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委干部团三营政委 罗贵波
三、抢渡金沙江
为了尽快摆脱蒋介石调集的湘、桂、川、黔、滇等地军阀部队一百五十多个团共计四十余万人的围追堵截。我军四渡赤水后,便佯攻贵阳,意在调动滇军,以便乘虚抢渡金沙江,甩开敌人。
当时,正在贵阳督战的蒋介石,见红军来势迅猛,慌忙调滇军增援贵阳。在蒋介石忙于调动部队的时候,我军突然兵锋西指,穿过湘黔公路,直插云南,摆出了进攻昆明的态势。
此时滇军主力已全部东调增援贵阳,龙云只好抽调各地民团集中于昆明,加强防务。然而我军却虚晃一枪,突然挥戈西北,向金沙江挺进。
4月29日,中央军委发出关于我军迅速渡江的指示。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我军主力利用当时的有利时机,抓紧时间,分左、中、右三路,平行向金沙江疾进。一军团在左,抢占龙街渡;三军团在右,抢占洪门渡;中央军委纵队居中,由中央军委干部团抢占咬平渡;五军团殿后做掩护。
中央军委发出渡江指示时,我们正在云南禄劝县一带。当时,周恩来副主席和刘伯承总参谋长一起来到干部团,向陈赓团长、宋任穷政委交待了抢渡金沙江的任务,进行了具体部署,并决定以三营为渡江的先遣营。
张云逸把我和林芳英找去交待任务,他说,军委决定把抢渡金沙江的任务交给干部团,你们营作为抢渡的先遣部队,要抓紧时间做好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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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待命出发。具体任务由陈赓、宋任穷给你们交待。张云逸还告诉我们,中央对这次渡江非常重视,毛主席、周副主席决定派刘伯承担任渡江的先遣司令,具体指挥渡江事宜。还说刘伯承带一部电台随三营行动。
陈赓、宋任穷要求部队争取时间,急行军赶到金沙江畔。宋任穷指示,要对部队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和渡江准备工作,要不顾疲劳、饥渴,克服各种困难,坚决完成这一非常重要和艰巨的任务。
出发前,中共中央总书记张闻天亲自来到部队进行动员。我们三营全体指战员,事先听到总书记要亲自来营里动员,心情都很激动,感到无比的光荣和自豪。我们全营上下把营房、哨所打扫得干干净净,服装、被褥也整理得整整齐齐,欢迎总书记的到来。
张闻天同志只带了两名警卫员来到营房,我们列队欢迎。全营指战员肃立在营房前一块平地上聆听总书记指示。他简明扼要地讲了当前的形势,特别强调说,红军要摆脱几十万敌军的围追堵截,胜利地北上抗日,就必须争取时间,迅速抢渡金沙江。大家要发扬勇猛顽强的战斗精神,不怕疲劳,克服困难,坚决完成任务。
时间对我们来说确实是非常宝贵的。当时蒋介石已命令金沙江北岸的部队严密防守金沙江各渡口,其他围追红军的部队也向金沙江边收拢。摆在红军面前的局势是严峻的。如果红军不能争取时间,赶在敌人前面抢渡金沙江,那将会给红军北上抗日带来极大困难。
我们回到部队后,立即做好一切准备,在刘伯承、宋任穷率领下以急行军的速度向皎平渡疾进。
皎平渡位于四川会理县与云南元谋县交界的地方,是金沙江重要渡口之一。这一带主要是山地,道路凹凸崎岖,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路,行走十分艰难。但战士们懂得,抢渡金沙江,直接关系着我军能否胜利北上抗日。所以,仍然不顾疲劳,头顶烈日,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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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淌着汗水,忍着饥渴,克服困难。此时,我的左臂和左肩都打着绷带,负伤的伤口又复发了,这是我在羊场负的伤。
那天,部队刚到羊场宿营,敌机突然向我们袭击,为了保卫中央军委机关的安全,三营奉命狙击,敌机低掠盘旋,狂轰滥炸,我身边的几个战士都倒下去了,一梭子弹从我的锁骨穿了过去,好在没有打在致命的地方。现在,这个不争气的伤口,又疼开了,汗水不停地向外涌,可是我顾不了许多,跟着战士一口气走了两天两夜,行程二百多华里,于5月1日黄昏赶到了离皎平渡大约四十多里的一个叫作沙老树的地方。
部队进入宿营地后,便准备做饭,休息。刘伯承同志不顾急行军后的疲劳,立即向当地群众调查敌情,了解皎平渡的情况。从群那里得知,自从红军进入云南后,敌人害怕红军渡江北上,已经把南岸所有的船只掳到了北岸。
