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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骑兵团(网图,侵删。)
本文提要:
作者张小敏的父亲张庆诚是一名骑兵,参加过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在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大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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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张庆诚,是一名骑兵。参加过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在他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中,大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小时候,经常听父亲给我们讲他战争年代打仗的故事。每讲一个故事,总会提起他的那些战马。从父亲的言语表情中,我们能够感觉得到他爱马、懂马,对那些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战马有着极深的感情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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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曾有两次从军经历。1914年,父亲出生于安徽省萧县。11岁那年爷爷去世了,一字不识的奶奶拉址着3个未成年的孩子,依靠种一亩八分坟地度日。住的是每年以一块银元租来的菜园茅草棚,睡的是麦杆“床”,吃的是野菜红薯,生活苦不堪言。为了糊口,1927年底,13岁的父亲参加了北伐军,分在囯民革命军第一师第一团第一连当勤务兵兼喂马。从此,父亲与马结下了不解之缘。1928年春,北伐部队由海州出发往仪州府打军阀。双方在仪州南白沙河子一带展开激战,经两天战斗,北伐部队攻克了仪州府。也就在当年夏秋之际,北伐宣告结束,部队随即开往长江北岸滁州驻防。在训练整顿中,父亲因年龄太小不满14岁被清退回家,发给两块银元做为路费。
第二次从军是在1931年秋。父亲17岁那年,家乡发大水,庄稼颗粒无收。父亲跟随本家的一个哥哥逃到了江苏省濉宁县城。当时县城驻扎着冯玉祥的骑兵14旅,父亲一听是骑兵当即报名参军,经旅参谋长马仁兴测试合格后,分配到骑兵团直属机枪连。
骑兵团的特点是速度快、突击力强,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威力,善于远程奔袭,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功效。骑兵团的训练非常严酷。每天练正步、劈刀、打拳、双杠、木马,马操马术等。冬天要求赤脚在雪地里跑步,腿练肿了,上不了炕。有时动作稍错,班长就用皮带或枪通条打人、罚夜不睡铡草喂马。
1934年春,马仁兴团长派父亲到河南驻马店教导队学习马操马术、通讯、爆破、防坦克等课程。父亲毕业后被提升为中士班长,奉命在河南商丘周家口一带护路驻防。经过三年训练,父亲熟练地掌握了马操马术,在朝夕相处的训练中与马建立了深厚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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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时的国军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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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父亲先后参加了芦沟桥战斗、兰封战役、周口保卫战,在正面战场上阻击日军,以少胜多重创日军。在周口保卫战中,马仁兴团长负伤,并于1938年在西安养伤时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团长的影响下,全团官兵反内战、反侵略爱国热情逐渐高涨。
1940年初,部队开进河南林县,驻扎在核桃窑。旅长庞炳勋发现28团赤化,准备将28团以集合为名,将亲共军官撤职法办。危急关头,在中共抗大一分校校长何长工的周密策划下,马仁兴毅然率骑兵28团起义。马团长抢先一步集合部队,警卫班把旅长派来的亲信20余人都缴了枪,捆绑在柱子上,命令父亲集合红马连为前卫连,配两挺机枪,以执行侦查任务为名,强行通过敌战区,与八路军总部接应的部队汇合。部队昼夜兼程一百多里,避过了国民党军层层封锁,于黎明时分安全抵达八路军总部。原骑兵28团被编为八路军骑兵第2团,休整后随即开往晋察冀边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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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骑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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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父亲回忆,部队出发的那天夜晩月光格外明亮。