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迪回忆1954年4月邓华代司令员乘坐轻油车独特式地凯旋回国

白马茶馆

邓华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独特式地凯旋回国

一、邓华代司令员令我随他回国

1954年3月下旬,邓华代司令员的秘书周绍忱同志来电话说:“首长让我通知你,他即将回国,要你随他一起回国。并要你从西海指选几名参谋,到沈阳军区司令部去工作。”

我问道:“老周,司令什么时候回国,从西海指选参谋到沈阳军区去干什么?”周绍忱说:“就在这个月(3月)底走,邓司令先到平壤去向金日成首相和朝鲜党政军领导辞行,然后到你们那儿。中央军委已有命令调首长回国任沈阳军区司令员,要你随他到沈阳军区司令部工作,从西海指选几名有作战经验的参谋去沈阳军区司令部工作。”我又问道:“那么志愿军司令员兼政委由谁代理呢?”

周绍忱说:“首长的志愿军代司令兼代政委还不免职。志愿军的工作由杨得志副司令、李志民副政委负责。请你先准备好,具体行动时间确定后,我即通知你。”

我要回国了,很高兴,朝鲜停战已经8个月,没有战事了。只是在执行停战协定的过程中,美方故意制造麻烦。我们志愿军已开始分批回国。留下来的各军,全力帮助朝鲜政府和人民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我把邓华司令员的秘书来电话所说的事,报告了梁兴初副司令员。

梁兴初副司令员说:“好呀!你走吧,我看西海指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我也可能要回国了。邓司令要你带参谋走,你自己去挑选,三个、四个都行。你把作战处的工作就交给副处长李庆三,我也不再任命作战处处长了。”

3月25日左右,邓华司令员给我来电话说:“杨迪,你都准备好了吧。挑选的参谋要他们直接到沈阳军区司令部去报到,调转的手续,你自己派人去志愿军政治部办。我准备明天到平壤向金日成首相.辞行,大约两三天的时间,然后到西海指看看同志们,那时你就同我一起走。”

我问道:“司令,我们怎么走?要带什么用的吃的吗?”

邓华司令说:“我已要铁道运输司令部准备了一辆轻油车,我们从顺川上车,乘轻油车绕道朝鲜东北部走,看看东北部的地形,从图们回国。在车上吃的用的我已要周绍忱通知铁道军事运输局准备了。”

我回答说:“司令,这样走太好了,我一切都准备好了。并且已报告了梁副司令。”

邓华司令说:“我去西海指的时间,我已要周绍忱告诉梁兴初同志了。”

我思考一下,我要准备什么呢?一是立即请政治处派人到志愿军政治部办理我和4名参谋去沈阳军区调转手续。二是打电话给志司作战处,告诉他们邓司令回国要走朝鲜东北部去看看地形,请他们准备一份朝鲜东北部的10’万分之1或20万分之1的地图,我派参谋去取。

邓司令于3月29日上午到西海指,梁兴初副司令员召集各处领导同志欢送邓司令,他们之间还单独谈了话。

邓司令告诉我,明早(30日)就到顺川上轻油车走,他说:“我这次到平壤去辞行,金日成首相很热情地欢送我,我告诉他准备乘轻油车从朝鲜东北海岸回国,顺便看看沿途地形,以便以后如果还需要人朝作战时,东北部的地形我就知道了。金日成首相听后,很同意我这个行动计划,并令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派一位少将陪同。一是看地形可以向他询问情况,二是沿途停车便于与朝鲜地方党政军部门联系接待。金首相还说要他们的有关部门通知沿途党政军领导同志好好接待,我推辞了。金首相说,在朝鲜人民处于最困难的时候,率领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3兵团首先人朝,支援朝鲜人民抗击美国侵略军的司令员,现在又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代理司令员,一定要沿途好好接待,欢送我回国。我本来想悄悄地回国,看来又要麻烦朝鲜方面了。”

我说:“司令,我可从来没有对您说过奉承话,我认为这样欢送您回国,是符合外交礼节的,您是当之无愧的。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派人陪同,沿途朝方接待,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也方便多了。为了便于说话和联系,我们一定要带一名朝文翻译。”

邓司令说:“你还不知道我轻车简从的习惯吗?我们人越少越好,我只带了一名秘书和一名警卫员,你只带一名警卫员,我们一共5个人。我在平壤已见到了朝鲜那位少将,他会说中国话,可能他还要带翻译哩。你不是还可以听懂和说一些朝鲜话嘛,可以当半个翻译。”

我说:“那可不行。我的朝语只能问问路及生活上的一些话,怎么能当司令的半个翻译。西海指有位朝语翻译很好,可随我们走,有我们自己的翻译,这样从两国两军的交谈上是得体的,也方便一些。到沈阳后,再要翻译回西海指。”

邓司令听后,说:“你说的有道理,就带一名翻译吧。”为了照顾好邓司令员途中的生活,我还自作主张,带了一名管理员。

二、邓华代司令员乘坐轻油车,走朝鲜东北部看地形

1954年3月30日,邓华司令员谢绝了梁兴初副司令员及志愿军其他首长和机关同志们的欢送,只带我,各乘一辆吉普车到达顺川火车站。所谓的火车站,只是在停战后,搭了几个简易的房子,站台也被敌机炸的坑坑洼洼的。

朝鲜人民军那位少将带了一位上校,在车站等待和迎接邓司令员。开始按照外交规矩,那位少将讲朝语,由那位上校翻译,邓司令讲中文后,由我方翻译成朝语。后来就都讲中国话了。因朝鲜人民军两位同志都会中国话,那位上校是位参谋,以后熟悉了,才知道他们都是从中国人民解放军回朝鲜的。

