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说说的当年我国军队入越南接受日军投降纪略(第二部分)

(接续前篇)

何应钦来到河内,除了商同卢汉安抚云南系統的军队外,当然是解决中国内部的问题和对付越南的问题。何在司令部(前法国总督府)召开会议,作出了各种决議,其中重要几点如下:(一)限十月卅一日完成日軍投降和解除日軍武装工作;(二)限十一月十日前完成日俘的集中;(三)我軍兵力部署,以集中主力、占据战略点为原則;(四)占領軍司令部設立第五处,由卢汉任处长,陈修和为副处长,再由美方加派一副处长;(五)由第五处、中统局、軍統局、海外部、侨务委员会、三青团等单位,合組汉奸罪行调查委员会;(六)由中美两方合組一临时调查委员会,調查战争罪犯,幷由第五处負责主持;(七)由行政院顾問团负责调查政府及商民在越南的物资损失;(八)将入越游杂部队和特种机关列表呈阅,幷由司令部处理;(九)对于越南临时政府的态度必须审慎,保持友好立場,但不可有正式公文来往,办理交涉最好用无头无尾的备忘录,此外,还有关于占领軍的經费和当地交通电信修复原則等等。以上几条决議,对于国民党政权在越南的受降工作起了重要作用。但美軍方面不愿意参加第五处和战犯调查委员会,所以这两条有关决定以后沒有实行。新組的法国代表团首席代表圣德尼向何应欽极力討好,他說:“中国方面不喜欢法軍司令亚力山德里,已另派人接替了。”但是这次会議沒有考虑同法国合作的問题,司令部内部更沒有法国人参加。中国各方面所設机构都由司令部指挥,不得自由对外,而这些工作大部分归第五处主持。

陈修和在以前虽然写了几个关于越南情况的报告給蒋介石,但几年当中没有見着他,也沒有得到过他的书面指示。在中法协定签訂之后,陈回到重庆看見郑介民(当时是軍令部第二厅长主管国际情报),郑告訴陈說:开罗会議时,蒋介石与罗斯福商定,战后的越南由中、美、英三国托管,决不交还法国。这个沒有公布的协議,杜聿明也听到于右任从蒋的报告中談到。抗战后期,在广西培养了一些越南的反动分子,希望他們回到越南作他的傀儡,特务头子之一的郑介民当然受了蒋的密令,干预这些工作。这些事实証明蒋介石确实有过某些安排。抗战胜利后,罗斯福已死了,蒋一心反苏反共,要打内战,宣传“中国不从越南撤兵,苏联就不从东北撤兵”的謊言,以便对付主张驻兵越南、拒法殖民者返越南的国民党军人的要求,而不提开罗会議的秘密协議了。英殖民者也經常帮助法殖民者向蒋威胁。卢汉曾轉达蒋的谈話说:“重庆英大使向他告密:法国准备若干軍舰、飞机、坦克、大炮向北越进攻,将中国軍队赶出去;如果我們不撤退,被人赶走,反而丢脸。这些内在和外在的原因都使蒋介石改变了从前的主张,而决定将越南交还法国殖民者。

宋子文当然贯彻蒋介石的意旨。在胜利后,宋亲赴巴黎与法政府勾结,利用出卖中越人民的机会,又找到一个新的主子,例如把路基将近筑好的成渝铁路卖与法国资本家修筑;全国解放后他不去美国而到巴黎,这也说明他已早有狡兔三窟的准备。宋子文的态度既是如此,其他如王世杰等人,对于促成国民党政权出卖越南人民的勾当更是特别卖力。一向奔走宋家門庭的黄強(保定軍官曾留学法国),由宋子文特请蒋介石批准派到第一方面军司令部担任第五处副处长(为他增加一名)。这个政客兼买办的軍人,抗战初期曾和陈在越南共事几年。 大家对他很有戒心,重要的公事不敢給他看,怕他告诉法国人,联合起来对付中国和越南。他公开地说:“中央与地方意見不一致,国际情势又很复杂,宋院长已赴巴黎商討越南問题,大势所趋,将以越南交回法国,而南越法軍已經登陆,英軍已将越南行政权交法人接管,越南人民的革命暴动,时有所闻。为中国計,为派遣軍计,最好的办法,莫如接受日本投降繳械以后,即行撤退,对于法越問题不加干涉。”黄強确实代替宋子文做了一些工作。

