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学艺
? ? ? ?1945年，华北各抗日根据地都在传唱一首抗战民谣——《八路好》：“八路好，八路强，八路军打仗为哪桩？八路军打仗为老乡。日本鬼子欺负咱们八年整，八路军来帮助咱们打虎狼……八路好，八路强，八路军真是不平常，八路军老百姓鱼水一样，军民合作打东洋，建立一个新中国享安康！”
? ? ? ?时间倒转至1937年7月7日，日军在卢沟桥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次日，中国共产党为日军进攻卢沟桥通电全国，呼吁停止内战，开放全国民众的爱国运动，清除汉奸、卖国贼，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并动员全国的武装力量，武装保卫平津、保卫华北，驱逐日寇出中国！
? ? ? ?在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反复谈判之后，蒋介石鉴于日军大举增兵进攻华北和上海的紧迫形势，终于在1937年8月22日公布将中国工农红军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并最终同意八路军充任战略游击队，执行只作侧面战、不作正面战，协助友军，扰乱与钳制敌人大部并消灭敌人一部的作战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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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1：中国共产党中革军委关于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的命令（建川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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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8月25日，即洛川会议闭幕当天，中国共产党中央革命军事委員会（中革军委）主席毛泽东和副主席朱德、周恩来向全体红军指战员颁布了改编命令：
? ? ? ?南京已经开始对日抗战，国共两党合作初步成功。为著实现共产党中央给国民党中央三中全会红军改名之保証，使红军成为抗日民族战争的模范，推动这一抗战成为全民族的抗日革命战争，以争取最后的彻底胜利，特依据与国民党及南京政治谈判结果，宣布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著将：
? ? ? ?前总指挥部改为第八路军总指挥部，以朱德为总指挥，彭德怀为副总指挥，叶剑英为参谋长，左权为副参谋长。
总政治部改为第八路军政治部，以任弼时为主任，邓小平为副主任。
? ? ? ?一方面军第一军团、十五军团及七十四师合编为陆军第一一五师，以林彪为该师师长，聂荣臻为副师长，周昆为参谋长，罗荣桓为该师政训处主任，肖华为副主任。
? ? ? ?二方面军二十七军、二十八军独立第一、第二师及赤水警卫营前总直之一部等部，合编为陆军第一二0师，以贺龙为师长，萧克为副师长，周士第为参谋长，关向应为政训处主任，甘泗淇为副主任。
? ? ? ?四方面军二十九军、三十军，陕甘宁独立第一、二、三、四团等部，改编为陆军第一二九师，以刘伯承为师长，徐向前为副师长，倪志亮为参谋长，张浩为政训处主任，宋任穷为副主任。
? ? ? ?以上各部改编后，人员委任照前总行之。各师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后，必须加强党的领导，保持和发挥十年斗争的光荣传统。
? ? ? ?坚决执行党中央与军委会命令，保证红军在改编后成为共产党的党军，为党的路线及政策而斗争，完成中国革命之伟大使命。
? ? ? ?1937年8月底～9月初，八路军主力分别在泾阳县云阳镇、桥底镇和富平县庄里镇举行了抗日誓师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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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2：八路军出师抗日誓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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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随后，八路军三个师全部开赴山西抗日前线。9月1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达命令，按照全国军队战时序列将第八路军改为第十八集团军，此时距国民党公布八路军番号的日期（8月22日）仅仅过去了21天。
