参谋长等十几个人在阵地上,突然敌机10多架次飞来狂轰滥炸,我被埋在土里了,却还活着,身边的人全都牺牲了。我们踏上朝鲜战场就没有想回来了,那真的很残酷啊!我的3任团长、3任营长和参谋长都牺牲在朝鲜了。? ? ? 与牺牲的战友相比,我们这些幸存者都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我的个人经历很平凡,烈士们的英雄事迹很伟大!
抗美援朝,我印象最深的有三件事:
第一是反击572.4高地。
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后,毛主席要求入朝作战部队开展“积极防御,打小仗(零敲牛皮糖)消耗敌人壮大自己,战胜敌人”的指示,转入防御作战。一天,突然接到上级指示,调我营配合68军部队对科湖里572.4高地之敌实施反击。收回该高地。1951年11月21日下午5时,我营在大古峰山下,由我作战前动员,战前还进行沙盘模拟战斗作业。为了躲避敌机的空袭,我部夜间出发,于22日拂晓前渡过汉江。途中要通过敌人两道炮火封锁线,以及敌机定时投放照明弹和轰炸地带。朝鲜11月,已是极寒,零下30多度,部队行动时雨夹着雪越下越大。渡江时,部队指战员都脱下棉衣过江,在敌机敌炮的封锁下强行渡江,许多干部战士牺牲在江中。有的战士棉衣被江水打湿,冻得发抖,全身发麻,说不出话来,有的受不了了,请求战友给他一枪。到达目的地时,我营就有200多人冻伤。
11月25日18时40分,我营在炮火的支援下,发起进攻。由于狂风卷着暴雪,战士们的棉衣因被水浸过都结冰了,行动非常笨重,有的步枪拉不开枪栓,冲锋枪、转盘机枪被冻得打不了,司号员把军号一贴到嘴上就冻在一起拿不下。但是部队英勇顽强,不怕牺牲,争先恐后报名当爆破员。为了开辟道路,必须炸掉敌人的铁丝网。第一个上去了,牺牲了;第二个上去了,身负重伤;第三上去了,3处负伤,坚持爬过鹿柴。用爆破筒炸开铁丝网,打开了一个缺口,部队一鼓作气接连收复1.2.3.4号阵地。后来敌人组织反攻,3.4号阵地敌我双方反复争夺两次,战斗激烈异常,山上的石头都打红了,阵地都烧焦了,部队3个连伤亡很大。战斗坚持了5天,歼灭敌人1000多人。敌人被志愿军打怕了,不敢在犯,有利地促进了开城停战谈判。
王老说,1951年7月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结束后,我被选为志愿军归国代表团代表,同朝鲜人民军访华代表团一起归国,向毛主席、党中央和祖国人民汇报。毛主席等党和国家、军队领导人接见我们并合影留念。我在志愿军归国代表团西南军区分团,先后到四川重庆、万县、大竹、涪陵等地汇报。我归队后,立即向部队传达党和祖国人民的亲切关怀和殷切希望,部队指战员受到极大的鼓舞,大大地增强了必胜的信心。
王老说,第二是坚守上甘岭537.7高地。
1952年初冬,朝鲜停战谈判陷入僵局,美军代表狂妄地说:那就用大炮和炸弹说话去吧!以美军为首的联军悍然发动“金华”攻势。上甘岭地区是志愿军第15军的防区,战役打响后部队浴血奋战,伤亡很大。敌人又增兵2个师,形势危急。这时,志愿军三兵团代司令员王近山急调12军返回上甘岭参战。
上甘岭位于朝鲜半岛中部,平康以东的五圣山,地标高106.17,及其以东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约3.7平方公里。两个高地互相关联、互为屏障,紧密联系,战略地位非常重要。两个高地之间有个小山村,叫上甘岭村,故称上甘岭战役。我营700余人于11月14日奉命从谷山郡文岩里赶往上甘岭,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到达梅桧里地区。部队反穿棉衣作伪装,露宿在雪地里。这时,刚下过一场大雪,气温咋零下30多度。
我营主要是夺取和巩固537.7高地的北山。右侧阵地597.9高地原由美军第七师防守,后伤亡过大撤离,由**伪二师接防,被我91团一举攻克。我营接受任务时,上甘岭战役已打了20多天,战斗异常激烈、残酷。志愿军12军92团11日投入战斗,到14日,基本打光。3天打掉一个主力团,非常残酷,后来93团又拉上来。11月17日晚10时,我34师106团1营接替31师93团阵地——537.7高地。我106团是上甘岭战役志愿军最后一个增援的部队。
敌人对我上甘岭前沿阵地每天都出动飞机100多架次轮番轰炸,火炮400多门发射炮弹2万多发,投入坦克170多辆,出动四五个营的兵力反复向我军阵地冲击。