陆軍总部和驻越各軍:陆軍总部的負责高級軍官和驻防越南的各軍将领如軍长万保邦、曾泽生、卢濬泉、周福成等,都主张拒法殖民軍回越,培植亲国民党政权的越南党派,而不肯双手将越南送还法国殖民者。卢汉开始主张长期占领,中国托治,扶助越南人民独立,以后由于实际情况的发展,他的意見也与大家一致了。

行政院驻越顾問团:重庆行政院派駐越南顾問团的代表,计为外交部凌其翰、军政部邵百昌、财政部朱倛、经济部庄智焕、交通部郑方珩、粮食部馬灿荣。他們本应代表重庆的立場来执行任务,但到了越南以后,情况完全不同,不仅越南人民已起来,即占領軍的态度也同他們相距很远,因此这些人都改变了主张而与第一方面軍司令部渐趋一致。惟凌其翰同法国人早有直接来往,原来与法国殖民者比较密切,又是經办中法外交的人员之一,有些倾向于法国方面。陈曾同他发生过好多次冲突。自然,这不是他个人的問题,而是他所代表的头子的主张。邵百昌接到陈誠指示說,只要国民党軍队迅速撤离越境,调回中国打内战,一切可以不管,甚至留在越南的中国物资也可以不要。后来国民党軍队匆忙撤走,确实执行了蒋介石和陈誠的政策。

国民党中央所属各单位:国民党海外部代表邢森洲、三青团代表徐某、侨委处萧文、王某等,都是些特务头目,来越南的目的是要扶植他們所培养起来的阮海臣、武鸿卿等分子建立反动政权。当他們看見大势已去,又經过何应欽的训斥,就不得不同司令部采取一致的步調了。尽管如此,他們仍然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如某一天河内华侨在大剧院里开欢迎邢森洲的大会,竟至悬挂各国国旗,其中也有法国国旗在内。越南群众看見了法旗,大动公愤。将剧院包围,势将用武(当时越南人民一般都带有手榴弹和手枪)。經司令部派員指责这些特务們违犯司令部的命令,自悬挂法国旗,惹起如此严重的局面,令他們立即将法国旗扯下。适邢森洲由会場走出,反质問为何不可以悬挂法国旗,司令部所派人员严厉申斥,幷将法国旗扯下,越南羣众鼓掌欢呼,而外围的法人則佇视流泪,一場风波,才告結束。又如軍統王某未经司令部批准,擅自派人在顺化附近逮捕汉奸嫌疑犯,经当地駐軍扣押。从此以后,这些特务就稍稍敛迹,不敢公然在外面肆行无忌了。

越南的华侨大多数是小本經营的商贾和少数开办小型工厂的厂主。他們同越南人民生活在一起,有共同的利害关系。另外一类华侨則充当法越間的中間人,担任法国资本家所办工商企业的买办。他們經济生活比较优裕,但越南知識分子和有革命性的青年都有反对这类华侨的。表示(我在胜利以前就听到过这类不满言論)。华侨当中也有少数人尤其经济好的人,希望法殖民者仍然回来掌握越南的政权,因为这样对于他們比较有利。

一九四〇年八月日寇进入越南后,曾经联合法殖民者压迫和剥削越南人民。一九四五年三月九日,他們又玩弄新花样解除法軍武装,组织越南傀儡政府,以保大为伪帝,宣布“安南国”“独立”。日寇同时又編組伪軍,企图借此反对人民,巩固占领。而其結果則反成了軍火输送队,装备了越南的人民軍。日本向中苏、美、英投降时,对于法軍幷不承认自己是战敗者。在河内的日本官兵遇着中、美、英三国軍官(当地无苏軍来往),都首先向他們敬礼,而对法军則仍存鄙视之意,傲然不理。

