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西進：貴州解放及剿匪
一、接受任务
1950年春，潜伏贵州全省各地的土匪，趁我军五兵团大部入川作战，全省忙于接管工作，基层政权尚未健全，群众也还未充分发动起来之际，反革命势力乘机而动，各地封建残余、土匪、特务自树旗帜，占山为王，一部分当地起义部队相继哗变，他们到处抢劫、破坏、杀人、暴动、打军车、围攻我区乡人民政府和县城，残害我人民政府工作人员和进步群众，我全省军政工作人员英勇牺牲达2千多人，全省79个县被土匪控制了31个县。
根据西南局和西南军区指示，贵州省委3月份召开了省委扩大会议，确定了“野战部队地方化”，“领导一元化”的方针，命我十七军军部负责安顺分区，五十一师师部负责都匀分区，将一五一团由独山、都匀调归安顺分区建制。
1950年2月27日，孙 泊政委和黄幼衡副团长带二营六连，乘三部卡车，从都匀出发，先赴安顺，接受分区任务，当晚宿贵定城内，就遇到3000多土匪围攻县城，我六连仓促应战，仅2个多小时即将土匪打退，解了县委会之围，并到城南35里之都六乡，解了四野战军援黔修桥的工兵营之围。
部队于3月1日到达安顺。2日，分区孙仁道、韩国锦等首长接见孙政委和黄副团长，讲了安顺分区土匪情况，并布置了任务，叫一五一团团部驻镇宁县城，和县委组成一元化领导班子，配合县区武装将镇宁县境内土匪剿灭，打开镇宁县局面，并随时听候分区命令到分区所属其他县机动剿匪。
二、镇宁县当时的匪情
当时的镇宁县，自十七军侦察营1949年12月底奉命西进去云南作战，县境内没有解放军，全县土匪乘机兴起，到处暴动，活动频繁，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2月11日，匪首敖百章、杨芝兰等围攻马厂我四区区长焦兴坤等同志，幸县大队指导员蔡德仲率部沉着应战，才将匪击退；接着，五区江龙土匪孟德益、黄俊华、李伯华等凶残地用斧头等凶器杀害我征粮干部3人；四区吴胜堡匪首卢德洪率匪徒数十人，攻打我吴胜乡农民协会；三区凹子寨匪首罗俊升、果寨匪首吴学诗与关岭县八德的匪首蔺松山等攻打我设在瓦窑的三区政府；我郎岱人民政府来安顺学习的同志，在黄果树遭匪首陈元凯部伏击，6位同志不幸牺牲。
为了集中力量，保卫县城，保卫区乡干部的安全，县委决定除二区（安西）因有10多万斤公粮在仓库，必须坚持外，其余三、四、五区人民政府，经地委同意先后主动撤回城。匪特们因此更猖狂，误认为是他们捣乱暴动的胜利。匪忠孝团司令敖百章、军长杨芝兰等更是嚣张，召集各区匪首开会，并联络外县土匪，大肆封官，招收匪众，威胁群众为匪，扩大力量，准备攻打县城。
三、组织一元化领导
3月3日，孙 泊政委和黄幼衡副团长带领五连、六连到达镇宁县。根据新区匪特破坏活动的情况，党中央曾指出“大西南解放后，各部队要用相当时间，集中主要精力，进行一段剿匪反霸斗争。”并于1950年3月18日发出关于剿匪与建立革命秩序的指示，明确规定了一套“军事进剿，政治攻势，发动群众。”三者相结合的正确方针和“镇压和宽大相结合。”“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的具体政策，还号召新解放区的军民立刻转入剿匪斗争。中共中央西南局首长更具体地指出“西南封建势力原封未动，剿匪已成为西南全面的中心任务，不剿灭土匪，一切无从着手，迅速安定社会秩序，恢复和发展生产，是广大人民群众迫切的要求，也是各阶层人士所拥护的，要求西南全党全军必须坚决贯彻党中央关于剿匪的一系列方针政策，把剿匪斗争当作解放大西南的第二战役来打，要求野战军地方化，领导一元化，重新调整兵力部署，迅速学会新的斗争。”
