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文芳
官房的来历:传说明朝年间有个姓马的,科举得中后,官职为书办,就在家乡村里建起了一座房屋,称为官房(据说姓马的一族,自称书办官职大于土地,于是他们不拜土地庙)。历史无法考证,只是传说而已。
这座官房的地理位置,处于我村的正中央,是东西走向的中大街中部的路北所在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官房改为村公所(相当于现在的村委会)所在地,是处理村中大小事务的地方,也是村政治、经济及文化中心。
在我依稀的记忆中,现在卫生所的位置,正是原先拆除了老旧街的一个南券门所在地(北街还有个券)。由于刚拆除了券,从街往官房走,要上一个斜土坡儿。每到雨雪天,去官房的人经常有人因路滑而摔倒弄一身泥。后来俺上学时,也经常像泥猴儿似的穿着泥裤子去上课。这是后话。
上去土坡儿,是一片属于官房地界范围内的闲置空地,周围的邻居在通往官房院的路两边,陆陆续续建满了个体农户的红薯窖,里面盛满了红薯,这是农户一冬一春的主要食粮。因窖子不在自家院内,部分人自制十字方木,嵌入窖口,再用锁子锁上,以防万一。
从斜坡儿上来开始,到官房院的圆券门儿,有30多米。门框下有个高门嵌儿,那时我长的个儿小,腿与门嵌儿的高度差不离,迈门嵌儿时还需抬高腿,手扶门框,小心叉过。
官房的堂殿有三间,建在五部台阶之上。台阶左右两侧,各垒砌一条长两三米长的石头斜坡儿(俗称出溜坡儿)这个坡儿光滑陡峭,是低年级小同学或学前幼童经常上上下下磨屁股的地方,无论严寒酷暑,一个个乐此不疲,兴趣浓厚着呢!
房顶正脊两端有彩色的琉璃神兽造型,呈相望态势,惟妙惟肖,格外吸引人的眼球。那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造型不能面朝外?居高远眺不更好吗?,后来才知道这种构筑特点叫“鸱吻”,和过春节时贴的门神必须神面对神面一样,都是有一定讲究的。据说此神兽是龙王的第九个儿子,有防火避灾、喷浪降雨之说。
屋顶的全部重量用一搂多粗、五六米高的4根木柱子来承重,柱子上绘有龙的图案,头朝上,身躯尾巴缠绕在柱子周围,实乃活龙活现,栩栩如生。大有搅动四海云水、呼风唤雨之势,寓意为飞黄腾达、一飞冲天是也。
堂殿西山墙头儿,是男女厕所,厕所的茅粱,用东西走向的三个长条石铺搭,在长条石中间,南北一道界墙,将厕所一分为二,左边为男厕,右边为女厕。下面就是一人多深,三四米长的南北走向的长方体茅坑儿。
西屋共两间,里外各一间。原先的屋顶,应该和东屋四间的坡顶是一致的,是旧年代的小蓝瓦(凹面朝上覆盖)瓦房。后来的模样,估计是屋顶下架(塌陷)后,重新翻修时,用麦杆儿苫坡,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草房”。
6岁以前,对于官房,我没印象。真正有记忆的就是老爹对我实施了“拔苗助长”,七岁时就让我上学的那年(按规定8岁才能上学)。我进校时,官房在几年前就改成了学校,那时候,根本不存在托儿所或学前班的说法儿,进校就是一年级。
我和小玩伴儿叫扎根的,在双方大人的安排下,平生第一次跨进(官房)学校,正式成为了一名比较特殊的小学生。
当时俺俩都穿着豁裆裤(开裆裤),背个比自己矮一点的高杌子(木凳子),大同学们看到后,面带惊奇,目光里露出了嘲讽的笑意。当时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再看看别的同学,穿的裤子确实和俺俩就是不一样,这才意识到,当学生就不能再穿豁裆裤了。
第一次上厕所蹲茅坑儿,心里很紧张,心想:这要是“出溜”一滑,从茅梁的间隙掉下去,那还有命吗?试了几次,也不敢叉腿,只有死死地攥着同学的手,蹲踏实了,才敢放手。这时,手心儿都出汗儿了。
记得上一年级时,是在堂殿,由申村李新顺老师代教,只记得李老师喜欢写毛笔字,只要有半块废纸,就要在上面练习。练过的废纸塞满了闲置的煤火筒,摆满了煤火台。
升入二年级后,教我们的是公办教师于书吉。于老师右腿残疾,行走不便,嗓门儿很大,性格且很外向。与人聊天,时不时地仰天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半个胡同都能听到。
我们上课是在东屋。东屋的北头儿,就是于老师的厨房。每逢接近中午时,于老师炒菜的香味儿,直接从教室后面的小窗口就“轻车熟路”“无拘无束”地飘进教室里来。
那个小窗口,也是于老师炒菜时留意学生动向的观察口,一但发现有学生在违反纪律,于老师就透过窗口发话了,不点名地说:“有个别同学需要注意了啊!”。
于老师的饭食就是好,比俺家强多了。单是炒菜放葱花时那“嚓啦”一声的炸响,往往就馋得俺口水直淌。每当这时,班里的男同学总会滑稽地挤眉弄眼儿,眯着眼睛,闭上嘴巴,个个都深深地吸一口四处飘溢的香味儿,洋相八出地露出挺享受的样子来。