当时朝鲜的铁路主要都是运输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人员和物资,援助朝鲜的物资一也都是从安东、辑安通过。朝鲜的铁路指挥系统都已被敌飞机炸毁了,铁路是由志愿军负责抢修。为了运输和抢修指挥方便,铁路由志愿军铁道运输司令部统一指挥管理。

志愿军铁道军事管理总局来了一位负责同志,他和中、朝两方的站长都在等候。我即向军代表说:“轻油车的车长和司机是否已经知道了今天的运行计划吗?”军代表说:“都已经告诉他们了,并已通知沿途各车站。”军运总局那位负责同志(忘记姓名了)问我:“杨处长,今天只是运行到咸兴,没有变化吧?”我说:“现在还没有.改变计划。到咸兴后,明日邓司令想到咸兴以北长津那一带看看地形,请你询问去长津的铁路是否可以行驶,并要咸兴车站军代表作好行车运行方案。”

军运总局那位负责同志对我说:“咸兴车站有志愿军军代表,但是过了咸兴再往东北行驶,志愿军人员与作战物资不从图们过江,只有援助朝鲜的物资有一部分从图们过江,因此,过咸兴后铁路就没有志愿军代表了。那怎么办?”

我说:“呵!这是我没有考虑到的新情况,请你待我们开车后,立即向咸兴东北沿线各大火车站派出志愿军军代表,协助朝方铁路调度。为了争取时间,是不是先从阳德、高原、元山、咸兴等处抽调人员先去,他们对东北部铁路情况熟悉,如果人员不够再速抽调人员去加强,一直到图们南岸的南阳站。以保障这一路行车安全调度方便。”

我又说:“我一定还有想的不周到的地方,你是负责铁路运行的领导,又是铁道专家,请你考虑周到,掌握指挥沿途的运行,一切都拜托你了。”

军运总局那位负责同志说:“杨处长,请你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与任务。这是特别专列的运行,我们会尽.全力保证邓司令一路行车的安全的。”

我说:“谢谢你们了。”

邓司令很快上了车,我令军代表和站长发出开车信号。

因为是要看地形,轻油车以较缓慢的速度行驶。

当时的轻油车可能现在铁路局已经没有了,我问了一些年轻人他们都不知道。实际上,火车的轻油车相等于一节列车车厢,像大型公共汽车,驾驶室、发动机都在车厢的前面,烧轻柴油,所以叫轻油车。乘车的人员有座位,也可以架设临时床位,还可以在车上做饭。

如果长途行驶,驾驶员要有2套人员,乘坐人员要架床就只能乘10多人。这种轻油车是过去专供铁路局局长巡视铁路沿线使用的,很方便。它虽只有一节车厢,但规格高,等于一列专列,它行进时可以临时改变行驶计划,沿途列车都要让路,让它先行,只要有铁路,轻油车即随处可走,随时可停可开,很方便,快捷。

由于是白天行车,视野很好,沿线的地形地物各种情况都看得很清楚。我将地图按运行的方向,展开在一张行军桌上,使邓司令坐在地图旁边,即可看到正前方的地形情况。

我们看到沿线的所有村庄、城市、车站都被敌人的飞机轰炸成一片废墟,火车站才恢复了临时信号灯,主要靠旗语指挥。沿途还活着的朝鲜人民,大多数是妇女、小孩和老人,在他们居住的废墟上,清理着或寻找着什么。

邓华司令看见这些情况,对朝鲜人民军陪同的那位少将说:“战争虽然停止了,但朝鲜人民仍在苦难中煎熬。克服这种苦难,是需要几年时间或者更长一些的时间,才能恢复到战争以前的状态。”

朝鲜人民军少将说:“金日成首相正在领导制定恢复生产,重建家园的计划。”

邓华司令说:“毛泽东主席、中国共产党和政府,彭德怀司令员已决定,命令中国人民志愿军全力以赴,帮助朝鲜人民迅速恢复生产,加快重建家园。我离开志愿军司令部前,已遵照我党、我国政府、毛泽东主席和彭德怀司令员的指示,开会进行了研究和部署,志愿军的工作重点已转移到帮助朝鲜政府和人民恢复生产和重建家园。要求各军在驻地分片负责与朝鲜党和政府联系志愿军可以承担的任务。”

那位少将说:“我们深表感谢、”’

邓华司令说:“这是我军应尽的国际主义义务。”

轻油车行驶到新成川线,我说:“司令,新成川以北就是德川,你看根据这样的地形情况,第2次战役第38军和42军突破敌人的进攻,插向三所里,真是很不容易的。”

邓司令用望远镜向北面看了一会儿,再用手在地图上量了一下,说:“北面的地形是比较复杂的,我军迁回进攻是有一定的难度。”

为了使邓华司令员中午能休息一会儿,我要警卫员给他架起了我们带来的行军床,让他睡一会儿午觉。

黄昏,轻油车到达咸兴站。咸兴市是朝鲜东北部最大城市,1950年10月,美军越过“三八线”向北进犯,麦克阿瑟以美第10军从兴南、咸兴登陆,向长津方向进犯和沿铁路向清津方向进犯。咸兴地区是邓华司令员此次朝鲜东北行,要看的第一个重点。

我向邓司令建议在咸兴一带待2天时间,向北看到长津,向南看看和研究美军登陆和撤退的咸兴沿岸及其兴南港口情况,。

邓华司令员表示同意。我即告诉朝鲜人民军陪同的那位少将,请他通知咸兴铁道部门负责同志。我还告诉随我们行动的铁路军代表,下车后与朝鲜咸兴铁路部门协商明早到长津,当日返回咸兴的行车运行计划。

