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潞州区壶口村
“琉璃狮照壁”说开来
记得中国著名古建专家、山西省文物局原总工程师柴泽俊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们的民族精神、民族文化、历史遗产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是实在的,不是虚的,保护这些东西,别人看是愚蠢,我看是正事,是大事……我觉得(文物)这些东西,才是可贵的文化,才是民族的精华,才是中华民族的脉络。”难道说,不是吗?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往往比一些文字可靠得多,也准确得很。
最近,无意中在网络上看到这样一则信息:长治壶口镇大禹庙门外有琉璃狮一对,色釉较黑,据说是长治荫城镇的制作,时代可能是万历。这不免引起我很大兴趣。
壶口,史称“壶神头”,是雄踞上党、声名远扬的千年古镇。其实,我已几次探访过壶口这座曾经繁华的古镇,虽说没有找到古房古屋古街道那古朴的味道,但是今天它的村容村貌却有着独特的现代化社会的风采而努力存在着。家家盖起的二三层甚至有四层的独家住宅小洋楼,还有每家每户门前的道路硬化,足以证明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迅速得以发展的好势头。
据《郊区志》记载:该镇始于秦末汉初、到南宋时已发展到今长治东关、水车沟一带;历史上曾有过商贾云集、店辅林立,集市贸易十分繁荣的景象,一时成为当地商贸中心,其影响之大、范围之广、非一般城镇可比。既然是古镇,历史留下的名胜古迹肯定是奢华的。其中在长治周边有口皆碑的“大禹王庙”就是其中之一。
我巡着大禹王庙去瞻仰矗立在其门外的那一对琉璃狮的威风,可惜,古老的大禹王庙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在它的旁边有新盖起的一院红漆墙体大禹王庙,大门左右两边各蹲着一尊威武镇静的狮子像,可这不是琉璃所制,是纯石头的。大庙正对着的大戏台(壶口文化剧场),因不逢庙会,戏台上也是灰头土脸的狼狈。既然来了何不进庙里面拜拜大禹王,可朱红色的大门却紧锁着,门外窥不见门内事,只好悻悻而返,身后依旧习惯性地寂寞的呆在那儿期待着来访者的随时出现。
折返回壶口村所谓的老街,东西望望一条街,望望东西还是这条街,望不到我想望到的。就在我准备打道回去的时候,一抬头猛然发现在大禹王庙对正的戏台,戏台的后墙上镶嵌着类似琉璃的两条龙照壁,我惊喜地两步并作一步向它走近,镶嵌的碑正中刻有:“琉璃狮照壁”几个阴刻大字,最上面一行刻有长治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下面落款是一九六〇年六月公布,再下是长治市革命委员会立。
琉璃狮照壁立碑
凑近仔细看,残存下来的壁面造型逼真、雕琢精致的两条矫健的龙戏珠于线条流畅的波涛之中。周边墙体用水泥挂面做了保护,琉璃影壁高5米,宽5.90米,厚0.23米。在“琉璃狮照壁”上方雕刻有两个琉璃人,脸部轮廓分明,表情饱满,丰神异彩。他们一身甲胄,头戴巾帽,一人手拿着令牌之类的东西,另一人手举着个小舟,脚踏祥云,好像要去执行什么任务似的,形象逼真,雕琢精致。另外上面还有一行字,按古时候从右往左的书写习惯,这几个字就应该读“□□上天彰□庠”。它的具体意思却不得而知。再往上看,是精致小巧的琉璃斗拱,属明清样式。
琉璃狮照壁
另外,在“琉璃狮照壁”碑的左侧粘贴有一张“长治市潞州区老顶山街道文物安全责任公示牌”,具体有文物名称、保护级别、安全管理直接责任单位、综合监管部门、责任人、安全人等等多项内容,其中文物名称一项里记录的是:壶口大禹庙琉璃狮子及八字墙照壁。既然叫“琉璃狮照壁”,唯见琉璃照壁,那琉璃狮呢?难不成是长治博物馆“琉璃展”入口处的那一对狮子?另外,既然是“大禹庙八字墙”,是不是应该还有一块类似这样的照壁相对应着呢?那另一块呢?谁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历史的年轮在滚滚向前,过去的人和事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的不再丰满,但建筑是艺术的集大成者将一切无声的时间痕迹都装进了建筑这个载体,每一座都是一座宝藏,这是古人留给我们的巨大财富。柴泽俊先生在对山西古代琉璃做调查的时候,曾到过壶口琉璃窑址实地勘察,并在那里发现了唐代烧造的建筑琉璃碎片。这又是一大惊喜的发现,走,去琉璃窑址实地看看,那里一定有看不完的故事、写不完的文字。琉璃窑在哪儿?不知道。扭头看到有一家大门口的门墩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妈妈,我欣喜地走过去:老妈妈,向您打听个事?“嗯,什么事闺女?”老妈妈的身子微微向着我倾过来一些,和颜悦色地支起耳朵等着我即将要打听的事情。
“老妈妈,您知道咱们壶口琉璃窑址吗?”