根据贵州省委贯彻西南局和刘、邓首长的指示所规定的一系列剿匪指示，以及安顺地委和分区的具体要求，一五一团到达镇宁后，孙 泊政委和陈播主任、谭效华股长即参加县委领导班子，孙 泊同志并兼县委书记，全县成立了县剿匪委员会，统一领导全县剿匪工作，由刘 英、孙 泊、马国选分任正副主任，李济民、黄幼衡、陈播、程英、杨敬旭及部份社会贤达为委员，区剿匪委员会由各区提名，县委批准。
剿匪委员会成立后，就召开一系列的会议，学习上级有关指示，分析镇宁县境内的匪情，根据县委指示：“展开一元化的剿匪斗争；大力开展政治攻势与控制农村阵地，争取瓦解匪特；结合生产，开始征粮；强化党的领导，执行党的政策。”根据本县具体情况，剿匪的总方针是贯彻“以政治为主，军事为辅。”具体决定：“大力控制一、二区，坚持开展三区工作，消灭一、二、三区的散匪，集中兵力歼灭四、五区的股匪。”
县剿匪委员会并指示各区建立情报站，组织交通线，加强县区的情报联系；区所在重点乡镇要建立碉堡，由点到面地建立农村根据地，由部队抽调干部，加强各区武工队的工作，控制民枪，掌握现有民兵，大力开展政治攻势。
四、奔袭凹子寨
3月5日，根据三区凹子寨匪首罗俊升正在家中的情报，经县剿匪委员会研究，认为凹子寨距城仅30华里，为了县城及二区的安全，应当先除此害。遂决定由黄副团长带五连下午出发，争取6日拂晓包围凹子寨活捉罗匪。
黄副团长和五连下午5点钟吃完晚饭，由县委派罗政文、罗国龙、王令一、罗忠等同志为向导，奔袭凹子寨。为了防止敌人发觉，部队没走公路，而是轻装出西门走小路绕道果寨。至小抵拱天已黑完，在此休息至下半夜，将三个排分为三路，约定拂晓从东北向西南方包围凹子寨。
这天夜里下着大雨，战士们全身都淋湿了，在泥泞道路上静肃前进，没有一个人掉队，天还未亮，部队就进到凹子寨。这个寨子三面依山，遍山长满了树木草丛，天黑路不好走，包围较困难。这时寨内人还未起来，寨里的狗发觉寨外有动静，吠了起来，随着村内打了几枪。
我们每个排留了两个班包围寨子，各排以一个班进村搜索土匪，黄副团长带一个班和县上带路的同志直奔匪罗俊升家，进到他的卧室时，只见床上烟灯还亮着，烟枪放在床上，烟头上还有一颗未吸尽的烟泡，而罗匪已不见了。床上还有一个美式弯头电筒，我们拿起电筒照着搜索完全屋、全村，都未搜到匪首罗俊升，可能是他听到狗吠和枪声，带着匪众潜逃了。
虽然，这次没有捉到罗匪，可把他吓怕了，从此不敢归家。使二、三区和县城西北方暂时安定了一段时间。
五、镇宁城保卫战
3月5日（农历正月17日），匪首敖百章、杨芝兰等在发岔窝召集各区匪首开会研究攻打县城，他们计划：（一）派匪特以赶场为名潜入城内，与城内特务头子赵瑞吾等勾通，约为内应，到时内外夹攻。（二）定3月15日为攻打县城的时间，到时各路人马必须按时到达攻城指定位置。（三）攻城力量布置；杨芝兰带“军部”匪众攻打东门；唐显达部攻打南门；罗俊升部攻打西门；杨际春留守下募役作为预备队；杨芝兰之妻李馥芬在后方作鼓动，诱骗群众进城抢劫贸易公司，并参加围城。