三、车到咸兴市,邓华代司令员受到当地朝鲜党、政、军领导同志的热烈欢迎与欢送。看了地形,参观了工厂

轻油车到达咸兴停稳后,咸镜南道、(注:朝鲜的道等于我国的省)朝鲜劳动党道党委责任书记、道的委员长及咸兴市党政负责人志以及朝鲜人民军第2军团长等主要党、政、军领导人都到车站来欢迎。互相热烈握手并致问候,朝鲜同志说了很多热情友好的话。

朝鲜劳动党咸镜南道党委责任书记说:“邓司令官同志,我国党中央和政府通知我们,司令官回国要路经咸镜南道,我们听到后都非常高兴。您为我们朝鲜和朝鲜人民反对美帝国主义的侵略战争建立了卓越的功勋,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欢迎司令官来咸镜南道视察工作,并以非常感激的心情欢送司令官回国。我们本来要热烈地欢迎与欢送司令官,可是上级指示,司令官是秘密回国,司令官本人也向我们伟大领袖金日成首相提出了沿途不要组织迎送。金日成首相指示我们,邓司令官到达和离开时,各级领导同志都要欢迎和欢送,并要我们尽最大可能接待好司令官同志。今天我们遵照首相同志的指示,党、政、军主要领导同志都来欢迎司令官。”

邓华司令员说:“非常感谢咸镜南道及咸兴市的党、政领导同志,感谢与我们并肩作战的人民军军团长同志。我去平壤向金日成首相辞行时,首相同志就说要指示沿途各道、郡的党、政、军领导同志及人民热烈欢迎、欢送。我非常感谢金首相对我的关怀与爱护。我向金首相说明了我是奉我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命令秘密回国,我在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职务还保留着,因此不宜公开宣传。金首相说,那就不搞公开的欢送了,他就令人民军总参谋部派这位少将同志陪同送我。我非常感谢金首相对我的关照。今天各位党、政、军领导同志都来欢迎我,真是担当不起了,非常感谢。”

经过这种简单而又热烈的欢迎后,朝鲜同志邀请邓华司令员下车,到他们新建成的办公棚屋去,本来邓司令不想下车去打扰他们,出于礼节他在朝方领导人的陪同下,来到离火车站很近的办公棚屋,朝方尽他们的可能在屋内摆置了桌椅,还摆上了苹果。这在当时是很不容易的了。不一会就摆上了餐具,要宴请邓华司令员。我看朝鲜咸镜南道的领导是尽了很大的努力来宴请的,饭菜是按照朝鲜民族习俗做的,还摆上了朝鲜人参酒,他们在席上不断地说中国人民志愿军和邓华司令官在朝鲜人民正处于危急之际入朝参战,支援了朝鲜,朝中人民和军队联合作战,打败了美帝国主义的“联合国”侵略军,迫使美帝国主义停战签字,取得了反侵略战争的伟大胜利,我们共同为胜利干杯,为中国人民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干杯,为朝鲜人民伟大领袖金日成首相干杯,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彭德怀司令员干杯,为邓华代司令员干杯……气氛很热烈。

宴会后,邓司令要回车厢休息,朝鲜咸镜南道的领导同志坚决要留邓司令在他们的临时的办公棚屋休息,邓华在朝方一再挽留下,盛情难却就留下了。我对邓司令说:“司令,你在这儿休息,我回轻油车上去睡,以便安排明日行程,轻油车上需要留人。”邓司令说:“这样好,你去吧。”

第2天一早,我们即乘轻油车,向长津方向驶去,主要看看第2次战役期间美军第10军向长津湖方向和五老里、赴战岭方向是怎么进攻的,我第9兵团是怎么反击敌人的。

赴战岭山脉海拔最高2500多公尺,高山峻岭,有两条由北向南不宽的山沟,从五老里分岔有一条铁路,一条公路通向长津湖和赴战岭,根据这样的地形,敌人的机械化军队很不好展开。看来当时麦克阿瑟以第10军从咸兴登陆,并不是来准备打仗的,是以为朝鲜人民军被他们打败了,朝鲜东北部空虚,也就不顾朝鲜东北部大山区,企图乘胜长驱直入,不战而占领整个朝鲜。敌人根本没有料到会遇上强大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会在这大山区出现,与他对抗。美第10军的组成都是美军与南朝鲜军的精锐,但在大山区内敌人的机械化部队展不开,加之正是寒冬季节,大雪封山使敌人的精锐发挥不出力量来。

邓华司令员看了大兵团在这样的很难作战的地形条件,并听了朝鲜方面介绍当时的气候条件后,深有感叹地说:“第9兵团在这样困难的条件下作战,并取得了重大胜利,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东线的胜利,西线的胜利把麦克阿瑟的头脑打昏了,把他的整个战略战役企图都打破了,正如彭总说的,第2次战役的胜利,将敌人打退到了‘三八线’,收复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领土,为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奠定了基础。”

看了长津湖方向的地形后,我心想: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摄氏零下40度,天寒地冻,大雪封山,翻越2500公尺高的赴战岭,将美第10军打败,赶下大海逃跑。这比1796年拿破仑指挥对意大利进军时,越过法、意边境阿尔卑斯山那个“天险”,不知要险恶多少倍。而且拿破仑是在没有战斗情况下的行军,在季节上,拿破仑是4月的春天,我军是冬天。历史学家把拿破仑那次行军,吹得神乎其神,如果与我军相比较,就没有什么可神的了。我军才是真正的英雄。