英帝国政府全力支持法殖民者恢复越南的統治。英軍接受印度支那十六度以南的受降任务,九月初在西贡登陆后,就释放法国俘虏,重新装备法軍。于九月廿三日,法軍进攻越南共和国政府机关,占领西贡市,引起越法战争,蔓延到整个英军受降地区。英帝国主义者幷未满足,不仅在重庆向蒋介石威胁,又派了八架飞机在十六度以北的顺化附近士伦机場降落,对我国占军示威,当被我軍万保邦部扣留,占领军故意要他們向重庆交涉,得到许可才准予释放。这一次教訓,使英军以后不敢再挑衅了。但英軍派駐河内的代表威尔逊中校,常来司令部替法国人讲話。一天他同陈说:“中国方面过于偏向越人,对待法越间的纠纷沒有采取公平和有力的措施。”他举出海防附近的鴻基煤矿因越南工人罢工而生产停顿,希望司令部出面干涉,使越人复工。陈复他說:“这是法越間的劳資糾紛,应由他們自己合理地协商。”他说:“中国用武力逮捕几个人,或者枪毙罢工的首領就可以解决了。”陈听了很不高兴,貭問他说:“我曾到过英国,你們英国的矿工罢工,是不是由政府枪毙几个工人来解决?他直接了当地说“这是殖民地,不能同英国比。”陈很生气地答复他,我們现在是在一个独立国家里,不再是殖民地了,你要弄清楚。”他連忙认錯,幷声明这不是代表他政府的意見,而是个人的意見,請求陈原諒。以后这个英殖民主义者就不来纠缠了。但是法殖民者比他們的英国同路人,更要頑固、凶恶而愚蠢得多。当我們开始听到英国宣称允許印度、缅甸独立的消息后,陈告诉了法軍司令薩兰。他坚决不信說:这决不可能。英国殖民強盗很狡滑阴险地玩弄和平手段,欺骗殖民地人民,却支持法国殖民者在越南使用武力,造成法越人民长期流血的惨剧。

第一方面军的司令部和所属各军,从軍部一直到连部都有美軍联絡官。他們在司令部的头子是嘉礼克少将,他們对于中、越、法、英关系表面上采取一种中立态度,暗中却为法軍撑腰。

一九四六年初,越南选举正在进行,中法积极谈判交还越南的消息,传到河内。陈考虑前途的危险,忧心如捣,向何应钦打了一个电报,主要内容是說:“越南正举行大选,改組胡志明政府,迫切要求援助,保障独立。法人由中法战争取得越南,日法合作,我国抗战曾受严重损害,万不可以区区經济利益,尽忘前仇,弃友援敌自拆藩篱。……今若竟让法軍重回越土,越人失望之余,必将群情激奋,以怨法者怨我,中越冲突,势难避免,虽欲安然撤軍,恐亦不能如愿。务恳俯念国軍安危,友邦存亡,准予保留三个軍驻越,协助越人防守,以免重陷历史复轍,遗子孙后世之患。”这个电报发出后,很快得到何应钦的复电,电文說:电悉,已呈委座核示矣。”陈的意見自然不可能阻止重庆出卖越南的勾当,但蒋介石得到陈反映的情况,他也不能不考虑中越关系和安全撤軍的问题。中法协定将要公布以前,重庆方面要我們协助胡志明主席同法方谈判;至于蒋政权是否也曾要求过法国承认越南政府,那不得而知了。

一九四六年二月廿八日,中法协定在重庆签字。这个协定的内容,虽然只涉及华侨的待遇、滇越铁路和海防自由港等经济型,但重庆政权既已承认法殖民者继續对越南的治权,撤兵交防已属必然之势。当时指责重庆政府出卖越南的空气弥漫河内,中越关系忽然趋于紧张。

第一方面軍司令部接到重庆军令部通知锐,中法交防已經谈妥,,交防日期自三月一日至十五日开始,三十一日完毕。交防地点从海防开始,次及河内,幷许法軍于海防登陆前十二小时以飞机十二架运送武器,降落河内机場。重庆协議完全替法軍打算,事前未征求第一方面軍的意見,又未考虑中越复杂的情势,只要将军队撤走,早日参加国内内战,一切其他問题都不在他們的心目之中。