这时,我们的战士抓住一个靖卫团的团丁,这家伙刚从相好那里鬼混出来,打着灯笼摇摇晃晃地向回走,半路上就被我们截获了。他供认,靖卫团团总已下令,破坏了金沙江南岸的船只,只留下一只渡船,江北渡口没有国民党部队把守,只是对岸的厘金卡有几个收税的团丁。我们了解到这个重要的情况后,马上把他押送给刘伯承。
刘伯承立即把我和林芳英、霍海元找去,把获得的情况告诉了我们。之后,坚决果断地命令我们派一个连立即出发,快步赶到皎平渡口,找到这条木船,立即渡江,抢占和控制对岸渡口,严密警戒,封锁消息,查明情况,及时报告。末了还交待说,你们还要沿江岸继续寻找船只,后续部队将于明日拂晓相继赶到。
军情如火,时间就是胜利。接受任务后,饭也没顾上吃,我立即和霍海元副营长率领先遣连(八连)的同志,急速向皎平渡赶去。
这一带的天气古怪得很,白天是晴空万里,热气蒸人,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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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云雾蔽天,不见星斗,凉风飕飕,冷气袭人。我们刚走了一半路,天便黑了下来,山高路陡,天又黑,一不小心便要摔跤。同志们有的脚打了泡,有的脚肿了,有的身上被碰破了,却没有一个掉队。
大家知道任务重大,咬着牙,忍着疲劳和饥饿,扶着、拽着、摸索着,顽强地向山下奔去。快到山脚下时,我们发现了一间小屋,里面住着一位老大爷。他见我们背着枪,显得很害怕。经过我们解释,他不太紧张了。我们赶紧问他这里离金沙江还有多少路,他告诉我们,前边不远就是江边了。战士们一听,都非常兴奋,便又向他打听江边渡船的情况。他说,江这边已经没有船了,所有的船都被弄走,破坏了。我们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忙问,这几天有没有船过来。他说,两天前的白天还有船过来,天一黑便又都回去了。
“今天有没有船过来?”
“我今天没到江边,不晓得有没有。”接着老人家又告诉我们,过来的船一般都停在江湾里。
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我们谢过老大爷,决定赶快下山,搜寻船只。
没多久,我们来到江边。只见眼前烟雾迷茫,对岸峭壁隐约可见。四周静悄悄的,湍急的金沙江水从深山峡谷流过,发出低沉的呼啸,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骇人。这里不仅地势险要,水深流急,而且江面也比较宽阔,无法架设浮桥。即使摆渡,也得先逆流而上,再顺水而下,才能到达对岸渡口。
我们来到这里之后,立即派部队沿江搜寻船只。不久,我们在江湾里找到了一条船。事后我们才了解到,这只船是因为船夫到老百姓家抽大烟去了,才没有回去。正因为有了这只木船,才使我们没有费多大周折,就突破了皎平渡,为全军渡江创造了条件。
有了渡船,我便命令八连大部迅速渡江,占领北岸厘金卡,并派霍海元前往。
因为伤口复发,我率一部留在皎平渡南岸,一面继续寻找船只,动员船工,一面警戒渡口等待后续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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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金卡是国民党向老百姓征收苛捐杂税的地方,它设在金沙江北岸石崖上的一个岩洞里。当我先遣部队过了江赶到那里时,里面那些收税的家伙们正在吆五喝六地猜拳行令,喝酒,打麻将,玩妓女。
战士们敲门说是来交税的,只听里面有人喝道:”深更半夜来交税?不开门!明天来吧。”战士们用脚把门踢开,冲进去喊道:”不许动!我们是红军。”一下子,满屋子的人都吓坏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红军来得如此神速,一个个跪在地上叩头求饶。战士们缴了他们的枪,没收了厘金卡的全部税款,向他们讲了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并审问了敌情。他们交待说,听说明天有一部队要从通安州开过来,扼守渡口,阻止红军渡江。得到这个情况后,部队立即加强警戒,做好部署。
这里的地形、地势非常险要,到处是悬崖岩洞,不仅便于隐蔽,而且易于发挥火力,易守难攻。这是古代和近代军事家利用天然岩洞的有利地形、地物逐年加工修造的防御工事。有炮兵阵地,有机枪、步枪工事,从岩洞的土枪眼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江面的渡船和人,可以瞄准目标,有效地开炮、射击,而江面上的渡船却不易看到岩洞内和防御工事内的目标,只凭借机枪、步枪、手榴弹很难摧毁岩洞的防御工事和压制封锁岩洞内守敌阵地的火力。岩洞内可容纳数百人。