部队在穿越娘子关铁路封锁线时,被30米开外的鬼子炮楼发现了。日军立即用机枪对骑兵2团进行疯狂扫射,不少刚起义过来的战友倒在了血泊中,父亲的通讯员也当场牺牲了,那匹跟随父亲多年的枣红马也被打死在铁路上。父亲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就在这时父亲发现马团长已经带领部队冲过了敌人的封锁线。父亲忍痛告别了牺牲的通讯员和枣红马,艰难地爬到铁路北边,顺着路边不高的石墙向前爬行了约200米,突然一匹没有马鞍的空马从父亲身后飞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父亲纵身一跃骑上马一路狂奔,终于追赶上了部队。这时马团长正在清点部队,集合失散人员继续行军,数日后到达了晋察冀洪子店。骑兵团起义后,受到了八路军总部的盛大欢迎和彭德怀左权等领导的高度赞掦。经过整偏后的骑兵团人马1700余。父亲被派到3连“白马连”任连长。
父亲常说,马通人性,马是他的救命恩人。也许是天意,那次过娘子关封锁线,危难时刻,要不是那匹飞来之马可能他就没命了。
根据八路军总部的命令,28团与冀中骑兵整编为冀中骑兵团。这支劲旅能征善战,在百团大战中破袭石德铁路、袭击易县城、阻击阜平之敌、远程奔袭拔除定县及正定日军据点、无极伏击抢粮之敌、沧石公路设伏等战斗,仗仗打得漂亮。特别是1942年长途奔袭攻打安平县城,创造了骑兵攻坚克城的典范,收到延安的贺电和晋察冀军区的通令嘉奖。冀中骑兵团先后经历大小战斗50多场,让日军闻风丧胆。在“五一”反扫荡中,为掩护晋察冀八路军总部的转移,马仁兴团长率领骑兵团1200余人奉命两次冲进5万日军敌阵,以战死近1000余骑兵的代价成功掩护了八路军总部的转移。抗战小说《小胜儿》《十八匹战马》描写的就是这支骑兵部队。
1945午8月日本战败,父亲作为冀中骑兵团的干部进入东北。为告慰当年血染冀中的骑兵团的战友,他奉命组建了辽吉一分区骑兵大队和骑兵团,担任骑兵大队长和骑兵15团团长,带领部队厮杀在东北解放战场,并与蒙汉联军并肩作战,打四平、战沈阳、攻天津、剿土匪,为建立新中国屡建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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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骑兵在做马术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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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3月,骑兵团下马改为步兵团。父亲从战马中挑选了一匹用十匹战马换来的金黄色的蒙古马。骑着这匹马从北到南行程两千多公里南下到江西。也许是太累了,这匹马在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后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为了纪念这匹蒙古马,父亲用马尾巴做成一个“拂尘”,将它挂在床边的帐钩上。“拂尘”也称拂子,塵尾。乃将兽毛扎成一束,再加一长柄,用以拂除蚊虫。这个拂尘长约六十多公分,金黄色,光滑的像缎子一样,用手一甩,会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约唰唰声,又好像撕开的绸布声。我们都非常好奇,爱不释手。遗憾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被军事博物馆的同志到干休所找到我父亲,将这个拂尘连同缴获的日军刺刀、望远镜、军用皮包、军毯等一起征集走。父亲虽不舍,但还是捐给了军事博物馆。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未的一天,我回干休所看望父亲,因天色已晚,当天便在干休所住了下来。当时我住在父亲隔壁。这是一间几乎不住人的空房,房中仅摆着一张床。我躺下后随手关了灯。大概不到十分钟,就听到屋顶上自南向北响起了一阵阵一排排像千军万马的轰鸣声,这个声音滚动着、重复着足足有两三分钟。我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拉开门,把刚才发生的事向父亲叙述了几遍,并询问父亲其他房间是否发生过这种声音?父亲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说:“有过一次,那是1963年离开上饶军分区的时候”。父亲半卧在床上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想起那天晚上发出的奇怪轰鸣声,我想也许是父亲的那些战马,它们一直在守护着父亲不肯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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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6
注:
1、张庆诚,原辽吉军区一分区骑兵15团团长。
2、张小敏,退役军人,原江西某企业领导干部,张庆诚之女。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铁军文化):张小敏:父亲和他的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