我营进入阵地时,阵地表面全部被敌人炮火摧毁,山头被打成粉末,被削平2米。坑道小的被打塌,大的被打短。537.7高地有坑道10条,4条被打塌,3条被打短。我营448坑道,是比较大的坑道,有3个口,前面的两个口被打塌堵住,后面的口被打成天井式的口。几百人挤到一个坑道里,空气很少,呼吸困难,连蜡烛都点不着。
我们立即采取措施:
一是改造清理营部的指挥坑道,把坑道口牺牲被埋的很多很多指战员移出去掩埋,分类编组,科学管理。
二是改造和重建攻防阵地,要求每个连要有一条主坑道,3至5条支撑点式的坑道或掩体。我们边打边建,共挖了3条20多米坑道和15个避弹坑。
三是以坑道为依托,积极主动打击敌人。敌人虽然占领表面阵地,但无法立足,不得不重新撤退。敌人采取一切手段,企图破坏我们的坑道,采取轰炸、放毒、堵塞、断水、熏烧、围困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12月3日,敌人出动200多架次飞机,轮番轰炸,2个小时向我前沿各阵地发射几千发炮弹,我营2号坑道只有一个口,被敌机发现轮番炸毁,我营2连王克勤排40多名战士全部被埋在坑道里,全排无一生还。我带人拼命挖,但是石块太大,无法搬动,想起来都伤心欲绝。
四是夜战歼敌。白天部队坚守坑道,夜间主动出击歼灭敌人,发挥部队夜战、近战的优势。出击40多次,形成了楼上楼下、犬牙交错、反复争夺的拉锯战局面。
五是不断改变打法,让敌人摸不到我军的规律。有时白天打,有时夜间打,总之有机会就打。
六是充分发挥炮兵的作用。3门无后坐力炮、82迫击炮、60迫击炮靠前打,专打敌人的屯兵洞、弹药库,请求我炮兵部队进行破坏性射击。
七是强调革命英雄主义,运用小、近、快、狠的战术与敌人战斗。要求人在阵地在,干部牺牲战士顶上,既是战斗员又是指挥员。采取单兵作战、以组作战,以少胜多。白天多数人坚守坑道,少数人坚持表面阵地,一人、一组轮流上阵地。我2连8班长黄记保一人摸到敌人地堡前,把爆破筒塞进地堡,将敌人火力点炸毁,恢复了阵地。战士张有忠,坚守阵地,身负重伤,肚皮被炮弹划破,肠子流露在外边,他一手托肠子,一手拿枪射击,最后牺牲。步话机员李文杨,3次负伤不下火线,保存联络畅通,当他停止呼吸时,还抱着步话机。
我营坚守上甘岭20多个昼夜,指战员都随时准备牺牲,没有一个怕死的,第一批上去牺牲了,第二批接着上去,牺牲了就再接着上去,大家争先恐后报名上阵地杀敌。有一次我带领一个班,一口气炸掉敌人3个地堡,缴获3挺机枪。上甘岭战斗,我营共歼敌2500多人,自己付出了重大牺牲,伤亡400余人。
王老说:第三是坚守坑道,战胜极端困难。
我们在上甘岭坑道内的困难是难以想象的,非常残酷。我们的战士需要水、萝卜、苹果和药品。一颗药、一滴水、一个苹果就能挽救一名战士的生命。狭小的坑道内,人挤人。作战物资、烈士遗体、重伤员都在一起,以及大小便也堆在一起。坑道内严重缺氧,常有战士晕倒,又缺粮缺药缺水,生命无法保障。
后勤人员运输物资非常困难,付出了很大牺牲。副教导员陈荣贵率领勤杂人员往阵地上送水、食品和弹药,要在积雪的冰路上走20多里的崎岖山路,上坡下坡,个个摔得鼻青脸肿,手冻裂了,肩磨破了,没有一个叫苦的,没有一个掉眼泪的。他们不顾牺牲,有时背的装水桶被子弹打穿水漏光了,背的粮食滚到山沟里去了,只好重新在去背,还要穿过敌人的封锁线。他们知道,这些物资是救命的。
由于缺药,很多伤员来不及救治牺牲了,一名还是孩子的卫生员负伤躺着坑道口,无力地叫着:救救我吧!过了一会儿就没有声音了。
由于缺水,有的排8天没有喝上一口水,只能舔坑道石头、坑壁上的水滴来湿润嘴唇。有的战士解小便,其他的就用碗接住喝掉,后来大家都这么做。
有一个坑道里有几十人,接到运输员从牺牲的战友身边捡来的一颗苹果,交给连长吃。连长看着身边的报话员嘴都干裂了,就交给报话员吃。报话员看到伤员没有水喝,就交给卫生员喂给伤员吃。伤员们说,我们没有用了,把苹果交给作战的战士们吃吧。这颗苹果转了一圈,又回到连长手中。连长只好轻轻地咬了一口,交给了其他战士,一个一个转下去,才把这颗苹果吃完。
我们有这样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团结友爱精神,就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就一定能打败美帝国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