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穆俊杰
1946年上半年,国共和平谈判破裂之后,到1947年3月,国民党军在战略上被迫缩短战线,放弃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集中兵力对陕北和山东实施重点进攻。在山东战场,蒋介石调集了24个整编师,共60个旅,约45万人,由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在徐州设立前进指挥部,统一指挥。其中国民党军“五大主力”的“三大主力”全部到位,即张灵甫整编第74师,邱清泉第5军,胡琏整编第11师,分别编入以汤恩伯为司令官的第1兵团,王敬久为司令官的第2兵团,欧震为司令官的第3兵团。计划成弧形向鲁中山区推进,企图迫使华东野战军主力与其决战或北渡黄河,尔后全面占领山东。
在此期间,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副司令员粟裕、副政治委员谭震林、参谋长陈士榘、政治部主任唐亮,按照毛泽东“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方法,曾经多次定下决心歼灭蒋军成建制的部队。山东战场的国民党军采取密集靠拢、稳扎稳打、逐步推进的战法,自临沂、泗水、大汶口向汤头、蒙阴、新泰、莱芜前进,都因为蒋军部队密集靠拢、行动谨慎而大多未能实现。只有两次成功的战例,第一次是泰蒙战役中全歼国民党军杨文泉整编第72师,第二次是孟良崮战役全歼国民党军张灵甫整编第74师。
先说全歼整编第72师
1947年1月下旬到2月上旬,华东野战军在临沂召开高级干部会议(鲁南会议)。按照中央军委的统一部署,山东和华中的人民解放军合并组成华东野战军,其中,原来的渤海军区前线指挥部撤销,改编为华东野战军第10纵队。会后,由于种种原因,第10纵队成立大会一直没能召开。3月10日,中央军委指示陈毅、粟裕:华东全军在3月份彻底休整,以利而后作战。野战军首长利用整训的机会,完成了第8、第9、第10纵队的体制编制整合。4月3日,第10纵队在章丘县相公庄正式组建完成,宋时轮任司令员,景晓村任政治委员,刘培善任副政治委员,赵俊任参谋长,肖望东任政治部主任。第7师改为第28师,第11师改为第29师,原渤海军区第4分区警备团改编为第10纵队特务团,全纵队共1.6万人。
针对蒋介石“全面占领山东”的战略企图,华东野战军制定了泰蒙战役计划。原计划主力结束休整之后,从胶济线南下,寻歼蒋军汤恩伯兵团于临沂、郯城地区。但是,敌军各部收缩靠拢,不便于分割围歼。遂改变计划:以第1、第3、第10纵队组成西线兵团,围攻泰安,调动国民党军;以六个纵队位于临沂至蒙阴公路东侧待机歼灭可能由泗水、大平邑(今平邑)北援之敌。泰安,地处津浦路徐州至济南中间,交通便利,是鲁中的重要城镇,也是军事要地。国民党军王敬久兵团整编第72师占领泰安,整编第75师、第85师进占大汶口。整编第72师是蒋军中的二等主力,装备是日美混合的,老兵多,战术动作熟练,有山地作战经验。
第10纵队整编后第一仗是战泰安。宋时轮率领第10纵队经五个昼夜行军,抵达泰安城东祝阳地区,纵队党委向指战员发出了战斗动员令:坚决完成首次作战任务,打响“第一炮”,争取“旗开得胜”。如何才能完成任务?宋时轮认为:整编第72师是川军,来山东是外乡人入鲁,从生活习惯到地理环境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该师进占泰安才个把星期,离完全适应还差得远。第10纵队的指战员绝大部分是山东人,在泰安地区作战,有强烈保卫家乡的意识,士气高昂,这一点是绝对的优势。在纵队党委作战会议上,宋时轮说:我们采取集中兵力,逐次歼敌的战法比较好,就像山东人吃大饼那样,一口一口的吃掉敌人,任务是可以完成的。会议统一了思想,增强了信心,一致认为:各级指挥员一定要运用好我们战术上的优势。决定泰安作战分三步走:第一步外围作战,力求歼敌四个营;第二步争取使敌三至四个营失去战斗力;第三步总攻泰安城。部署是:第28师加强纵队特务团和鲁中警1旅第2团,从泰安城东、北、南三个方向,攻击外围各个据点及摩天岭;第29师从城西南、西北两个方向,攻击魏家庄、旧镇、西关、蒿里山等阵地。