我们下午4时即返回咸兴市。

咸镜南道和咸兴市领导在等着我们,即请邓司令去参观朝鲜引以为骄傲的“二·八”维尼龙工厂(注:2月8日是当时朝鲜人民军的建军节日,故名“二·八”),该厂已开始恢复生产,说老实话,我是第一次参观化纤工厂,从原料变成化纤到织成衣服的整个过程,我觉得很新鲜,很感兴趣。邓华司令员在一边看、一边询问。参观后,邓司令对该厂领导和道、市领导同志说:“祝贺你们在朝鲜劳动党和金日成首相领导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战争的破坏,迅速恢复了生产。我代表中国人民志愿军全体指战员,向贵厂和全体工人和技术人员同志们致敬和祝贺,并表示亲切的慰问。”我们都热烈鼓掌。朝鲜陪同的领导人和该厂的领导都很高兴。

该厂厂长说:“今天,中国人民志愿军邓华代司令官亲临‘二·八’维尼龙工厂参观视察,我们感到非常荣幸。”并说:“我们工厂是在敬爱的领袖金日成首相亲自关怀、指导下恢复生产的,停战后,首相同志已经来我厂视察两次了。”随即将他们厂生产的维尼龙化纤衬衫赠给邓司令,也送给我们每人一件,该厂长说:“这是我们厂恢复生产后的第一批产品,赠送给尊敬的邓华司令官做纪念,我们感到很荣幸。”

朝鲜咸兴市“二·八”维尼龙工厂是该国大型的化纤工厂,是引以为骄傲的工厂,后来周恩来总理访问朝鲜时,在金日成首相陪同下参观了该厂。因此在周总理逝世后周恩来的半身铜像就建在这个工厂的广场上,邓颖超副委员长访问朝鲜,到此工厂参加了周总理铜像揭幕仪式。

当晚,我们在咸兴市吃晚饭时,特为招待吃狗肉。邓华司令员喜欢这道菜,连声说这狗肉好吃,由此而发生了感人的故事。

当晚邓司令员仍在朝方道委员长办公棚屋住宿,我们回轻油车上住,晚上我突然听到狗叫声,我的警卫员小孙好奇,跑下去看了,原来是朝鲜同志正将一条狗用绳子套在颈上勒死。他们说:“上级首长指示他们,一定要找条肥壮的狗,今晚上要连夜炖烂,明早要请邓司令宫吃狗肉。”我知道后很受感动,要知道当时要在朝鲜搞到一条肥壮的狗是很不容易的。朝鲜地方的同志们对邓华司令员是多么的尊敬与感激呵!我认为这也是朝鲜同志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种友好感激心意的表达。

果然,第二天的早饭又吃上了新鲜的狗肉。后来在轻油车上,我把这个感人的故事讲给邓司令员听。邓司令听后深受感动地说:“我无意中说了一句好吃,他们就这么认真,以后我们说话还真得注意,不要再增加朝鲜同志的麻烦了,他们现在还很困难呵,搞条狗也很不容易呀!”

上午,我们乘轻油车到兴南港和海滩去观看美军登陆和撤退的地段,朝鲜地方党政军领导同志陪同前往,我们下车后,朝鲜人民军第2军团准备了汽车,由军团长陪同邓华司令员将汽车开到兴南港一处制高点,军团长向邓华司令员介绍了美军登陆及撤退的情况,邓华司令员看后说:“这样开阔的海面,这么好的海滩还有兴南港,这的确是登陆进攻较理想的战场。可是美军败退时,从这里撤退也够狼狈的了,调集了300余艘舰艇,以舰炮与空中火力构成一道弧形的火墙,使我军无法突人追歼撤逃之敌。只有令第9兵团停止进攻,敌人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撤逃。”

看了兴南港一带地形后,朝鲜地方党政同志即请邓司令员到另一处面临大海,背靠森林,环境极其优美恬静的地方。进入警卫圈后,发现在森林中有一座别墅。我们按照朝鲜人民的习惯,进屋脱鞋,咸镜南道书记告诉邓司令说:“伟大领袖金日成元帅每次到咸镜南道来视察工作,就住在这儿。”这栋房子不知为什么没有遭到敌人的破坏。我估计:因为此处很隐蔽,可能敌人进攻时,只顾进攻,撤退时只顾匆匆上船撤逃,没有发现森林深处的这栋别墅。朝鲜同志已在这里准备了午饭,他们说是遵照金首相的指示,在此招待邓华司令官的。

我们来到火车站将要登车时,朝鲜方面所有的党政军领导同志都在站台上列队欢送。邓华司令员一一和他们握手告别,对咸镜南道、咸兴市的领导同志及人民军第2军团长的盛情接待,表示由衷的感谢。朝鲜同志们对邓华司令员的敬意和依依惜别之情,在他们的眼睛和脸上都表现出来了,中朝人民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一我们这一代亲自经历的人体会最深,希望我们两国、两军的后代,珍重这种用鲜血凝成的友谊。

四、轻油车行驶在高山峻岭中,一条建筑特殊的铁路通向鸭绿江边的惠山镇

我们告别咸兴,上车后,即向东北方向行驶。在咸兴时,我已向邓司令作了下一步行动计划的汇报。我建议:第二个重点经端川、金策市(注:金策是金日成的战友,军衔是次帅,战争中牺牲,朝鲜议会和政府将他的家乡命名为金策市),稍事停留,看看那一段的沿海地形,然后向北,向鸭绿江边的惠山镇行驶,因为1950年10月美军及南朝鲜军在咸兴登陆后,即以美军第7师一个团和南朝鲜军第3师一部,长驱深入,进犯到鸭绿江边的惠山镇,隔江就是我国的长白县(即现在的长白朝鲜族自治县)。我们现在亲自去了了敌人当时进犯的情况,对今后万一再发生类似的情况,我们即可事先采取一些必要的防范措施。

邓华司令同意我的建议后,我已在咸兴向军代表作了布置。我们的轻油车沿海岸行驶,从行驶的左方向看去,都是大山深沟,树林茂密,从行驶的右方向看去,则是茫茫大海,这条铁路线暴露在敌人海军舰艇的直接轰击下。