“嗯?你说什么啊?”
“琉——璃——窑——旧址,您知道吗?”我专门把重点加重了语气并拖长重新说了一遍。
“哦,琉璃窑啊,早没了!”这位老妈妈好像对琉璃窑的失去并没有觉得怎样可惜,这个东西时间久了,就应该坏了或是就应该不存在了,若还存在的话反倒觉得是不正常的。
刚刚有的那一点儿兴头又一次被浇灭:“老妈妈,那您知道它的大概位置吗?”我还是不死心,只想寻过去看看,哪怕是目不忍睹地残垣断壁一堆瓦砾。
“没了,啥也没有了。我嫁过来已经五六十年了,嫁过来就没见过,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个东西(琉璃窑),从来没有见过。”
“哦,那您一定知道里面有什么故事吧?”我还是想抓着这把救命的稻草能留下点儿蛛丝马迹。
“没有,没有。啥也没有,这都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事了,谁讲这个呀,没用。”我的一颗心凉丝丝的凉到了脚心,绝望了。
感谢这位老妈妈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我,即便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也算是给我解了惑的另一种交代的方式吧。我告别了这位老妈妈,无目的地的在村里瞎溜达起来。
精致的琉璃人
壶口村整个村庄呈东西长,南北窄的这么一个地理地形。村西紧紧与城市(潞州区)相连,村东却是与山沟沟相伴,村南村北都是一片玉米庄稼地。我只有顺着村巷子往东走,走不多远宏明寺就立在眼前,这是一座千年古寺“红梅寺”的前身,经过重修扩建,挂上了“长治市佛教协会”的牌子,阴历的每月初一、十五都有法会举办,热闹景象也相当有规模。在宏明寺门前驻足不久,顺着向右的方向拐了出来,穿过一条贯穿城市与壶关县城的柏油马路,看看时间尚早,径直往南再走走看,仍旧想试图发现一些什么。这是一条徐徐上坡用砖铺过的路面,走在上面能感觉出。但已坑坑洼洼的不成样子,一路上几乎是踮着脚尖,一直在低着头随时找准落另一只脚的空地,就这样慢腾腾地走着,难不成这是一条放羊进山吃草的必经之路?也许吧。怪不得一路上掉着黑黝黝羊粪蛋蛋。右手边是玉米地,路边停着一辆脚蹬空的三轮车,还能听见掰玉米的声音,但是看不到人影。左手边是条沟,往沟里可以看到废弃的红砖厂房,还有成堆倒塌的砖块。心里就想,假如这儿就是当年的琉璃窑址该有多好。马上又在心里做出否定回应:可惜,这里肯定不是。再往上往南走,看到路的尽头有座大门,门楣上写得有字,纯粹看不清,想必是看护什么的大院吧。离大门还有百米远的距离时,瞪大眼睛“仙鹤园”模糊的三个字映入眼帘,原来这里是壶口公墓仙鹤园墓群啊。毕竟这里是埋死人的地方,想想脊背都发凉,还是快快返回吧。
回到家,打开手机又翻开曾经收藏过的那条信息:长治壶口镇大禹庙门外有琉璃狮一对,色釉较黑,据说是长治荫城镇的制作,时代可能是万历。