如果我们不是先敌十来个小时占领这里,而让敌人抢先于我,那我们即使有了渡船,渡江也将遇到极大困难。
正是因为有毛主席的英明指挥,调动了敌人,有刘伯承坚决、果断的决断,我们才得以不伤一兵一卒,干净利落地抢占了皎平渡渡口。
得到我先遣部队胜利占领渡口的报告后,刘伯承、宋任穷率领先遣营的另外两个连,连夜赶行,于拂晓时分也来到渡口。为了保证大部队安全渡江,刘伯承命令我们营一面继续渡江,沿江岸向东西两侧派出部队,准备阻止敌人可能从两侧向渡口的进攻;一面继续发动群众,寻找船只。经过我们宣传动员,群众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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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工农红军,是共产党、毛主席领导的队伍,是为穷人谋利益的队伍,是北上抗日的队伍。因此,群众的积极性非常之高,沿江一些村庄身体比较强壮的,特别是青年,都积极踊跃帮助红军摆渡。在群众的帮助下,我们又陆续找到两只船。后续部队也相继找到四只船。这样,我军便有了七只木船。这七只木船便是全军渡江的唯一工具。
5月4日上午,陈赓率干部团赶到渡口,并迅速渡过金沙江去抢占通安州。
通安州是皎平渡以北四十里的一个不大的山地城镇,居高临下,地势非常险要。占领这个高地,可以直接控制皎平渡渡口。
当时,由西昌、会理赶来的国民党刘湘部副师长刘元塘率两个团和一个迫击炮连已到达通安州,并从通安州向皎平渡赶来,企图控制皎平渡。从江边到通安州,只有一条很窄的小路盘旋在悬崖峭壁上,有的路面只能容一个人通过。陈赓率领干部团的一营、二营、特科营在抢占通安州的途中与敌人遭遇,战斗打得很激烈。
前面一交火,刘伯承便估计到形势的严重,立即命令三营全部火速赶去增援,同干部团主力一起进行战斗。刘伯承再一次强调指示:这是一次关系重大的战斗,必须不惜一切牺牲,坚决消灭敌人,占领通安州,保证全军顺利渡江。我们接受任务后,跑步向通安州前进。
我们赶到时,敌我双方正处于激战后的对峙状态。陈赓和宋任穷再一次对干部团的同志进行政治动员,战士们斗志高昂,纷纷表示,誓死也要拿下通安州。
由于敌人正面为开阔地,火力凶猛,不便强攻。团里决定:二营在正面佯攻,一营、三营从右翼包抄迂回,进攻敌人的左侧。没想到我们刚一摆开阵势向敌人发起冲锋,敌人便向通安州方向逃去,企图固守通安州。但由于我军乘胜追击,歼其一部,敌人没敢停留,通安州便被找们占领了。敌人之所以这样不经打,主要是因为士兵大都是抓来的壮丁,没有多少人真心卖命。况且云南、贵州、四川的部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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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抽大烟,没有烟土就走不动。再之敌人连夜行军,疲惫不堪。因此,敌人兵力虽两倍于我,最终不堪一击。我们占领通安州后,全团便在街上住下,掩护全军渡江。
在干部团抢占通安州的同时,江面上七只木船也正在穿梭不停地运送着红军。当时,洪门渡、龙街渡的渡船都已被敌人烧毁,洪门渡又因江水太急,无法架设浮桥。龙街渡则因江面太宽敌机可以低飞骚扰,不便渡江。中央军委决定,原定由这两个渡口过江的红军,都集中到皎平渡渡江,仍以五军团的一个师担任掩护。大约有几万人的红军部队都要靠七条木船过江,组织任务十分紧迫繁重。
为加强对大军过江的组织领导,中央军委成立了渡江指挥部,统一指挥全军渡江。朱德总司令电报指示:敌8日有到皎平渡的可能,为避免被敌割断或两岸夹击的危险,务必不顾疲劳,兼程前进,”部队必须紧接过渡不得间断”,三军团”必须六号拂晓前开始赶到江边渡江,限六号夜渡完”,”七、八两日为一、五军团赶来渡江时间”。
在红军紧张渡江的时候,蒋介石派敢死队十三师约五、六个团的兵力,向皎平渡追来,我五军团给以沉重打击。敌人见其主力部队一时不易赶到,便不敢再追,沿河溃退下去,在团街固守起来。敌人派来轰炸渡口的飞机,也苦于渡口两岸高山耸立,是个狭长地带,只能在高空盘旋,盲目滥炸,对我军渡江威胁不大。皎平渡七条木船上的船工,昼夜不停地摆渡,眼熬红了,手掌磨肿了,将一批又一批的红军战士送过了金沙江。经过九天九夜的抢渡,中央红军终于渡过了金沙江。
我军过江之后,敌军才赶到金沙江南岸,这时渡口的船只已被我军全部破坏,他们只好望江兴叹,徒呼无奈,他们所得到的只是红军丢下的烂草鞋。
从此,我军跳出了数十万敌军围追堵截的包围圈,实现了渡江北上的战略意图,取得了长征中具有决定意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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