我们在金策市过夜,第2天早晨,轻油车继续向东北方向行驶,到吉州后,即转向西北行驶,因是从山下向山上爬,轻油车的马力不够,爬不动,即在后面加挂了一辆蒸汽机车头,向上顶。即使这样,车速还是很慢。这条铁路修建的很特别,是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朝鲜时期,为了开采金矿和砍伐森林资源而修建的。山高林密,沟又狭长,铁路像盘山公路似的,逢山穿洞,过沟搭桥,火车.是穿隧道,过桥梁,一个盘旋地一个盘旋地向山顶上爬,开始把我搞糊涂了,这是什么铁路?穿过隧道过了桥,一个圈出来,似乎还没有离开原地。我就去向司机请教,司机告诉我,铁路的最大坡度不能超过千分之巧一20度,这条铁路就是爬山路,海拔的高差距有2500公尺,因直线距离不长,高低差很大,旋转圈距离就长多了,铁路就是这样来回螺旋式地慢慢地往上爬。轻油车司机没有在这条路上行驶过,因此他也说不清楚到底要绕多少个圈,才能上到山顶。

我们终于爬上了咸兴山脉的最高峰—盖马高原上。这是朝鲜最高的高原(海拔2500余公尺)。然后行驶一段,就到达鸭绿江边的惠山镇。

我对邓司令说:“司令,美军真轻敌疯狂,他为了迅速占领朝鲜全部国土,在这样难以通行的大山区,还最冒险进到鸭绿江边的惠山镇。在没有亲自看到这边的地形前,我只认为美军在西线以南朝鲜军冒进到鸭绿江对岸的楚山,就感到敌人太敢于孤军深入了。看了这边的地形后,美军与南朝鲜军穿过深山老林到达惠山镇,使我更加认识了美国不仅是要占领全部朝鲜,而且还非常明显地要威胁我国东北的安全。”

邓华司令说:“是呀,我们这次到惠山镇来,是很必要的,亲眼看看这里的地形情况,美军和南朝鲜军竟然不顾兵家之大忌,不顾一切地要进犯到我国边镜和鸭绿江上游对岸,以威胁我国的安全,进而人侵我国的野心更加明显,从而更加证明我们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迅速决定调我们第13兵团到鸭绿江边,以后决定出兵援朝,是完全英明正确的决策,是非常必要和适时的。”

近午,我们到达惠山镇。惠山镇是鸭绿江的最上游,水很浅,可徒涉,河床也很窄。我们站在河边可以看到我国的长白山,看到长白县城,看得清清楚楚。惠山镇不大,人口也不多,没有遭到敌人大的破坏,但居住在这儿不多的朝鲜人民仍遭受到美军与南朝鲜军侵占之苦难,吃的穿的都被南朝鲜军抢光了。惠山镇虽然远离“三八线”,但他们赖以为生的金矿不能开了,森林伐木也运不出去了,在深山老林内仍饱受饥寒交迫之苦,靠隔江的我国长白县的支援帮助他们维持生活。

惠山镇的朝鲜党政领导同志对我们很热情,要请邓司令吃午饭,邓司令看到当地朝鲜人民生活太苦的情况,婉言谢绝了,说:“我们要赶在天没有黑以前返回,好从北向南再看看沿途的地形。”

五、从清津到罗津,要走一个大马蹄形。我们对“祖国啊!母亲”的体会更深

我们从惠山镇返回,路过吉川,没有停车,直向清津行驶。将近深夜,我们到达了朝鲜咸镜北道(等于中国的省)的道府清津市。道和市郡的领导同志在深夜仍都到车站欢迎邓华司令员。

朝鲜劳动党道委责任书记和道委员长,一定要请邓司令下车去休息,邓司令再三推让,朝鲜同志还是坚持请他下车。盛情难却,邓华司令在朝鲜地方党政领导的陪同下,下车去休息了,我们坚持在轻油车上休息。陪同的那位少将已与我相处很熟悉了,他说:“我陪司令官下车,留上校同志陪你在车上住,明早由上校陪你下车用早餐,就不要在车上吃饭了。”我说:“这样安排很好,谢谢你。”

清津市是美军与南朝鲜军在咸兴登陆后,向朝鲜东北进犯最远的地方,南朝鲜军首都师一部向北进犯到清津。南朝鲜军首都师一部撤逃时,是直接从清津港乘船撤退的,虽进行了破坏,但还留下了一些居民的房屋,我们在清津只计划半天时间,参观和看地形,该市有朝鲜人民军一个守备旅,旅团长陪同邓司令观看了海岸炮兵阵地。这个阵地修建的很好,炮都置于坑洞内,发射时,可推出到坑洞外,他们用铁轨式的方法将火炮可轻松地推出推进,朝大海方向,伪装的也很好,邓华司令夸奖了他们,使该守备旅旅团长很高兴。

午饭时,朝鲜咸镜北道的领导同志尽了他们最大的可能来招待邓司令,因为这是邓司令要离开朝鲜最后的一个道的首府了,他们已奉朝鲜劳动党中央的命令,要在此举行一次盛大欢送。陪同的少将将情况告诉我后,我即报告了邓司令。邓华立即亲自对那位少将说:“请你转告咸镜北道及清津市的领导同志不要搞盛大欢送。我还没有离开朝鲜,还要到罗津去,朝鲜人民遭受战争的苦难,中国志愿军是亲眼所见,我们是共患难的兄弟和同志,有深切体会,吃顿便饭就行了。”