4月22日16时,攻占泰安作战开始。战至24日黎明前,整编第72师师长杨文泉在蒋介石和陈诚“奋发忠勇、死守待援”电报鼓动之下,组织火力反击,致使蒿里山制高点被迫撤出战斗。占城必占山,守城必守山。为加速攻占泰安城,野战军增调第3纵队第8师参加攻城作战。宋时轮调整部署:第8师接替第29师攻西关,并限当晚占领蒿里山;第29师全力攻南关;第28师摩天岭阵地交鲁中警1旅第2团,尔后攻击东关和城北外围各据点。
24日晚,突破东关、南关,蒿里山一度被占领。25日拂晓,整编第72师以强大力量反击,蒿里山阵地丢失。抗战时期,日本人吹嘘过“攻下蒿里山,让泰安。”现在整编第72师拍着胸脯说:“共军攻不上蒿里山,休想攻下泰安城。”总攻开始后,第8师在攻占蒿里山和博济医院的同时,从夹缝中突破西门,与第10纵队形成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插入内城的局面。山丢了,城就难保,突入城内的部队与敌人短兵相接,激烈巷战。宋时轮告诉各师的领导:仗打到这个时候,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打退敌人的反扑。残敌的力量越来越弱,攻城部队却越战越勇。战至26日,全歼守敌,收复泰安。
泰安一战,毙伤守敌近万人,俘虏中将师长杨文泉以下官兵1.5万余人,缴获轻重机枪270余挺,长短枪2.8万余支,收复失地万余平方公里,第10纵队击落野马式战斗机一架,成功的创造了攻坚作战以少胜多的典型战例。毛泽东在致陈毅、粟裕的贺电里指出:“攻占泰安歼敌七二师”。华东野战军的嘉奖令贺电指出:此次你们攻下泰安,解放津浦路两侧,收复泰安、肥城、平阴、东阿等广大地区,歼敌整编第72师,对目前的局势极为有利,获得了夏季作战的第一步胜利。宋时轮在泰安作战之后对部队的讲话中指出:泰安攻坚作战是“正确地执行了毛主席的运动战(战)略方针”的结果。
再说全歼整编第74师
1947年5月18日,毛泽东致电陈毅、粟裕、刘伯承、邓小平指出:“泰安一战,吸引王欧主力注意西北,给了你们歼击七十四师的机会”。
泰蒙战役之后,国民党军的进攻势头并没有减弱。蒋介石和顾祝同都认为:华东野战军主力在撤退,所以决心采取跟踪追击的手段,实现在鲁中山区或与胶东地区同华东野战军决战。国民党军第1兵团司令汤恩伯也认为:山东解放军主力仍在蒙阴、新泰东北地区,按照顾祝同的命令,部署了张灵甫整编第74师为主,其他部队辅助的进攻作战行动。整编第74师是国民党军第一等主力中的王牌部队,下辖第51、第57、第58旅,全部美械装备,属于甲种装备师,号称国军“五大主力”之首,该师经过美军顾问长期训练,担任过南京政府卫戍任务,因此得名为蒋介石的“御林军”。李延年称:“有十个七十四师,就可以统一全中国”。王耀武说:“中国军队只有七十四师能战”。张灵甫的部属自诩:“有七十四师,就有国民党”。师长自恃作战有功,骄横跋扈,与其他部队的矛盾比较深。执行右翼进攻任务的汤恩伯第1兵团,不待王敬久第2兵团和欧震第3兵团统一行动,即以整编第74师为骨干,在整编第25、第83师的配合之下,于5月11日自垛庄、桃墟地区进攻坦埠,企图乘隙占领沂水至蒙阴公路;另以第7军及整编第48师北犯沂水,策应张灵甫作战;以整编第65师担任蒙阴防御。
华东野战军最初的计划是:以主力东移,求歼进犯沂水的第7军和整编第48师。但是又于11日当晚查明汤恩伯第1兵团的行动计划和整编第74师的进攻态势,立即做出如下判断和部署调整:整编第74师战斗力虽强,但态势显得突出,与左邻右舍之间有空隙,有可能割裂全歼;华东野战军主力正位于整编第74师进攻正面,无需做大的调整,既可以向敌出击;蒙阴、沂水地区多为岩石山区,沟渠纵横,地形复杂,便于野战军各部队隐蔽集结和寻隙穿插;同时,歼灭整编第74师,对沮丧国民党军士气,鼓舞解放区军民胜利信心,改变华东战场形势,具有重大意义。遂改变决心:集中主力第1、第4、第6、第8、第9纵队围歼整编第74师于坦埠以南、孟良崮以北山区。5月12日晨,华东野战军命令:第2、第3、第7、第10纵队担负阻援任务,积极攻势防御,虚张声势,吸引国民党军第5军及整编第11、第75、第85等部向北,求得在南线战斗未解决之前,使敌第5军和整编第11师等部无法南援。