既然在壶口没找不到关于琉璃窑址的蛛丝马迹,何不妨从上党区荫城镇打开突破口呢?这个完全有可能啊,信息里面写得很清楚‘长治荫城镇制作’啊。心心念念已有好几个星期说是要把壶口市级文物“琉璃狮照壁”行个文的,再加上今一下午的徒劳,满腹愁云立马消散的无影无踪。第一时间,我想到了上党区荫城镇在挖掘荫城文化、发展荫城有突出贡献且文学造诣很深的“荫成”郭先生,荫成是他的笔名,郭是他的姓。跟这位老师认识多年,我只简单地记住了这位老师的笔名,因为“荫成”跟荫城镇有着深深情结剪不断的特殊关联,因为简单,所以记之。真实姓名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脑海中慢慢的给淡忘了。我马上微信联系了他,毫不夸张地说,我在激动中等他的回信。不多时间,老师回信息了:据说一词可能是听当地人所言,代代相传,口口相授,流传至今。说是荫城所烧制,是民间记忆,可以讲故事,但没有学术性,不能做引录。古时候荫城镇肯定有琉璃烧制,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有窑址,也没有发现有关的文字记载相关等内容。
琉璃双龙照壁一体
哇!在心里燃起的一点儿希望之火苗又一次被无情的浇灭了。
一个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作品能保存下来,这绝不是随随便便轻易就能得来的,它需要建筑师们与雕塑家对这座城市的充分认识,既能反映社会,又能表现出时代精神,还要有记载人类文明史的这种职能,它有对未来历史时代留下不可磨灭足迹的重要意义,而不是只看到它的现实意义这么简单。
就比如说琉璃,它是一种矿石质的有色半透明体材料,也叫做流离、瑠璃、陆离、壁流离、玻璃等,近现代又名釉陶低温铅釉陶。“琉璃”一词最早出现在西汉时期的著作《铁盐论》中:碧玉、珊瑚、琉璃成为国之宝,而后多见于各种历史文献之中;还有传说最早琉璃起源的说法是女娲补天时手里散落在人间的五彩石;根据历年各地古墓出土实物证明,中国在战国时期(公元前四五百年)即已出现琉璃工艺。琉璃制品以陶为胎、施以琉璃釉(主要成分是氧化铅),再入窑烧制。元明以来,山西是琉璃工艺的主要产地,明清以来,烧造琉璃的技艺更有发展,釉色及品种都有所增加。从原先的黄、蓝、绿三色发展到翡翠绿、孔雀蓝、紫晶、黑、白达10多种;品种也从一般的砖瓦发展到建筑装饰附件,如滴水、瓦当、筒瓦、兽头、螭吻及室内用品的绣墩(坐墩)和其它物件等,还有色泽艳丽的琉璃龙壁、琉璃影壁等。
长治古上党是琉璃艺术的发源地之一,俗有“没有上党琉璃就没有北京琉璃”一说。它因色彩斑斓、形式多样、造型丰富、精湛的技艺有着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可见琉璃对历代建筑业的发展和建筑物的美化环境起到过很重要的作用。虽说,随着传统建筑新形式的出现,对琉璃的需求量逐步在减少,甚至烧制琉璃的技艺这一传统工艺也濒临灭绝。但是,它曾发过光——反应了一个时代的精神,一种历史的文明和历史的文化。在行走学习探访中不仅带给我们诸多的思考还有无与伦比的美和心灵的震撼。这是古人留给我们的巨大财富,不当当是艺术,更是硅酸盐学科的实物见证,所以说,保护很重要,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实实在在的东西保留下来。
中华上下五千年,华夏文明的摇篮。如果,把文物搞丢了就等于丢失了历史。能保留下来的各类古建不仅是珍贵文物,更是国人的精神空间。它总能年复一年地用它独特的存在艺术形式去感染人、教育人和鼓舞人。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书香明月读书会):【书香明月】第106期||由潞州区壶口村“琉璃狮照壁”说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