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于三道梁子停车场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汽车连,当上了汽车兵,并与国产解放牌汽车——CA10B结缘。
当时部队正在修建辽西线,汽车连运输任务很重,全连几十辆汽车整天忙于全团的生活,施工和战备物资的运输。
在这种情况下,连里还把我们30名新兵组成一个排三个班进行培训。抽调一个排长,三名老兵分别担任班长,还抽调一台“嘎斯51”和一名专职教练负责我们的驾驶培训。
我们三个班分别住在老乡家里,汽车理论学习就在老乡的院子里摆放了一个黑板。教员由排长和技术检查站长担任。
驾驶培训需要场地,大家就自力更生,一起动手在附近的河滩里清理出一个简易的训练场,用白色石头按照要求摆划出汽车跑道,因陋就简。“驾校”就这样诞生了。
培训开始大家情绪高涨,都知道熟练掌握驾驶技术的重要性。理论学习阶段都很积极投入,从汽车构造到零部件的名称、作用、性能,故障的判断、排除、到特殊天气,复杂道路的特殊情况的应对等,都认真听讲,反复的死记硬背,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培训,大家都基本过关。
进入实际驾驶操作阶段,由于文化层次,理解能力的差异。对于书本上描述的操作程序每个人的理解参差不齐。
教官也常常被弄得哭笑不得。为了能尽快掌握驾驶技术,大家集思广益,想了许多办法。最后把要领归纳成顺口溜口诀,便于记忆。
例如:起步的口诀是,左脚踏(离合器),右手挂(变速杆),按喇叭,松手闸,左脚慢抬(离合器),油门稳加,把住方向,眼看前方。
坡道起步和平道起步的区别在于离合器,油门,刹车要配合好,口诀是:左脚快抬听声音,音变车抖稍一停,松手闸,加油门,左脚慢抬车前进。不后溜,不熄火,各部动作紧配合。
倒车的口诀是:前进倒退方向一样,左打左回右打右往。
加档的口诀是:提高车速,松开油门,踏下离合器,换入空挡,再踏离合器,挂入高档不发响。
减档和加档的区别是两脚离合器中间要加一脚油门,使发动机和传动轴转速吻合。口诀是:油门大小看车速,慢大快小要适合,油门大了要稍停,油门小了要重轰。
故障排除如全车没电的口诀是:喇叭不响灯不亮,电瓶上面找故障。等等。
实践中大家一致反映这个办法不错,好记,好用,好掌握。驾驶技术提高很快。
两个月的实践,大家基本掌握了汽车驾驶,故障排除和日常保养的基础知识。然后就分配到各个班跟车当助手投入到运输中“以运代培”。
而我则被分配到连部任文书。看到战友们每天出车,收车,擦车,保养,心里老是痒痒的。半年后他们都陆陆续续“放单”了(即实习司机,可以单独驾车)。让我很是羡慕。
我虽然在连部当文书,其实我也没有闲着。当时连里规定非驾驶人员不得驾车。但是年轻人好奇,好动的秉性使然,我利用公出乘坐本连的汽车的机会,选择性的,拐弯抹角的和司机套近乎。会抽烟的发支烟,启发动员他们让我开一段。
战友们彼此心照不宣,都是过来人。基本上都能满足我的要求,在车少,路况较好的情况下让我开一段。我也就分外珍惜这宝贵的机会。虚心求教,谨慎驾驶。
日积月累,一年多的文书,我也基本达到“放单”的水平。战友们都很够意思,从来没有人在连首长面前告发我。这为我后来下班跟车打下良好的基础。
1973年5月份我离开连部,终于下班跟车当助手了。我的师傅李明银,一个憨厚的山东汉子。他待我非常好。我记得第一次出车我早早就到车场正儿八经的用摇把把车发动着,并把原本就干净的车身又擦了一遍,李明银师傅来后就对我说,你开吧。
于是我第一次名正言顺的当着连首长的面把车开走了。此后,只要不是复杂的路况和车多繁忙的路面,他都尽量让我开。在他的帮助下我的驾驶技术又有提高。透露一个秘密。有时候在工地倒短,李明银师傅就直接让我单独驾驶,他找同乡战友去了。
对于他的信任,我一点也不敢马虎,每次都小心翼翼的驾驶车辆,为连队服好务。我曾经问过他,你就这么放心我。他说你当文书时我经常见你开车,听别人说你开的很好。这一段时间我也发现你开的确实不错,所以才敢把车交给你。原来在他这里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半年后部队转场到了赤峰。经过考试考核,我和一批助手也被“放单”了。
▼我的师傅李明银,山东长青兵(2019年10月17日济南)
▼我曾经驾驶过的车辆
▼我的军用驾照(当年用专用相机拍照留作纪念)
当年11月份我转正为正式驾驶员颁发了驾照,还被任命为九班班长。同时正儿八经的带起了助手。我曾经带过两个徒弟。他们都很尊重我。工作很主动。每天都提前发动车做好出车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等我出车。
收车时主动加满油,擦洗车辆。尤其是冬季,他们都早早起床摇车,润滑,加热水,发动车辆。保养车时主动干些如打黄油,清洗配件等脏累的活儿。根本不用我吩咐。我也毫无保留的把我仅有的一点驾驶技术和处理简单故障的经验传授给他们。
我们之间建立了良好的战友加师徒的关系。至今我和李明银师傅,佟泰平,刘合兵两个徒弟都保持着联系。这也许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很难得的。
