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在老挝第一次见大蠎
1971年元月,所里接到在琅勃拉邦的80医院医疗所的电报,说一个老挝人民军营长被美珍珠弹击伤,有一百多块弹片植入全身,需要我们医疗所去“刀把子” 到琅勃拉邦帮助手术。
接到电报,所里立即抽人组成协作组。宣布名单时,竟然有我。这令我和全体同志都不理解。由丁所长领队,李德俊、孙永安医生、手术室一名男护士、会计张国章和警卫班丁昌华及我。
丁所长是这样说的:“警卫班人少,大灶炊事班人多,让余泽江跟着我,就当通讯员” 。
到老挝一年多了,我们都在老西线,最远就到52公里处砍过芭蕉杆。连勐赛省省会都没去过。有这个机会,向老挝内地走一走,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我作为一个炊事员,做梦也想不到会得到这个美差。
院里派老驾驶兵方孝开来嗄斯救护车,载着我们一行6人,从纳通出发驶向勐赛方向。走了10多公里,就出了原始森林,进入勐赛坝。
勐赛坝与西双版纳的勐养坝差不多大小,与西双版纳气候环境地理近似。凤尾竹随风摇曳,香蕉树婀娜多姿,凤凰花金光灿烂,罂粟花清香扑鼻。勐赛省省会就设在坝子中央。说省会,也只是一个稍大一点的寨子。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街道。省政府就是一栋铁皮房。
到了勐赛河边,中方援助的公路在这里分岔,一条顺河上,一条沿河下。我们在岔路处停下车来,想打听一下往新西线的路走哪条。但中国民工已全部撤走,找老挝群众语言不通,翻译又没同行。按水往东流的常规,我们就往河的上游走。
车大约行了一个小时,在一座施工的大桥边,公路断了头。我们停下车来,施工队是中国民工,他们告诉我们,这是东线,是去柬埔寨方向的。琅勃拉邦要走新西线,要我们“调过头去走”。
我们真迷糊了,只好调过车头,又返回勐赛方向朝西行驶。
在一片河埂新开挖的路基上,我们嗄斯车被陷进大泥坑里,路上除我们这辆车外,别无其他车辆,人也不见一个。
车在泥坑里蹦跶了很久,我们也使了很大劲推车,无奈,车仍无法爬出泥坑。
这里又是游击区,时而是老挝人民军占优势,时而又是万象伪军占优势。车如果陷久了,说不清会出什么事?
我见河边有凤尾竹,就建议砍些竹子划破垫在车轮下。
丁所长同意我的建议。由于敌我态势不清楚,丁所长简要作了安排:驾驶员方孝在车上待命,他和李德俊医生在车两边放哨,丁贵昌负责警戒,孙永安、那名护士和我去砍竹子。如果万一遇到伪军袭击,我们就依托车体作掩护。
砍了一些竹子破开,一米长一截垫在车轮下,车一加油,还是起动了。车轮爬上坑坎,就滑落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我和那护士迅速脱下上装垫到车轮下,车终于爬出了坭坑。
车刚爬出被陷泥坑,美军的飞机就飞临上空,丁所长命令驾驶员:“将车冲进那片竹林去!”方孝一加油门,嗄斯车就进了凤尾竹林中。
因我们的嗄斯车全身是泥水,和公路一个色,估计敌飞行员在空中看不清我们,敌机绕了两圈,只得放了两个响屁就飞走了。
车爬上30公里大坡。发动机水温超过100度,喷出滚烫的水,汽车陡然熄火,停在了一个坡上。
要降温,就得用凉水。在这大山上,哪有水?去山沟下面取水,无疑问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张国章领着我,提着水桶离开公路,一直往深沟下。约下了两三里,才到水沟,取了水。张国章折了一根木棒,我二人抬着水桶,我在前,他在后。
密林中,本无路。我在前,要探路。张国章走后面,桶遮光不见亮。爬到一个悬壁处,张国章一脚踏滑,他一偏,桶就滑向他胸前,猛一击,张国章连退几步,把我拽出两米远,一桶水全部倾洒得干干净净,我们只得返回水沟里重新取水。
我站在原先打水那棵腐朽的大木棒上,将水桶灌满水,用劲一提,感觉到腐木一滚,将我连桶滚下沟水里。我呼喊张国章:“张会计,这腐木咋会滚动?”张国章伸手将我从沟水中拉起,接过水桶,说:“你上来,我去打水。哪有腐木会翻身的怪事?”