? ? ? ?1937年9月25日～27日，第一一五师在林彪师长、聂荣臻副师长的指挥下取得平型关伏击战大捷，击毙日军1000余人，缴获甚丰，八路军取得了中国军队全面抗战以来的首次胜利。一时捷报飞传，全国军民抗日信心为之一振，各界贺电、慰问电似飞雪而至，从此八路军“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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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3：朱德、彭德怀启事（《救亡日报》1937年10月7日第1版，由“三晋藏报馆”王海勇馆长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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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10月6日，朱德、彭德怀为此发表致谢启事：“我等尽忠民族，保卫国家历有年，所兹在和平统一、团结御侮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原则下整编所部，受命中央。前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蒋令，派为第八路正、副总指挥，又奉令加派为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正副总司令，业于八月二十二日在陕西××（笔者注：此处两个字无法识别）就职并发出就职通电。蒙全国军政领袖，各党派首领，各界名宿，各民众团体遥致贺电，慰勉有加，深为感激。所部业已开赴前线，正与暴敌激战，我全体将士誓与全国民众及各友军在蒋委员长领导之下扫除强敌，务使民族解放之伟大事业克底于成。军务冗忙，战斗频繁，除前方捷报随时电陈外，各方贺电未及一一奉复，抱歉实深，特此登报致谢，统希垂察，此启。”
? ? ? ?虽然全面抗战时期的中国军队序列中，“八路军”这个番号仅仅存在了21天，但八路军在全国抗日军民的心目中却依然没有改变，老百姓还是习惯亲切地称呼华北敌后的共产党军队为八路军，当年在山东敌后抗日根据地还广泛流传一首诙谐的抗日歌曲《八路军拉大栓》：“一九三七年哪，鬼子就进了中原，先打开卢沟桥，后打开山海关呐，火车道就通到济南哎咳哟。鬼子就放大炮哇，八路军就拉大拴，瞄了一个准，打死了翻译官呐，他两腿一伸就见了西天呐哎咳哟……”
? ? ? ?甚至当年日本鬼子和伪军也没有因为国民政府改变了八路军的番号而改变对八路军的称呼，这一点从日伪的历史文献和档案中也得到了印证。例如1939年，日军为加强华北占领区的治安，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多田骏大将精心制定了以铁路和公路组成骨干网格，进行分割“治安肃正”的“囚笼政策”，妄图消灭坚持华北敌后抗日的八路军。1940年8月～1941年1月，八路军副总指挥彭德怀组织了以破袭正太、同蒲、平津、平汉铁路和主要公路为战役目标的“百团大战”，沉重打击了日寇的后方，牵制了正面战场的日军，导致日军不得不走马换将，以岗村宁次大将接替多田骏出任华北派遣军司令官。? ? ? ? 华北汪伪政权的主要报纸《新民报》在欢迎岗村宁次到任时，竟然无奈刊载了诅咒八路军的口号——“白天藏，夜里闹，臭虫似的八路军！”（见图）。足见八路军广泛开展神出鬼没的游击战，确实搅得日本鬼子和汉奸寝食不安，十分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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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4：伪《新民报》（1941年7月16日第1版，由中华老报馆冯艺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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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时至今日，中国抗日战争历史资料凡涉及华北敌后中共领导的抗日军队，几乎都是称之为“八路军”，极少称其为“第十八集团军”。
? ? ? ?笔者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沪部队服役期间，曾经听说过一件往事：抗战时期，上海市有一条杨树浦——外滩的有轨电车8号线路，候车的人们看见8路电车快到站时，往往会喊“8路来了……”这本来是正常现象（其中不排除某些爱国市民有意为之）。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每当日本鬼子和汉奸们听到候车的老百姓呼喊“8路来了……”，就仿佛听到“八路来了……”往往诱发他们的神经紧张和内心不安。为了解决这个特殊的“安全隐患”，日伪当局只得将8路有轨电车改为×路有轨电车，以求得太平无事。“八路军”这个称号对日寇和汉奸的精神杀伤力，由此可见一斑。抗战胜利后，蒋介石又发动内战，8路有轨电车的序号继续被国民党当局“封杀”。新中国成立之后，上海市8路有轨电车的序号才得以恢复，直至1972年因城市建设需要拆除了这条线路的电车轨道，才终结了8路有轨电车的历史。
? ? ? ?1938年5月30日，在汉口创刊不久的《新华日报》第1版广告启事栏目，有两则启事非常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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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5：《新华日报》（1938年5月30日第1版，由“三晋藏报馆”王海勇馆长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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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这两则启事是“第十八集团军驻陕办事处”、“第八路军武汉办事处”鸣谢有关团体和个人的捐助。两则启事分别使用“第十八集团军”和“第八路军”的番号，刊登在同一天、同一版面的《新华日报》，这绝不是报社编辑的偶然失误，而是一个明确的政治宣示。
? ? ? ?1937年9月26日，毛泽东主席针对国民政府军委会9月11日将第八路军改为第十八集团军的命令指出：第十八集团军是战时序列，八路军是平常称呼，现在各省都知道八路军。这两个名义都要，注意在前方统称十八集团军。