3月8日，一五一团二营的四连和机枪连到达镇宁，这样镇宁城内除原国民党起义后编组的县大队外，又有第二营全部四个连。3月9日，接分区电话叫二营去解平坝县之围，下午分区派来了9部大卡车，黄幼衡副团长和杨自强营长、张超教导员带二营的三个步兵连，随分区副参谋长韩国锦赶赴平坝。10日晨，土匪数千人围攻平坝县城，被我二营击溃。二营随着在平坝县城周围清剿了4天，3月15日才返回镇宁。
3月16日，镇宁县各区土匪按预先的计划齐集镇宁县周围，准备攻城，适值我军四十九师师长汪家道带着一四六团二连从贵阳回兴义，路过镇宁，与沿公路之土匪遭遇，二连展开战斗队形，用猛烈火力，将土匪击退出公路，一四六团二连在镇宁略作休息后，又沿公路出击，边打边走，往关岭县去。
土匪16日攻城未成，见一四六团二连已去关岭，3月17日又将镇宁城四面包围，匪首敖百章亲自上阵指挥，城外青龙山、灶壁山、烟堆山、黄金坡等山头全被土匪占领，一时城外狼烟四起，数千土匪，狂喊乱叫，四面枪弹直朝城里射来。
这天，适值黄幼衡副团长和二营营长杨自强在16日早饭后带领四连和六连去围攻下募役杨际春、吴正刚匪部，城内只有孙泊政委和二营教导员张超、副营长杨平山带领着五连和机枪连，面对土匪围攻县城的紧急关头，县委副书记马国选、县长李济民、组织部长宋树功、公安局长程英等领导同志，率领县大队和县、区全体干部战士，与我二营两个连齐上阵，孙政委与县领导同志统一布置兵力，一方面组织部分力量控制城内已挂号的潜伏特务、反动分子，严防他们乘机闹事。一方面派出宣传人员，加强对群众宣传教育，安定民心。
在军政两部分的密切配合下，在全体干部战士齐心合力迎击下，加上当时镇宁有坚固的石头城墙，匪群在匪首威逼下进攻多次，均被我军火力击退。土匪凭藉山头和民房掩护向城内射击，双方激战至中午，孙政委和二营干部研究叫五连抽两个排，由连长赵满存率领，从城墙下水洞钻出去，在城墙上用六○炮和重机枪掩护下，先将西门外之匪击退，随即从西向南再向东门外之匪扫荡。
土匪遭到炮火轰击，机枪扫射，又见我解放军出击，纷纷掉头向后跑，匪首控制不住，也跟着逃，城内赵瑞吾等匪特，见我城内军队和党政干部战士众多，防范严密，城外土匪又攻不进来，就不敢蠢动。战斗一直到下午，城外老奸巨猾的匪首敖百章见势不妙，便丢下指挥旗逃走，攻打各门之匪，被我出击部队扫荡，又失去指挥，也都各自逃命。
这次县城保卫战，打死打伤土匪10多人，生俘土匪300余人，有力地打击了土匪的嚣张气焰，大长我军士气，安定了民心。3月22日，一五一团团长刘英和政治处主任陈播带领团直400多人到达镇宁，城内兵力更加充实，土匪又遭我军连续出击下募役、江龙、发岔窝等地，就再没有来攻城了。
六、激战下募役
3月16日，围城之匪遭我一四六团二连路过打乱了计划后，下午县委会得到“土匪杨际春、吴正刚等正在下募役开会”的情报，孙政委和黄副团长同县委研究后，决定由黄幼衡副团长和杨自强营长带四连和六连17日早饭后出发，采取奔袭包围战术，于10点多钟将匪首杨际春、吴正刚等包围在下募役寨子内。我军即发起进攻，经过2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将匪首杨际春、吴正刚等10多人压缩在一个石碉堡内（就是现在的募役邮电所）。这时寨子外来了一些土匪，占领了募役东南和西南方的两个山头，对我军进行反包围，他们利用山头的优势，居高临下向我军射击，迫使我们腹背受敌，不得不两面作战，一面组织四连猛攻碉堡，一面命令六连全力阻击寨外之匪。子弹从四面八方乱飞，战斗十分激烈。我们亲自督促四连，要迅速攻下碉堡，以便全力对外。但由于我们没带火箭筒和炸药包，只靠步机枪，不能摧毁坚固的石头碉堡，敌人在碉堡内从机枪眼向外射击，我战士不易接近。我军遭碉堡内和山头上的敌人两面射击，致负伤排长石少成以下6人，牺牲6人。黄副团长正站着指挥攻碉堡时，也被敌人一枪打在头边的树叶子上，警卫员把他按下卧倒，在他前面5米的四连两个战士，即被碉堡内敌人射中，一个打在胸部，一个打在头部，都当场牺牲。