朝鲜同志对中国人民志愿军与他们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的感情是很深的,特别是对邓华司令员的感激之情很深,总想用一种形式表达出来,因此,他们还是尽他们当时可能做到的,来欢送胜利回国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邓华代司令员,宴席上当然有邓司令喜欢吃的狗肉,再加上一些海产品,特别是生鱼片和明太鱼。还把他们可能是战前留下来的酒都拿出来了。

朝鲜劳动党道委责任书记致辞,热情洋溢,感激中国党、中国政府和毛泽东主席,感激中国人民志愿军对朝鲜党、政府和人民的支援,打败了美帝国主义侵略军,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一邓华司令员致辞,感谢朝鲜同志的热情接待,感谢在战争中朝鲜人民的伟大领袖金日成首相和朝鲜劳动党、政府和朝鲜人民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关怀爱护与支持帮助。

总之,双方不断地举杯敬酒,不断地颂扬中朝友谊,体现了中朝两党两国人民与军队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与感情。

我则很注意那盘生鱼片,这是我第一次吃生鱼片。我询问朝鲜同志这是什么海鱼,有的说是鸦片鱼,有的说是深海鱼,有的说只要是海中的鱼都可以生吃。我问,怎么吃法?他们说:“要先在醋里泡一下杀菌,再沾调料及辣椒。”那位朝鲜上校参谋因为与我相处熟了,也就不拘谨了,笑着对我说:“处长同志,我先做个示范吧?”

第二天离开清津后,我们又要爬咸镜山脉了,又是2500多公尺高,还是用另一个火车头从后面顶着行驶到山顶后,这个火车头即返回。轻油车行驶到会宁,我们看到图们江了,思念祖国的感情油然而生。我们在国内唱歌中常有“祖国啊,我的母亲。”我们已在朝鲜战斗了三年六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时看到图们江对岸祖国的土地、山水、树木和同胞,真亲身体会到了儿子对母亲的亲近的情感特别浓厚。

邓司令看到我的神情,问道:“杨迪,你在发什么愣?在想什么?”我说:“司令,我在想母亲。”

邓司令说:“你母亲不早就去世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我说:“我不是想生我的母亲。”

邓司令明白了,很有感慨地说:“我们看到了祖国的山河土地,很自然会想起祖国,你在想母亲,我也在想母亲呵!你可以将感情表露出来,我可不行呵!我只是埋藏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邓华指着图们江说:“看到图们江,江那一边就是我们的祖国,祖国就是我们的母亲,我们出国已经3年半了。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为了援助朝鲜人民,为了保卫祖国母亲的安宁,’我们不顾一切地与当今世界上最强大、装备最现代化、又有海空军绝对优势的美国军队作战。

我们的党中央,我们的毛主席,我们的彭总的决策、指挥是多么的英明伟大呵!我协助彭总指挥,你是可以看出来的,我从各个方面都与彭总差距很大,要当好彭总的助手,三年多来,我一点也不能稍有松懈,特别是要我代理彭总指挥整个志愿军,是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呵。我们终于恢复了朝鲜的国土,实现了朝鲜的停战,取得了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在回国的途中看到只有一江之隔的祖国土地,这时心情真的很激动。你说想母亲了,我们心情都是一样呵!”

邓司令和我坐在摊着地图的桌子旁,凝神贯注地看着左方向图们江对岸祖国的土地,看着如画的祖国江山,看到江对岸的同胞、村庄、树林、花草和悠闲的牛、羊、鸡、鸭等等,心中美滋滋的,邓司令此时什么也不问我,我也什么不说。

轻油车到达铁路马蹄形的顶端,朝鲜的南阳。邓司令对我说:“你去告诉军代表,车在南阳站稍停10分钟吧,我们到南阳江桥去看看。”我说:“好,干脆将轻油车开到图们江桥南端,从朝鲜境内看祖国的图们是另有一番情意。”

邓司令在朝鲜人民军少将陪同下,走到朝鲜的南阳通图们的江桥中线,当时桥上的国境线,都没有警卫看守,’两国国界可以随便跨越。邓司令信步跨过了桥中线,走到属于我国的桥上,然后回过头来看朝鲜的南阳,对我说:“你看南阳就在高山下面,那边的山比图们高,可以鸟瞰整个图们呵!”

我们返回上车,沿图们江右岸朝鲜一侧向南行驶,直到图们江口中国、朝鲜、苏联三国交界处最近的洪仪里停车。邓司令一定要走到图们江口去看看,轻油车即开到朝鲜通苏联的铁路上的朝鲜一侧,作很短暂停留。朝鲜陪同的同志没有下车。邓司令就只要我随同他走到图们江口附近看了一会儿。我们很快看清楚了三国交界处的图们江入海口,即返回车上。

六、邓华司令员在罗津与苏联顾问的一席谈话。苏联顾问讲到苏联的援助,邓司令员只好讲出援助的真情

我们到罗津港已是黄昏了,朝鲜罗津市的党政领导同志都到车站来迎接邓华司令。

罗津港因距离苏联很近,美国大概是为了照顾与苏联的关系,不想在朝鲜与苏联引起直接对抗,因此,美军飞机没有轰炸罗津港。罗津是当时朝鲜唯一没有遭受轰炸破坏的城市,城市居民房屋街道和工厂都仍是原貌。在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时期也因为罗津距苏联很近,是日本与苏联对抗的前线。因此日本人对罗津也没有搞什么建设。罗津港并不显现是一个大港口的城市。

晚上,朝鲜罗津市的党政领导同志在日式的旅社请邓华司令员吃饭,在门口迎接邓司令员的行列中,发现有一位苏联人,我们有点奇怪。经主人介绍,这位苏联人是1945年8月朝鲜解放后,苏联帮助朝鲜在罗津建设了一个造船厂的苏联顾问。

吃完晚饭后,朝鲜同志留邓司令住在这个旅社内。那位苏联顾问事先并没有与朝鲜主人商量,就对邓华司令说:“司令官同志,我很荣幸能在罗津见到您,我想明早邀请司令官同志共进早餐,可以吗?”