? ? ? ?随着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相继取得了平型关伏击战、夜袭阳明堡日军前线机场、雁门关伏击战等全面抗战以来的一系列胜利，八路军的名号越传越响，极大地鼓舞了中国军民的抗日信心。老百姓一直喜欢“八路军”名称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它寓意抗战必然胜利，也寄托了中国人民的希望。日军则因为遭遇到了真正的对手，同样对“八路军”印象深刻，在日军眼里，“八路”几乎就是中国共产党的代名词。
? ? ? ?但这一切却引起蒋介石的不安。1939年６月，蒋介石命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秘密制订了《共党问题处置办法》，其中规定：
? ? ? ?“第十八集团军既经改编为国军，其军令、军政，应统一于中央……为统一指挥机关之名称，所有以前各路名称不属于战斗序列者，均经通令取消，第八路军名义亦经同时取消，不得再行沿用”。
? ? ? ?针对国民党居心叵测的种种限制，中国共产党坚持继续以“八路军”作为人民军队的名称，在坚持不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前提下，对国民党反共、反八路军的荒谬言论进行了有力的回击。
? ? ? ?例如：1938年9月18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奉命改编为“八路军山东游击第五支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1、第27、第31、第32军的前身），从当时八路军山东游击第五支队成立大会主席台的横幅和代表合影照片上面洗印的文字（分别见下图），即可以印证我党我军坚持使用八路军为人民军队称号的这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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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6：1938年9月18日，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在掖县沙河镇
改编为八路军山东游击第五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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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7：1938年9月18日，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在掖县沙河镇
改编为八路军山东游击第五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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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1939年2月，中共中央书记处在《中央关于华北等地摩擦问题的指示》中进一步明确：八路军名称为敌人所畏，为国人所爱，绝不应轻易更改。
? ? ? ?1945年4月，中国抗日战争胜利在望。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在中共七大会议上，为了让全党在胜利前夕保持对蒋介石反动集团的警惕，极有见地的指出：不许再叫八路军，只能叫十八集团军。什么意思呢？八路军是平时的军队编制，就是说平常的时候也是有的，而十八集团军是抗战时期的军队编制，既然是战时编制，那么战后就可以取消了！文章在此。但是华北的老百姓回答了他：还是八路军这个名字便当，十八集团军字多不好念。蒋介石订这一条就是他准备取消八路军的一个步骤。
? ? ? ?由此可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华北人民抗日武装是称八路军，还是称第十八集团军，不只是军队称号和部队番号的问题，而是关系到中国共产党以及党所领导的华北人民抗日武装命运和前途的原则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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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8：《八路军和老百姓》创刊号封面（晋察冀画报丛刊之一，1946年3月创刊，晋察冀军区政治部出版，由“中华老报馆”冯艺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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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八路军这个称号在抗战期间代表了反侵略的正义力量，代表了中国人民誓死抗战到底的决心，也代表了广大人民群众心目中的中国共产党。八路军这个称号，我党我军一直使用到解放战争的过渡阶段，至1946年6月蒋介石反动集团发动全面内战之后，才逐渐停止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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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老兵读史）：《老百姓的八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