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祖国网
本文系祖国网据《向守志回忆录》中的文章编辑整理。
在抗日战争的紧要关头，国民党政府不但停发了八路军、新四军的军饷，而且以20万国民党军配合日伪军对延安和各抗日根据地实行军事包围和经济封锁。
当时，我们八路军的士兵每月拿1元5角钱津贴，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和刘师长、邓政委拿的一样,每月5元钱。这点钱,还不及重庆国民党达官贵人的一包烟钱。
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
出路在哪里？毛主席在延安向全党提出了解决这个难题的三条出路:一条是饿死；一条是解散；还有一条是自己动手。饿死和解散都是没有一个人赞成的,还是自己动手,一手拿枪,一手拿锄头,发展生产,丰衣足食。毛主席号召,不论党政军民,男女老幼,绝无例外地全体自已动手、克服困难。我们在抗日前线远离延安的八路军指战员,听了毛主席的指示,无不热血激荡。
在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还没有一支军队靠自己种地、纺线养活自已。党中央、毛主席领导的八路军却创造了这一奇迹，敌人的大封锁逼出来一个大生产运动,握枪的手,拿起了镢头,向荒山开战。一年时间,部队就做到了自给有余。毛主席用肩拉犁开荒种地,一畦畦西红柿鲜嫩诱人；朱总司令指挥千军万马的大手,摇起木头纺车也是得心应手……封锁给我们带来了苦难,但苦难磨炼了我们的意志和品质。在那个苦得不能再苦的岁月里,我们八路军像太行山一样挺立着,风吹不动,雨打不摇,雷劈不倒。靠艰苦奋斗,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超越生理极限,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战争奇观。
几十年过去了,我常常回忆起这段艰苦的岁月,咀嚼艰苦的味道,汲取奋斗的营养和前进的动力,真应该感谢艰苦。艰苦,是一块试金石。在它面前有很多双脚迎难而上,有很多双脚徘徊不前,有很多双脚落荒而去。迎难而上者人们称之为成“战士”,徘徊不前者人们称之为“懦夫”,落荒而去者人们称之为“逃兵”；艰苦,也是一块磨刀石，它能使坚强的人更坚强，能给人以信心、智慧和力量；艰苦,还是一块铺路石。在坎坷的人生路上,所有的人都是踏着艰苦走向成功的,正是艰苦铺就了通向成功的道路。
“你们不能去打敌人的粮库吗?”
1942年春夏,冀南广大地区久旱不雨,田野中的麦苗都枯萎了。日军对我根据地实行抢光、烧光、杀光的“三光”政策,老百姓被抢掠得十室九空。军需民食极为困难,饥饿折磨着冀南平原的广大军民。
6月的一天,徐深吉旅长把我们团的贾建国团长找去说:“在香城固、下堡寺、东西留善固一带,有我们1000多名伤病员和工作人员,分散隐蔽在老乡家里,现在他们的吃饭成了问题,给你们771团一个重要任务,要保证这些同志有饭吃。”
“现在我们部队自身吃饭也有困难。”贾团长答道。
“不管你们部队有多大困难,这个任务你们得保证完成！”
贾团长回来跟我们说,他还是头一次见旅长这样严厉地布置任务。可是,我们团也已经缺粮多日,大家都过的是半饥半饱的日子,又能到哪里去弄粮食呢？
“你们不能去打敌人的粮库吗?”旅长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旅长去向4分区领导讲,请他们帮助动员群众搬运粮食。我们负责打开据点、粮库,掩护搬运粮食的群众安全。
就这样,我们团接受了这项特殊的战斗任务。
军民联合 虎口夺粮
经过几天侦察,我们摸清了南和县、鸡泽县日伪军粮库的分布和防守情况,决定首战目标是鸡泽县小寨子的敌粮库。
小寨子粮库位于滏阳河西鸡泽县城南六七里,我八路军过去很少到这一带活动,守敌思想比较麻痹,一个班日军调走了,只有几十名伪军看守粮库。粮库四周外壕不宽铁丝网也不甚牢固。我们估计打下这座粮库是有把握的,但它距离鸡泽县城很近,一打起来,鸡泽敌人可能来救援；粮库离曲周也不远,但曲周之敌同这里的守军不是一个部队,估计出援不会很积极；滏阳河水也不深,只要挡住鸡泽之敌,我们就能徒步涉河,把粮食运回根据地。