这突然的邀请,按照外交惯例是很不礼貌的,一个普通的顾问,事先不和我们协商,也不经过朝鲜主人(从此可见苏联人的傲慢),就直接向邓华司令员提出邀请,我们也不知道朝鲜方面的意见与态度。邓司令以他的身份(此是对外,就得讲身份了)是不宜直接答应苏联顾问的邀请的。

我即对那位苏联顾问说:“同志,您邀请邓华司令员共进早餐我们表示高兴,但这没有在邓华司令员在罗津的行动计划之中,请你等我们与朝鲜同志协商研究后,看看行动计划中是否可以添加进去,再通知您,好不好?”

那位苏联人听后,可能听出他已失礼了,但仍不愿放下他的大国主义架子,耸耸肩说:“那好,我希望您能安排上,使司令官同志能够接受我诚心的邀请。”

随后,我即找朝鲜陪同的少将,问他这是怎么回事,我说:“少将同志,你是主人,请你们考虑邓华司令员是不是接受苏联同志的邀请?”

那位少将说:“请您稍等,我去问一问罗津市的领导同志。”很快地他即回来,对我说:“我问了罗津市的领导同志,事先苏联顾问并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不知道。请你们定吧。”

我说:“邓司令员现在是在朝鲜,司令员很尊重主人的意见。”

那位少将高兴地说:“你们很尊重我们,我很感激,我去与罗津市的领导同志商量后再告诉你。”

朝方商量后,那位少将来到我的房间,对我说:“既然苏联顾问已直接向邓司令官提出了邀请,我们商量后,觉得不好驳顾问的面子。我们想请邓司令官答应苏联顾问的邀请。这是我们的意见,请你考虑,决定。”

我说:“邓司令员是尊重朝鲜主人的意见的,如果朝鲜同志同意,邓司令员明早可以去苏联顾问那儿吃早餐。但请少将同志和罗津市一位领导同志一同去参加,这样合适一些。并请找一位懂俄语和中国语的翻译,以免让翻译用三种语言,翻来翻去,占用了三分之二的时间,我知道朝鲜同志有的懂俄语、有的会说中国话。并请罗津市的领导同志能通知苏联顾问,我们不便直接与在贵国工作的苏联顾问打交道。你看这样好不好?”

那位少将听后,很高兴。这样既尊重了他们,又使他们不得罪苏联人,并使他感到我们不避着他们单独与苏联人接触,即对我说:“这样安排很好,我们完全同意你的意见。”

我说:“按朝鲜时间明早8时30分至9时30分(即北京时间7时30分至8时30分),一个小时吃饭好吗?上午,邓司令还要看看罗津港哩。我们不知道苏联人在哪吃饭,请你们来陪邓司令员去。”

随后,我向邓司令员作了汇报。他同意我的处理办法,认为这样做各方面都照顾到了。

年轻的苏联顾问,大概在朝鲜已习惯说了算的方式,没有想到与中国人打交道就碰了一个软钉子,但又给了他面子。因此,第2天7时20分,苏联顾问就来到旅社,邀请邓司令员。当天那位苏联顾问表现大不一样,放下了高傲的架子,知道讲礼貌了。他大概把他的食品都拿出来了,可能还向朝鲜方面要了一些。参加早餐的共6个人,即邓华司令员、我、朝鲜罗津市委责任书记、陪同的朝鲜少将,苏联顾问及一名翻译。

苏联顾问高高兴兴地拿出一瓶伏特加白酒,说这是苏联最好的酒,请司令员喝,邓司令让他倒了一小杯,他给每人倒完酒后,即举杯祝酒。邓司令也举杯表示谢意。

苏联顾间并不了解中国,也不了解中国军队。他只了解美国是个强大的大国,军事强国,只有苏联和苏军才能与美国对抗,他对中国和中国军队敢于和美国军队打仗并战胜它,对他来说是简直不可思议的事。因此,他对邓司令员的提问,显得很无知、可笑,这可能反映一部.分苏联.人对中国的不了解。

苏联顾问问:“请问司令员同志,美国军队装备精良,又有强大的海、空军,当时中国军队怎么敢于出兵援助朝鲜打美国军队呢?”

邓华司令员轻轻一笑说:“中国人民是在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主席领导下,打败了美国支援的全副美式装备的国民党蒋介石的800万军队,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即解放了全中国。请问你这位苏联同志了解这些情况吗?正当我国恢复被国民党政府破坏了的国民经济,正要开始恢复和建设社会主义国民经济的时候,朝鲜内战爆发后,美帝国主义即打着’联合国军’旗号,支持南朝鲜李承晚军队,向北进犯,朝鲜人民处在最危难的时候,毛泽东主席、中国党和中国政府、中国军队义不容辞、义无反顾地支援朝鲜人民反抗美国帝国主义对朝鲜的侵略,支援朝鲜收复国土,并战胜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

邓华司令员停顿了一下,点燃了一支香烟,接着说:“中国人民志愿军,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是公开的秘密,我国政府并没有和美国宣战,而是中国人民自愿地组织志愿军,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美国政府也没有敢于向中国宣战。美国与我国是不宣而战。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毛泽东主席和彭德怀司令员的指挥下,与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我军虽然在装备上不能与美军相比,又没有空、海军支援,当然在1951年9月后,我国年轻的空军在苏联空军的帮助下,能够在朝鲜清川江以北与美国空军作战,但仍然不能飞到前线去支援我地面军队作战。但是,我们进行的是正义战争,中国人民志愿军有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有不怕苦、不怕牺牲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你也可以想想在苏联卫国战争年代,苏联人民及其军队在斯大林同志领导下,是怎么克服困难,,战胜当时强大似乎到所向无敌的德国法西斯军队的。”