5月13日晚,担任穿插迂回任务的第1、第8纵队,从整编第74师两翼寻隙向纵深突击。第1纵队第3师攻占曹庄及其以北高地,逼近蒙阴,纵队主力攻占了黄斗顶山、天马山、界牌等要点,隔断整编第74师与整编第25师的联系。第8纵队占领桃花山、磊石山、鼻子山等要点,割断了整编第74师与整编第83师的联系,占领孟良崮东南的横山、老猫窝。同时,第4、第9纵队占领了黄鹿寨、佛山及马牧池、隋家店一线。第6纵队从铜石急速北上,抵达观上、白埠地区。14日,整编第74师天马山、马牧池、磊石山等地失守,仓促向孟良崮、垛庄方向撤退。担任正面进攻的第4、第9纵队彻夜猛攻,进抵唐家峪子、赵家城子一线。第6纵队在第1纵队协同之下,15日拂晓攻占垛庄,截断了整编第74师退路;第8纵队攻占万泉山,与第1、第6纵队形成了对整编第74师的四面合围。
整编第74师被围后,蒋介石严令整编第11、第65、第25、第83师及第7军、整编第48师等部迅速向张灵甫部靠拢,企图在蒙阴、青驼寺地区合击华东野战军主力。鉴于蒋介石以十个师的兵力向孟良崮增援,而且多数距离孟良崮仅有一天到两天行程,情况十分紧急。野战军命令阻援部队不惜一切代价。担任阻援任务的第10纵队逼近莱芜,阻击邱清泉第5军南下;第3纵队于新泰至蒙阴公路上阻击胡琏整编第11师南下;第2、第7纵队在青驼寺阻击整编第48师、第83师,并全歼整编第83师一个团。各路阻援部队有力地保障了主攻部队完成任务。作战中,宋时轮向各师团强调:泰安作战,我纵进攻兄弟部队阻援,圆满地保证了消灭整编第72师。现在是兄弟部队进攻,我们阻援,能不能完成任务,就看我们的主观努力了。较大规模的阻击作战,这是建纵以来第一次,在实践中探讨摸索打阻击战的方法,这对提高纵队整体作战能力和今后更大规模的作战,都是有帮助的。
担负主攻任务的各纵队,15日13时,向整编第74师发起总攻,从四面八方多路展开突击。战至16日上午,在占领雕窝、芦山等要点的时候,整编第74师已经大部被歼,余部7000余人被压缩在孟良崮和600高地及山谷间。16日17时,整编第74师被全歼,张灵甫战场殒命。
孟良崮战役,在国民党军的主要进攻方向上,给其以迎头痛击,歼灭了蒋军“五大主力”之首的整编第74师等部3.2万余人,有力地配合了陕北和其他战场的作战,中共中央致电祝贺。华东野战军总结孟良崮战役主要经验第五条是这样记述的:“阻援部队英勇顽强阻击国民党军援兵,保证主力有足够的时间歼灭整编第74师。当整编第74师被围后,蒋介石、汤恩伯均严令督促强大的增援部队驰援整编第74师。华东野战军担任阻援任务的第10、第3、第7、第2纵队,依托既设阵地,英勇顽强地阻击国民党援兵,为主力全歼整编第74师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作者:军事科学院原军队建设研究部研究员
完成时间:2024年10月2日13时
照片:穆俊杰
编后:谢谢作者穆俊杰。我人民解放军高中级指挥员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不断提高整体指挥艺术、作战能力,一切行动听指挥,积极协同,顾全大局、甘当配角,使我军立于不败之地,战争越打越大,我军越战越强。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大院红孩儿):谁为全歼整编第74师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探寻全歼整编第72师和整编第74师的内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