营长杨自强亲自指挥突击组，在机枪密集火力掩护下向碉堡轮番投掷手榴弹，先将碉堡的顶部炸开一个缺口，最后杨营长亲自投了一个手榴弹，落入碉堡内的柴堆上，将柴炸燃，火势越来越大，碉堡的顶部垮塌，敌人无法再守在碉堡内，匪首吴正刚率领几个残匪，打开碉堡门，慌慌张张想向外逃，被我机枪封锁，全部被击毙，我四连立即冲入调堡内搜索残匪，俘虏了几名土匪，只有狡猾的匪首杨际春藏到房子侧边的暗沟中，没有搜索出来，我军撤走后，逃跑了。
这时寨子外山上的土匪见寨子内大火冲天，手榴弹和步枪声已停，又见我军在寨子四周布置了防线，也不敢下山攻击，只在山上不断地射击。战斗持续到下午，黄副团长和杨营长命2个连一面将牺牲的同志掩埋好，绑好担架，安排好人准备抬担架撤退，一面将村内的火扑灭，防止多烧民房。到下午6时，部队即开始撤退，四连和伤员的担架在前，六连在后，黄副团长与杨营长、二营卫生班长3人检查了掩埋牺牲的同志和六连的后卫排最后出寨子。
由于下募役寨子是在两条小河汇口处的山沟中，三面环山，要回县城就得爬山。当3个人正爬山时，突然卫生班长被背后山上的土匪一枪打中腹部，我们立即找了一处凹地隐蔽，叫警卫员放哨，通信员去砍了两根竹子，解下各人的绑腿，扎成一个简易担架，由黄副团长与杨营长一个警卫员、一个通信员，4个人轮流换着抬卫生班长回城。
翻过第一个山头天还未黑，卫生班长躺在担架上，用右手伸出3个指头来，意思是叫黄副团长到他身旁（当时黄副团长的代号是3号），当黄副团长靠近他时，他很吃力的以低微的声音对黄副团长说：“3号!给我家写封信。”不久，由于流血过多，未到县城就牺牲了。抬回城后将卫生班长埋于北门内山下，由团政治处给他家写了信。后来他的亲属来镇宁，将他的尸骨运回山东省鄄城县老家了。
下募役一仗，在土匪数量上占优势又里外夹击的情况下，我军虽付出了血的代价，仍将寨子内的土匪全部歼灭，毙匪10多名，烧死5名，俘虏9名，重创了这股匪，使镇宁县的其余股匪闻风丧胆。
部队回到城内，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城内的同志当天也取得了将围攻县城的土匪击溃的胜利。一天之内2个战场都打了胜仗，给全县的土匪以沉重的打击，土匪前几个月的嚣张气焰初步被压了下去。
（注：原文作者为黄幼衡，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七军五十一师一五一团副团长，本次发布时对原文个别语句文字作适当修改勘误。因原文篇幅较大，拟分4次陆续刊发，欢迎持续关注。）
GAOJIAN 根据《回顾安顺解放》文章资料编辑整理。
2025.02.02.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雲見長鋒）：一五一团镇宁县剿匪回忆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