苏联顾问似乎听明白了一些,可是竟然以老大哥的优越感说:“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在苏联无私的用武器重新装备下,与美军作战的。”

邓华司令员立即严肃地说:“苏联同志是给了我军的武器装备,给了飞机、大炮和汽车等等的帮助,这些武器装备的确帮助我军打败美国侵略军起了很大的作用,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是很感谢苏联同志的帮助的。”邓华同志停了一下,话锋一转,说道:“既然苏联顾问同志说到了苏联的无私援助,那我就在这个小范围内把苏联同志援助的真实情况简单地讲几句。苏联政府对我军的武器装备的帮助,并不是无偿的援助,是我国用记账的方式购买的,而且还要付利息的。”

那位苏联顾问听了后,似乎不相信,但又无言以对。朝鲜同志听了后,觉得很惊讶。邓华司令员看到他们表情反应后,继续说道:“我国对朝鲜的援助,不仅是无偿的,而且只要朝鲜党和政府提出来要什么,只要我国有,就无偿支援,我国没有的,也努力设法生产出来支援朝鲜。我们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是付出巨大的牺牲的,志愿军的指战员的鲜血流在朝鲜的土地上。牺牲的烈士们包括毛泽东的儿子毛岸英同志,永远长眠在朝鲜的国上上。现在停战了,胜利了,中国政府和中国人民志愿军继续支援朝鲜人民恢复生产,重建家园,这都是无偿的援助。我们是真正的国际主义的援助。”

当翻译同志进行翻译时,我对邓司令说:“司令,你讲这些就够了,不要再和这个高傲的苏联人说什么了。你已经明白地向他说明了苏联对我们的援助是有偿的。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对朝鲜的援助才是真正无偿的。原计划安排一个小时的早餐时间也到了,是不是就可以结束了。我们还要看地形。”

待翻译完后,邓司令说:“谢谢苏联同志招待我们吃了一顿很好的早餐,我很高兴。我们按计划还要进行下一步的工作。”即起身走出他那个小餐厅,与苏联顾问握手告别。所谓的早宴,就只有几个罐头,几片面包,一碟鱼子酱,一杯炼乳冲的牛奶,我的肚子还没有吃饱。

在座的朝鲜同志听了邓华司令员这一席话时,表情很惊讶。出来后,那位陪同的朝鲜少将对我说:“我们都以为苏联给中国人民志愿军武器装备是无偿援助的,没有想到你们是记账买的苏联武器,这真使我们难以理解。你们真是无私的援助我们,更使我们对中国党和毛泽东主席的敬佩与感激,对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同志们更加热爱。”

七、朝鲜咸镜北道的领导赶到罗津,为邓华代司令员举行最后的欢送。我们告别朝鲜,回到祖国的图们

上午,我们在罗津看完了地形,回到旅馆时,出乎我们意料,朝鲜咸镜北道党委书记和道委员长在旅馆门前迎接邓司令员。

邓司令对他们突然地出现感到很吃惊。一边与他们紧紧地握手,一边问道:“书记同志,委员长同志,我们在清津已经告别了,你们怎么又到罗津来了呵!”

党委书记说:“司令员同志离开清津后,我们即向平壤作了报告,金日成首相指示我们一定要到罗津最后欢送邓司令员,我们是奉领袖的命令专程赶来欢送司令员的。”

邓华司令员非常诚恳热情地说:“非常感谢金首相的关怀,真是不敢当。”

中午饭是按正式宴请贵宾的规格进行的。

朝鲜劳动党咸镜北道党委书记致了热情洋溢的欢送词。

邓华司令员也即席发表了激动人心的讲话。

宴会在极为热烈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当最后告别时,朝鲜同志热情地含泪拥抱了邓司令员。

邓华司令员也热情地与朝鲜同志拥抱告别,并再一次地特别请道委书记转达他对金日成首相的敬意与感谢之情。

轻油车到达朝鲜南阳后(即图们的对岸),我们要在这儿与陪同的朝鲜人民军少将与上校告别。临下车时,朝鲜陪同的少将和上校向邓司令敬礼、握手告别,并讲了很多依依不舍的话。我送他们下车后,要翻译将一路上多余的罐头、熟食、大米和面粉等食品交给他们,他们非常高兴,紧握着我的手对我说:“杨处长同志,您想得很周到。说老实话,我们不带食品,就要饿着肚子回平壤,真谢谢你们了。”我也紧握着他们的手说:“祝你们顺利地返回平壤。”

邓华司令员也下车与朝鲜陪同的少将与上校告别,向他们表示谢意。对这次从朝鲜东北部回国,朝方安排得很好,再次请他们向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长转达他诚挚的谢意。

我们登车后,陪送的朝鲜两位同志在车站向邓华司令员敬礼告别,并不停地挥手,直到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也看不到他们。

傍晚,我们的轻油车即驶上了图们江铁路桥,快速地回到祖国的图们。我们事先没有通知地方党政机关,只请东北军区通知延边分区和图们驻军,他们在图们车站迎接了邓司令员凯旋回国。

车到达图们后,我很自然地想起了,邓华司令员是1950年10月19日下午从安东铁路桥,乘吉普车跨过鸭绿江,率领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3兵团进入朝鲜抗美援朝,今天,是1954年4月6日黄昏,邓华以中国人民志愿军代司令兼代政委的身份,从图们江的铁路桥乘轻油车回到祖国的图们,他在朝鲜协助彭德怀司令员兼政委指挥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3年近6个月的时间,胜利凯旋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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