▼我的徒弟佟泰平(右,黑龙江太康兵,蒙古族,现住天津),刘合兵(左,河北兵,现住北京)
▼图片来自网络
在我当汽车兵的几年里,每天出车收车已习以为常,但有几件事我记忆犹新。
第一件事是大约1974年春,部队开始军事训练。各连所需训练器材,武器弹药的运输就由汽车连担当。这天我接到的派车单就是给一个连队送弹药,而且有十几箱手榴弹实弹,他们连来了一个排长跟车押运。
我从来没有拉过实弹手榴弹,心里有点紧张,虽然保险系数很高,但是毕竟是真家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是班长,又不能拒绝。在去军火库的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我看了看排长,人家正在呼呼大睡。他的情绪感染了我,我咬咬牙豁出去了。
别人能干我也能干,甚至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弹药装车后排长清点时。我小心的问他,装好了吗,没有危险吧,排长满不在乎的说,都好了,开车吧。他说的轻松,我还是有点担心。揣着这种心理,我谨小慎微的启动车辆,总怕动静大了出问题。
一路上我尽量选择路况好的地方走,车速慢的像赶马车,排长几次催促我快一点,我都没有听他的,按照我的心里标准慢慢的,谨慎的行驶。
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他们连队,排长组织战士卸车时让我到连部休息我都谢绝了。催促赶快卸车。卸完车,我立马把车开走了。有一点赶快离开是非之地,死里逃生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好笑。
第二件事是一次我带领全班到林场拉回填木,下午赶到事先联系好的公社招待所休息。我们到地方后发现如果把车停在招待所外面,夜间就得有人看守,如果停在院子就不用看守,因为他们有专人值守。
但是要把车开进院子必须经过一段不宽的胡同,公社大门开在胡同深处的侧面,试了几次,因角度问题,没法开进去。正在我一筹莫展时,我发现班里一个老兵始终不言语,他用脚步测量着车的长度和大门的角度。见状我问他准备干啥,他这才开口说班长我再试试吧。
只见他把车在胡同外掉头,原来他准备把车倒进去,我见状赶快去站在测背面配合指挥他,只见他一寸一寸小心翼翼慢慢把车倒向大门,找好角度,终于成功了。真是高手在民间,也在战士中间。我让他把所有车都倒进院子。大家放心的睡了一个好觉。
第三件事大约也是1974年冬季,冰雪覆盖着大地。还是到另外一个林区拉木材。为了尽早赶到林区装好车后赶到县里住下,因为林区无法解决吃住问题。天不亮我就带领五辆卡车出发了。
一个多小时后天已经大亮了,又行驶了一会儿太阳露出来,道路被汽车碾压过的冰雪路在晨曦的映照下,显得非常光滑明亮。突然前车停下了。我下车赶过去一看,原来几辆地方车辆都停在路边。我询问他们为何不走了,几个大约30——40岁的老师傅说你看前面的路你们敢走吗。
我仔细一看,原来前面开始爬一段约500—600米左右的陡坡,在坡顶有一个急转弯,由于汽车转弯时车身向外倾斜把路面辗轧的外面很斜,斜的一方路面不宽,而且是悬崖峭壁。比较危险,如果把车一气儿开上去就不要紧,就怕在转弯处换挡不及时导致车轮打滑就很危险了。
这就是导致地方司机停滞不前的原因。当时班里的战士都看着我,问道,班长,怎么办。说实话我当时也没有把握把车开上去。我即和两个老兵商讨对策,在老兵的支持下,决定继续前进,决不被眼前的困难吓到。决定和决心都有了,还得有具体可行的措施。
通过观察,决定由两位技术熟练的老兵开车上去,让两个助手拿着皮大衣站在弯道最险处准备好,如果车轮打滑就把皮大衣塞在打滑的车轮下。
两个老兵临危受命,其中一人小心谨慎的开始爬坡了,他一直保持低挡中速,不造成减档的情况,还好,老兵不负众望,顺利的把车开到山顶。第二个老兵照本宣科也顺利到达山顶。为了保证安全,两个老兵又步行下来把另外两台车开了上去。
轮着我了,我谢绝了老兵的好意,自己学着他们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把车也开了上去。寒风一吹,我感觉背心发凉,才知道我出了一身冷汗。
在山顶看山下,那几个地方司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我们向他们挥了挥手就继续前进了。这大概就是军人敢试,敢干,敢闯的秉性吧。真是应了那句“铁道兵面前无困难”的豪言壮语。
还有一次我们出长途车,傍晚到了一个县城,决定住下。晚上没事大家提议看电影。那个年代只有八个样板戏和“三战”电影(即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于是我们几个人打听到电影院地址后就去了。那天放映的是“地道战”。
我们到时电影刚刚开演,工作人员一看是解放军来了就尽快给我们买好票直接引进到放映厅,虽然大灯关了,透过银幕的光亮我发现中间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为了不影响群众看电影。我们悄悄在后排没人处坐下观看。