7月下旬的一个黄昏,凉风吹散了暑气,我团5个连队分头从各自的驻地出发,火速向小寨开进。每个连队带着100多名群众组成的运粮大队,队员手中惟一的武器是一条空粮袋。
涉过滏阳河,到小寨还有20里,部队跑步前进。为了不惊动鸡泽的敌人,我们尽量隐蔽接近。深夜,军民联合组成的夺粮大军汇集到小寨子附近的预定地点。2个连插入村北小寨和鸡泽之间,准备打阻击；1个连置于小寨以南警戒曲周方向的敌人；另2个连与侦通排直奔粮库正门。为迷惑敌人哨兵,侦通排乔装成伪军整队来到粮库门口。正当敌哨兵问口令时,侦通排长的枪口已顶到了敌哨兵的腰上。随后,打开了大门,战士们冲入敌营房,从睡梦中惊醒的一名敌军官刚要拔枪顽抗,就被战士们当场击毙,其余的伪军全部举手投降了。
就在这时,墙上的电话铃响了。侦通排长拿起话筒问:“是哪里？”
“我是鸡泽,你们那里为什么打枪？”
“噢,有个兄弟枪走火了。”
“没有别的情况？”
“没有,放心吧,平安无事。”侦通排长把电话筒放下了。
紧接着,群众的运粮大队浩浩荡荡地开了进来,乡亲们看到堆积的小麦、玉米、豆子等,欣喜若狂,一拥而上,拼命往粮袋里装。
当东方露出第一道霞光时,这支军民联合的运粮大军,已经胜利地完成了这次特殊的战斗任务,满怀喜悦地回到了各自的驻地。
这次战斗,只打了一枪,击毙一名伪军官,就拿下一座敌粮库。
不久,我们又打了南和县东面的一座日伪军的粮库。广大指战员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吃饱了饭,我们对日伪军作战更增添了力量。
反击日伪军 保卫和扩大根据地
在抗日战争的峥嵘岁月里,即使在常常饿着肚皮的困境中,我们一直也没有停止对日伪军进攻战斗。反击庞炳孙、孙殿英部伪军进攻的林南战役,是永载史册的战役。在1943年5月以前,驻守在晋南、豫北地区的国民党第24集团军,虽然与八路军搞些“磨擦”,总还是能在抗日的大目标下有些遮掩。可是到5月以后,情况发生了突变。
日本侵略军鉴于太平洋战争吃紧,决定从中国华北战场抽调3个师团,南下太平洋战场作战。在行动之前,为确保领区的治安,日军出动万余人,对太行山区的我军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毁灭性扫荡”。国民党第24集团军很快就被日军击溃。日军旋即将这些投降的部队改编成伪军,给了他们一个“和平剿共军暂编第24集团军”的番号。
这支溃散的部队集中起来,调转枪口,配合日军向太行山区的八路军进攻。在日军第35师团3个步兵大队的支援下,侵占了八路军太行根据地的林县及其周围地区,使太行军区面临的局势骤然变得严峻。
7月下旬,八路军总部发来命令,决定以太行军区在冀南军区各一部和冀中警备旅等部发起林南战役,坚决反击伪军的进攻,保卫和扩大根据地。
“李达是我们很好的参谋长”
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因去延安开会,决定由第129师参谋长李达负责指挥这次战役。李达参谋长,个子高大,性情温和,极少动怒。凡遇不顺心的事,他只有三个字:“乱弹琴!”邓小平政委曾说过:“李达是我们很好的参谋长。”
李达很快精心制定了林南战役计划。他针对日伪军兵力三倍于我军,但其部署分散,日伪军矛盾重重,指挥不统一等情况,将我军主力部队分为东、西两个突击集团分别开展进攻。
李达参谋长还部署第129师特务营和太行军区第5军分区部队组成汤安支队,以抗大第6分校师生组成武工队,在东姚、临淇、原康地区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袭扰敌人。
刘师长和邓政委对这次战役十分重视,他们指示说:还是那句话,五个指头按五个跳蚤,一个也按不死。用兵一定要有重点,这次作战重点就是要打击伪军。要以优势兵力,首先分割包围、各个歼灭林县城及周围据点的伪军主力。对日军,则以少数兵力进行牵制,切断他们与伪军的联系。倘战役进展顺利,再扩大战果,相机拔除日军据点。
林南战役打响 我军势如破竹
8月18日,开战的一天终于来到了！这天夜晚,部队借助月光,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崎岖不平的山路。我们早已习惯夜里行军,尽管是深一脚浅一脚,但是速度依然很快,半夜的时候,我们团赶到了预定地点。
