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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 文】
□文|崔伍锁
人到古稀，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老了还不想让别人说老。不管你爱听不爱听，老人的标志性的印记早早写在了脸上，人家一看便知。好多人没有当面说破，那是人家有修养，情商高。人贵自知，别人说不说都一样，老年斑在自己脸颊上长着呢。
年轻时，在单位里管过供销业务。请客、做客，对外交往谈业务是日常工作，脸上有块斑痕，与常人有别，或许也是特色，让客人对自己的印象格外深刻：那不是XⅩ公司的老X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明败症长在脸上，实在有点不雅观。身边的同事也问过：年纪轻轻的咋就长了块老人斑？自己笑着搪塞，不予认真辩解。但在背地里却搞了不少小动作：用祛斑霜抹过，用疤痕灵涂过，都不见效。到供销社买来目数最细砂纸，轻轻的打磨擦试，除了发热冒火的疼痛之外，也不管用，沉着的色素依然，永远变不成正常肉色。实在无计可施，也就只能这样了。
1965年4月5日，红旗渠全线通水。而全线仅指总干渠，三条干渠还是开挖的简易渠道，支渠、斗渠、农渠更是如此，边受益边建设。即便如此，也是成效初见，1965年、1966年大旱，多亏修了临时渠道，及时挽救了将要枯死的庄稼。大渠里漳水滔滔，田地里水流潺潺。天旱地不旱，渠水滋润禾苗旺，年年都是大丰收，红旗渠效益彻底显现。那些年水源丰沛，浇地用不完的水，从二干渠栗家沟闸口排泻到洹河支流，使这条季节河不再分季节，几乎常年流水。
二干渠硬化建成之后，支渠、斗渠、农渠的配套建设全面铺开，形成整体的灌溉网络。支渠是公社统一组织指挥，团结协作，多个大队共同修建，根本没有人去讲条件、谈回报。斗渠、农渠则是受益的生产大队、生产小队投资投工自已修建的。再后来长藤结瓜，水库、电站综合利用。要使旱地变为水浇田，还有个很大的任务就是平整土地。渠水硬是倒逼着干部群众冬闲变冬忙，之后的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高，亩产过黄河(400斤)、跨长江(800斤)是那几年农村干部们明争暗赛的奋斗目标。可以说队队有储备，户户有余粮，糠菜半年粮的饿肚子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村的一条斗渠是从二干渠西曲阳跌水段边引水的，沿着起伏的丘陵山坡，蜿蜒逶迤五、六里地，才能流至各个生产队的农渠。这条斗渠从开挖到硬化，也是一个队一个队一截一截地接续下来的，奋战了两个冬春。大概在1968年吧，我17岁时去修的斗渠。那会儿，沿渠线都是忙碌的修渠人。垒砌石头是技术活儿，是匠人们干的，我等青年人只能抬石头、和灰、当小工。当时我负责预料，就是挑好尺寸大小合适的料石预备到匠人手边儿。这时看好了一块料石，用手就地翻了个个儿，又打了两个立顶，看看距离渠道还有十来米远，当匠人的云山过来帮忙。我用铁绳把石头拴好，他伸进杠子，两个人半蹲着放在肩头，他个儿大、我个头小，他劲儿大、我劲儿小。说了声“起”！我们同时用力往起站，但劲儿使的不匀，我还是让杠子别倒了，右脸颊正好被扎在一棵新断的圪针茬儿上，顿时就出了血。接过云山递过来的一张废纸捂住脸庞，疼的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等揭开纸时血就凝固不流了，简单的擦拭一下继续干活儿。只到收工，什么事也没有耽误。
三五天过去，结了枷的血疙疤儿痒痒的，用手挠挠，掉了疙疤儿露出了嫩肉，后来由红变白，再由白变褐。起初只有黄豆大小，后来有玉米籽大小，再后来相当于花生米大小，如今快有一毛钱的新钢蹦儿那么大了。
红旗渠总长1500公里，包括总干渠、干渠、支渠、斗渠长度的总和。大渠小渠都是红旗渠的组成部分，这样规模的系统灌溉工程，磕磕碰碰受伤死人是不可避免的。“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村就有在总干渠上受伤的，甚至还落下了残疾。那批人大部分已经过世，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他们才是电影《红旗渠》中的修渠英雄。至于从干渠往下，在红旗渠通水的五、六年中，可以说村村修渠，队队修渠，男女劳动力大概没人不参加修渠、修水库的劳动，家家都有和红旗渠配套有关的故事。那种劳动场景经常萦绕在脑际。排遣不了的，还有那生产队的钟声……
年届古稀之人，经过了人民公社的成立与撤换；经过了大食堂的热闹与解散；经过了生产队的按劳分配到包产到户的分田单干；经过了红旗渠水流量的丰沛时期到水源减少、补源不足的尴尬……
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依附在脸上的褐色斑块，历经50多年的风风雨雨，终究正式入列了老年斑。再过十数年，连同肉身一起被拉到殡仪馆，化作一缕清烟，消失在大气层中。
一百年之后，红旗渠和万里长城一道，都成了历史的遗址遗迹，成了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后人们在凭吊、唏嘘、感慨之余，会不会再提起爷爷的爷爷们“重新安排林县河山”的精神壮举？
– 作 者 简 介–
崔伍锁 网名紫霞满天。河南省林州市人。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安阳市、林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青年时期开始发表文章，作品散见于纸质媒体和网络媒体。河顺文艺为其开辟有【紫霞满天】个人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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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河顺文艺）：【紫霞满天】老年斑 | 崔伍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