60年过去了,语文课本上的一段儿歌,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上课背会的儿歌,我一下课就跑到还没下课的三年级门口去谝。用那稚嫩的童音,对着虚掩的门儿,一口气再高声背诵一遍。这下惹得还在默写的学生哄堂大笑。瞬间,我意识到闯了祸,撒腿就跑。好悬!幸亏俺跑得快,不然被老师逮住,就又得罚站了。
俺们低年级学生下课早,大概是老师考虑到小同学不习惯学校的作息时间,怕尿裤子吧。同班的小同学就曾尿过裤子,而后家长找到学校,吵闹得老师下不了台。
高年级(小学四、五年级)一般下课迟,我更好奇高年级的作文课,经常到教室门口去偷听。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郑国海老师在讲郑喜年的作文时,有一段大致意思是:“我的作业不能按时上交,还经常把错别字一个个涂描得像碉堡似的”这一句,老师点评说:“好!这个比喻很恰当。”由于印象深刻,所以60年来,喜年是那个年级里我仅记得的唯一的一名学生,其他的一个也不记得了。
我到二年级后学期时,是在东屋,面朝南上课。不知道咋回事,我们班又多了一个大同学——四队的郑新昌。好像比我大三、四岁吧,于老师怕影响到个子低的同学看黑板,就把新昌的座位安排在最后。也就是一进东屋教室门儿的右侧门儿后边。
新昌的个子高,足足超过我一个头还多。他有个毛病,上课爱瞌睡,好像昼伏夜出习惯了的猫,一睡就流口水。往往课桌上总会留下一片汪汪口水,课本都洇湿了半边儿。
当时,我村有个妇女,有点精神病,三天两头儿来学校捣乱,并满嘴胡咧咧,一边走,还一边哼着谁也听不懂的小曲儿,口口声声扬言要和于老师结婚。那时,我们小,谁看见了都会战战兢兢地躲避得远远的,害怕她发作起来、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把自己甩到岸下。你知道,当时学校院子可没边墙呀,2米高的石岸下就是条胡同咧!
新昌个子高,不怕她,凭动手,新昌也不吃亏。那时我想,神经病人的脑子是真有问题还是装的?为什么见了大个子新昌,她就犯怵?难道她也看人下菜碟儿,欺软怕硬?
每逢这个时候,于老师不敢露面,暗地里给新昌使个眼色儿,新昌就心领神会。往起一站,那个头,就超出了对方不少。于是板着脸,先将她训斥一顿:“来这儿干啥呢?嗯?这儿是学校,是你来捣乱的地方吗?出去!”接着就连推带搡地把她推了出去,一直撵到大门外,然后将大门插好,大家这才长舒一口气,教室里又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
通过这样的事,新昌的形象在我脑海里进一步高大起来。我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瞄向教室两侧墙的上方,周围贴着的英雄邱少云、黄继光、董存瑞、向秀丽以及罗盛教的画像来。心想:他——新昌,就是我心目中现实版的英雄!以致于这种概念,在脑海中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
升入三年级至小学毕业,由杨天兴老师任教,也是在小学阶段教我时间最长的、印象最深的、给我鼓励最大的老师。
那年,全国轰轰烈烈地开展了学《毛选》的新高潮。河顺公社的“讲用团”会场就设在官庄村(曾记得李东生老师在会上作了发言),每个学校派一名学生代表参加,我有幸被天兴老师推荐去了。
学习回来后,我还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了汇报发言,讲稿还是天兴老师帮我修改的。
那时候,整个社会时兴“移风易俗”。新人结婚拜天地,学校派我这个“红小兵营长”去主持“革命的仪式”,这是“革命的需要”。试想,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娃,第一次去给二十几岁的新郎新娘主持仪式,心里是多么的忐忑啊!在杨天兴老师的指导和鼓励下,我终于完成了“神圣的革命任务”。
此后,谁家有人结婚典礼时,家长会主动来学校邀请我去主持。记得共主持了四五次仪式,也逐渐地得心应手了。
小学阶段,换了几次教室,都是和学校改建有关系的。在这期间,拆除了原官房的圆券门,在原东屋南面又加盖了一栋教室和办公室。大门也南移到了现卫生所的位置等。还曾记得分别在杨贵昌、郑方锁两家暂时学习过。
1970年升入初中后,才结束了我在官房的小学生涯。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官房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的只是几代人朦胧的记忆。今天,官房的一草一木已不复存在了,然而,官房已刻进了我的骨子里,融入了我的血液中。在官房,虽然仅完成了我人生的小学学业,但在我心目中,官房是我知识源泉的发源地,是我走向人生的启蒙点……
杨文芳 笔名海阔天空,林州市河顺镇东寨村人,爱好书法和文学。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河顺文艺):【文苑芬芳】 在“官房”上学的日子| 杨文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