卫南、林南战役路线
这次,我们部队打破常规,不与敌人的前哨据点纠缠,只以小部队监视他们,而以主力出其不意地插入敌人纵深,从东、西两面同时进击林县城东北,包围了伪军的南北陵阳、蒋里、东西夏城等据点。这一行动完全出乎敌人意料,伪暂5军第4师、独立旅等部陷入一片混乱,怎么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据守林县城西郊的伪军正在酣睡中,做梦也没有想到八路军会在这半夜三更从天而降。他们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俘虏了。
西集团攻势凌厉,东集团打法灵活多变。按照统一命令,我们团向当面之伪军第5军第4师牛瑞亭部主力第10团据点展开攻击。这批伪军以前曾借助日军实力,在当地为非作歹,鱼肉百姓,坏事干尽。当八路军突然出现在眼前时,这些伪军知道自己的末日将要来临,拼命抵抗。我们突击到砖石结构较坚固的房屋前,遇到敌人密集火力的阻击。团领导火线动员,要求各级领导干部身先士卒,带头冲杀,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冲锋在前,发扬红军部队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我们与敌人展开了逐屋、逐院争夺战,一步一步地推进,将敌人逼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用火力打退了敌人一次次的疯狂反扑。战斗打了整整13个小时,攻克了南、北陵阳,将伪军第10团全部消灭。
当夜我部发扬连续作战精神,就乘胜包围了姚村、何家的残敌。何家村子不大,但有七八尺高的石头围墙,给这伙伪军继续顽抗提供了条件。
为了瓦解敌人,我和吴宗先团长商量决定,一方面展开政治攻势,同时加紧进行攻坚准备。战士们很快从老百姓找来几十架梯子。攻坚准备完成后,我们见敌人拒不投降，于19日14时,下令发起总攻。在我强大火力的掩护下,我团的战士们借助梯子一齐登上围墙,敌人顿时慌乱一团,逃离防御阵地。我军势如破竹,从东、南、北三面一举攻入村里,进行巷战,激战两小时,便将该敌全部歼灭,俘伪军官兵800余人。
至此,林县城北及其附近的伪军已全部肃清。东集因军决定向南扩大战果,展开战役第二阶段作战。
“这里的蝗虫比敌人的枪炮子弹还厉害”
下一阶段作战是追击战,我们遇到史无前例的困难,这个困难不是来自敌人的兵力和火力,而是蝗虫。那一年,华北地区闹蝗灾,满山遍野都是蝗虫,吃光一片庄稼,再吃另一片庄稼,由北向南转移,到“转场”时,一飞就是昏天黑地,太阳都被遮住了，实在罕见和惊人。部队一出动,常常惊动起无数的蝗虫从地面飞起，撞得战士们睁不开眼睛,这样就不得不一手持枪、一手护脸，延缓了冲锋和追击的速度。事后,战士们风趣地说:“敌人的枪炮子弹,阻挡不住我们的冲锋和追击,这里的蝗虫比敌人的枪炮子弹还厉害。”
26日,我们团和兄弟部队向南追击逃敌时,盘踞在坡庄、小庄的千余日军惧怕被歼,连夜渡淅河逃窜。谁知老天爷也来为我们助战，连日的连绵大雨,引发山洪暴发,河水猛涨,一批批日军下河后就很快被激流冲走,淹死了数百人。
自8月18日开始,至26日结束,经过9天的激战,林南战役取得了辉煌战果。这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可以称得上是一次较大规模的进攻战役。战役共计歼灭日伪军7000人,击落日机1架，攻克据点80余处,解放人口40余万,使太行根据地的面积达到3.5万余平方公里,处于东可切断平汉路、南可控制黄河渡口的有利态势。
林南战役,我们771团毙俘敌1000余人,缴获迫击炮2门,长短枪500余枝,轻重机枪23挺,子弹2万余发。有了这些从敌人手中夺来的武器装备,我团更是如虎添翼,大振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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