张国章接过水桶,正把水灌满递给我时,他脚下的那段腐木摇晃起来。张国章赶快跳上沟埂,惊讶地说:“真是怪事”。我仔细看了看,觉得那腐木像有规律的鳞片。我说:“张会计,这不是腐木,是条巨蟒。” 张国章用木棍挑了挑那些腐树皮,“哟,真是条大蟒。这正是它冬眠的时候。我们折腾了几次,把它弄有知觉了。这要是在国内,我们可要立功了,将大蟒献给动物园。可惜,这是在老挝。赶快离开吧,万一它清醒过来,我俩个恐怕不是它的对手” 。 这是我在原始森林中首次遇见大蟒,而且在它身上踩来踩去。要不是它冬眠,我们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这叫做不幸中的万幸。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我俩将一桶水抬上公路上。加了水,温度冷却了,方孝一点火,发动机就轰鸣起来。 我向丁所长他们讲了遇到大蟒之事,他们一个也不相信。张会计讲述了整个经过,还是没一人相信。孙永安说:” 我们大家都去看看?”丁所长摆了摆手:” 执行任务要紧,不能再耽搁了。” 1970年6月与邱生维、曹天云于老挝纳通(牌上是老文:纳通)
我们车向前走了两个多小时,见到一批中国民工,一问,说:80医院就在前边。我们继续往前。 这次出差,令我一生难忘。嗄斯车驾驶室只能坐两人,一个是驾驶员,一个是丁所长。我们5个人,全挤在车厢里。嗄斯车四周被铁皮蓬布蒙盖得一丝风不漏,坐了两三小时,车厢内空气稀薄起来,头晕、胸闷、恶心。 实在受不了,只得要求停车,下车来呼吸点新鲜空气。每次车停下,跳下车就翻肠倒肚的吐,吐得黄胆汁都出来了。那个难受劲,比患一场大病还严重。 新西线正在展开,路面是刚挖出的土基,大坑小凹,寸步难行。嗄斯车揺过去,晃过来,我从不晕车,可在铁皮箱里,空气差,加上先前垫车累得精疲力尽,车身晃动大,几下就被颠得昏天黑地,大吐起来。 其它人也吐得死去活来,车厢里空气顿时臭气熏天,无法忍受。我们只得要求停下车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打扫车内卫生。 折腾了半个小时,又只得继续走。走了一段又停下来换换空气,本来想出来观点风景,这下巴不得尽快结束这次旅程。 好不容易到了80医院赴老医疗所,已是下午6点多了。80医院医疗所领导接待我们,医疗上的事主要是丁所长和医生们的事,我们不清楚也不了解。 那一晚,我和丁昌华与驾驶员方孝被安排睡觉。丁所长、李德俊、孙永安和护士参加为老挝伤员手术,一直做到凌晨5时,才把伤员身上的一百多块弹片全部清除。 回到纳通后,丁所长在全所大会上,好好表扬了我一番,说我:“不怕苦、不怕赃、不怕牺牲,有主见,不慌乱,为完成任务作出了可贵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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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余泽江,蒙古族,作家,笔名:詹育。大专文化,中共党员,贵州省毕节市人。1968年11月入伍,在部队历任战士、卫生员、政治干事、指导员、师政治部战地新闻报道组长、昆明陆军学校政治教官。1985年4月转业地方,历任主任;局长、党组书记;秘书长。
一生以爬格子为己任,著有长篇小说《三节草》《惜别凤颈桥》《贤妻似镜》《情已了》;纪实文学:《淬炼年华》《山路弯弯》《有故事的人生》等;编著《七星关区史志人物选》《密林一三九》《七星闪耀》等大型文献;成书有《泽江获奖作品选》《泽江散文集》等作品。
2009年退休。
编辑:方迎欣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白浪情):【八一特稿】(十三) 我军旅生涯中的“第一次”——献给建军97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