当电影演到游击健儿从各个地道口出来向鬼子进攻时,雄壮的主题曲奏响了,“地道战,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这时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观众一起起立,合着歌曲的节拍,拍着巴掌一起高唱,“地道战,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银幕内外互动的气势排山倒海,气吞山河。
真有一种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势。震撼着我们。影片结束大厅的灯亮了,我们才发现是一群十多岁的半大孩子。原来今天是学生专场,不对外卖票。因为我们是军人,工作人员才给我们网开一面。
看到这个场景,我们站在原地不动,让学生娃们先走后我们才离开。“爱国主义要从娃娃抓起”,这场特殊的电影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也是军旅生活一个小插曲吧,回味无穷。
▼解放牌汽车——CA10B。(图片来自网络)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连当年装备的几乎清一色国产解放牌CA10B汽车。包括大卡车,翻斗车,油罐车。
全连就是驾驶着这一款国产车奋战在铁路施工运输线和工地上,为战友们送去了一车车生活,施工物资,保障了战备施工的需要,保证了一条一条新建铁路按期完成。
解放牌汽车——CA10B。这款汽车以他较强的动力和坚固的结构,成为了当时铁道兵各团汽车连的主要装备之一。它易于掌握,操作,配件互换通用。便于保养和故障排除。它的出现,改变了军队的运输方式,更为国家的发展和国防的建设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1960年它诞生于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装备部队以后的实践中,以它可靠的性能,较强的适应性,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都能行驶的特性,受到战士们的欢迎。
在那个年代,解放牌汽车——CA10B成为了国家建设的重要力量,为国家的现代化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它的外形粗犷,线条简洁,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其独特的魅力,成为了一种时代的象征。陪伴着战士们走过了无数的风霜雨雪,见证了他们的辛勤付出和无私奉献。
当年,解放牌汽车——CA10B因为深受全国各行各业的欢迎而导致供不应求。为了满足部队的需要,铁道兵各个汽车分队都直接拿着接车单到长春汽车制造厂接新车。但是,厂里满足不了每天的接车量。于是出现了新造的汽车刚下线就被接走。
我们连在三道梁子时就接回来20辆没有大箱的光屁股车,接车的战友说就这还是抢回来的,下手慢了就被别的部队抢走了。我记得当时团里派了一个木工班由一个排长带领,携带电锯,电刨等设备在连部门口院子里为新车安装车厢。及时投入运用中。
一切事物都是在发展的,1981年,解放牌汽车——CA10B停产了。它的离去,留下了一代人的无尽回忆。它是一种情感的纽带。更是一种历史的见证和文化的传承。
解放牌汽车——CA10B这款国产车与我有缘,我不仅在部队驾驶它,退伍后依然驾驶它,因此,对于这款车我有着很深的情感。
退伍以后我被分配到铁路部门任汽车司机。报到后领导就让我到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接车,当我看到这款解放——CA10B,就像见到老熟人,部队的记忆立即浮现在眼前。我熟练的检查了所有部位,完成了交接。之后我就开着它为铁路运输服务,又带了一个徒弟。直到我提干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它。
▼退伍后的驾照(专业拍摄)
九十年代末,我的儿子就读于医科大学,假期里我借了朋友的微型两用车培训他学习驾车。我按照在部队带徒弟的方式,先把我们汽车兵的开车秘籍传授给他,使他很快就进入角色,逐步掌握了驾驶的基本常识。
儿子的悟性很高,日积月累,一个假期下来基本可以在教练场比较熟练的驾驶了。他毕业的那年在家待安排,我给他到驾校报了名,驾校教官把他们这批学员经过考察,按照已有水平把他放在了速成班。不到一个月就拿上了驾照。
社会在发展,生活在提高。私家车进入家庭后我家也买了一辆。节假日我和儿子开着它带领全家到周围500公里范围内的景点自驾游。优哉游哉。即丰富了生活,又增强了家庭的和睦,温馨和团结。其乐融融。
▼现在的驾照
▼全家自驾游
回望军旅,芳华虽逝,军魂犹存。正如那首歌唱的那样:“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白浪情):岁月留痕(3)军旅,我激情燃烧的岁月当上汽车兵,结缘 解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