三月四日下午八时,在法軍代表萨兰少将要求之下,在第一方面军司令部召开中法軍事代表会議,討論接防日期,我方由参谋长馬瑛主持(卢汉在昆明),各有关軍事的負责人都被邀参加;法方以萨兰为首的陆海空軍代表也一齐到会,双方参加的人数共达三十余人。法方要求于三月六日在海防登陆,他們說这个日期是重庆中法参謀会議談妥的,并提出他們自己的法文证件。我們以未奉到重庆命令,又以法越談判尙未成功,不同意他們所提出的三月六日在海防登陆的要求。法方亦承认法越正在談判,未获协議;他們說,如中国方面允許法軍接防,可以促进談判的速成。我們坚持法越谈判签字以前不允交防。双方争持不下,会議延长到第二天早上的三时左右不能解决。法人显然要用武力接收越南,法越系一种欺骗手段。我們屡得西贡发来的情报说,法国人在西贡公开宣称:“中国軍队沒有坦克、大炮、飞机、军舰,装备很差,战斗力弱,决定集結远东所有海陆空军力量,将中国军队赶出北越。”当时权衡局势,不能不明确地向他们提出警告了。说:“中国驻军能将防务交与法越联合组织的部队;法越谈判没有成功以前,不能让你們单方面接防。如你們强迫进軍,法越发生冲突,中国的军官和士兵肯定将站在越南方面同你們作战。但是,我們目前是同盟国,不希望发生这种流血惨剧,請你們慎重考虑。”一个法軍官居然同意看法,也说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情况。法国殖民者惯用拖延耍赖的手段,拉长会议时期,企图使中国人失却耐心,馬馬虎虎答应他們的要求。当时黄強和空軍代表某(广东人)竟在会上说:“我們谈了很久了,横竖要交防的,早迟几天也没有多大关系。”参谋长馬瑛和副参谋长尹勖都是油滑而又无权力的入(司令部里的高級幕僚,除了陈和黄強外,都是云南系军人,只对卢汉負责,一向不敢有任何主张),既不敢让法軍接防,又不敢下令要驻军抵抗,开了一夜会,当然得不出一个决定,无結果而散。散会的时候,我听到两个法国軍官私下谈話说:“糟了!来不及了!”我从这个語气中知道他們已师行在途,不能停止,预料法軍必定向我軍挑衅,企图打垮中国軍队給越南人看。陈回到寓所告訴六十军軍长曾泽生(他同陈住在一起)說:“中法軍事冲突无法避免。你全軍駐在海防(此时六十軍正集中海防:待船开赴东北),如法軍登陆,坐视不理,最后挨了打,被老蒋知道,說你在外国丢脸,还是逃不了处分。我們迎头痛击,先打他一,即使闯出祸来,但我們是奉盟軍总部命令来越受降,法軍未得许可,强迫接防,将受到国际上的谴责,有这些重大理由,不怕老蒋不支持我們。并且说:“这一切责任司令部和你我大家负担,不要顾虑。”曾泽生完全赞成陈的意見,立乘小車赴海防布置(由河内到海防一小时可达)。当时海防和河内防务由五十三軍負担,軍长周福成去重庆沒有回来,由副軍长赵代理,他夜間参加了这場会議,也主张不让法軍接防。第二天早上,陈同尹勛、赵等到行政院顾問团办公处报告夜間开会情形,大家一致反对交防:拒絕法軍登陆。但軍事上的任务首先落到五十三軍头上,只有由他們自发地去执行了(朱潜受降日記說:司令部已同意交防,由于顾問团反对而改变;又說中央与地方军关系,司令部下令六十军守中立等語,都非事实。因六十军系云南军,五十三军系东北军,当时海防河内沒有蒋系中央军)。

三月六日上午八时,法軍不顾我方警告,竟派遣海陆軍在海防強迫登陆,受了五十三軍一百三十师的坚強反击,遭到惨重的损失。据赵副軍长报告:法国舰队于六日晨从海口开入海防内河,有六舰靠近海关碼头,企图強迫登陆。我軍鸣枪制止,法舰竟用大炮射击,轰燃我方海关碼头的弹葯仓庫。我军以机枪还击,未能制止法軍前进,乃在有效射程内用火箭筒向法舰发射,六发皆中,一舰焚烧沉沒,二舰受伤,当即悬挂白旗,全舰队向下游退去。此后五十三軍一百三十师王理寰师长曾将海防事件过程亲向第一方面軍司令部汇报,并在河内发行的中文报紙发表了书面报告。

海防战斗开始,越南人民奔走欢呼,支援中国军队的行动;法国殖民者眼看沒有别的出路,只好赶快进行法越谈判。

三月六日下午四时,越、法代表在河内东方汇理银行签定法越初步协定。中国方面派陈修和少将,美国派伯克利少校,英国派威尔逊中校等参加了签字仪式。根据法越初步协定,越南政府和法军组织参謀会議,成立联絡处。凡属接管中国驻軍的防务,都由法越双方会同办理,这是中法軍事会議上我們要求的最重要的条件法国殖民者被迫执行了。海防港外停留在軍舰上的法軍,在法越协定签字后,我們即允許他們在海防登岸,指定地区驻扎;接防日期另由中越法三方商定。三月十八日,法軍开入河内,以后陆续交防,延迟到四月内才告完毕。五月,国民党軍完全撤出越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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