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迎连指导员
▼郝指导员,王源斌文书和部分石泉战友。
从右往左排列:郝指导员,王源斌,赵森,姚西成,董秦丰,秦易,王先辉,翟家荣,黄建华,扑贤才(其中郝指导员,王先辉,扑贤才已去世)
谨以此文缅怀我军旅的引路人,我的良师益友,兄长——郝迎连指导员。
又是一年八一建军节到了,回想起我在铁道兵九师四十五团汽车连五年的军旅生涯,自然而然的想起把我从家乡接进军营的郝迎连指导员。每当我打开军旅相册,看到郝指导员的照片时,一种崇敬,感恩的心情油然而生。他是我从军路上的领路人。
是他把我接进部队,实现了我的军旅梦,是他在关键的时候助我加入了共青团组织,是他引导,培养,介绍我加入了党组织,成为了一名共产党员。他对我的言传身教,润物细无声的引导培养。造就了我军人的品质,军人的性格和不变的军心,这一切伴随我一生,受用一生。
郝指导员已于2019年12月离开了我们,享年78岁。我记得他原籍山东梁山,1942年出生,1958年入伍,一直转战在铁道兵部队,从大兴安岭到辽西,再到内蒙古高原,参加了多条铁路建设,曾担任连长,指导员多年,1979年在铁道兵四十五团后勤处运输股长的岗位上转业。军旅生涯21年。
我和郝指导员邂逅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一九七零年国家首次实行冬季征兵。他是来我们县接新兵的部队首长,而我,是一名应征的插队知青。我俩因此结缘。
我的入伍经历,一波三折。这一次我仍然有一种忐忑的心情,担心落选。然而上天似乎眷顾我这个一心想跨入军营的热血青年。
遇到了郝指导员这个我从军路上的福星,我不仅顺利的通过了政审,体检,考察关走进了军营,而且还有意外惊喜,那就是在收到入伍通知书的同时,还收到加入共青团的通知。
双喜临门我自然喜出望外。我到公社办理团组织关系时才从一个当时参加了会议的熟人处得知我被批准入团多亏了接兵的郝指导员。
一年前,我就向公社革委会(全称革命委员会,文化革命时期的新生事物,各级最高管理机构,赋有行政和党委的职能)递交了入团申书,由于当时受文革的影响,党、团组织尚不健全,组织发展工作滞后,所以迟迟没有被纳入。
在这次公社革委会召开的由军地双方参加的审查,批准入伍青年的定兵会议上,公社领导逐个介绍应征青年的情况。
在介绍我的情况时,把我曾经代表我们知青小组出席县、地区和陕西省知识青年先进集体和个人表彰大会的情况做了重点介绍,并把我的入团考察材料一并准备移交接兵部队,建议部队继续培养。这时,郝指导员发言了。
他说,既然你们革委会已经培养考察成熟,本人已经具备入团条件,我建议你们今天就在这个会议上进行审批。这样我们接的兵质量就更高了。一语点醒梦中人。
公社革委会主任立即表态说这个建议很好,会议增加一个议题,审批新团员。就这样我被批准加入了团组织。这时我和郝指导员还没有见过面。
之后我到接兵部队递交组织关系时,我俩才第一次见面。那天我赶到县武装部。在门卫的指引下我终于见到他。只见他中等身材,健壮的身躯散发着充沛的精力,威严的面孔又透着慈祥的神情,明亮犀利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你的心灵。
当时他穿着洗的发白的老式人字呢军装映衬着衣领上的红领章分外鲜亮;头戴一顶草绿色单军帽,五星帽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脚上的黑色军用皮鞋一尘不染:披着一件军大衣,里面斜背着一支五四手枪。
更显得威严,庄重。一副标准的军人形象。见到他,我紧张的做了自我介绍。他马上以一种和蔼可亲的表情向我伸出手说你就是董秦丰,咱们算是认识了。这句话立马消除了我的紧张情绪,拉近了我俩的距离。
接着他把我领到他的临时宿舍兼办公室询问了我几个诸如为什么要当兵,到部队想干啥,部队艰苦要有思想准备等问题。我都如实按照我的想法做了回答。我感觉他还比较满意。
见面之后我隐隐感觉到自己这次很幸运,地球很大,让我们两个完全没有交集,彼此差别很大的人能够相遇,这就是缘分。感谢上苍,让我遇到了他,结识了他。
因是缘分,我体会到指导员有意无意给我提供平台,创造机会让我得到锻炼。
如,在县上欢送新兵的文艺晚会上让我代表新兵上台接受县上赠送给新兵的“毛泽东选集”;出发去部队的途中指定我代理班长,协助排长工作:到了集训地新训的老班长到后,又指定我代理副班长协助班长管理全班;新兵训练期间我又第一批受到了连嘉奖。这一切充实了我军旅的第一步。打下了良好基础。
新训结束时我被分配到汽车连,这时我才知道他这次接兵结束后任汽车连指导员。宣布分配完毕,各连分别带开准备奔赴老连队时,指导员把我叫到临时连部把30名分到汽车连的人员档案交给我携带,他说这个任务的重要性我就不说了。
总之,我要求你人在档案在。我当时很激动,给指导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说,指导员放心,我保证一页纸都不少的带到老连队。两天两夜的乘车转车我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管好档案材料,完好无损的交到汽车连连部。
在汽车连又经过两个月的汽车驾驶培训,再一次分配我们30个新兵到各班,我又幸运的分配到连部担任文书兼军械员。我知道这也是郝指导员的安排。在连部与指导员朝夕相处一年半,从中受益不浅。
在连首长身边工作,又是一个新兵,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随时准备接受他们的频繁说教和严厉批评,因为我确实对许多规矩不太懂。但是,连首长从来没有因为我工作中的不如意而大动肝火批评指责。
尤其是郝指导员,总是每件事事前给我提醒一些注意事项,而且是点到为止,让我自己领悟。多少年后我才醒悟到,指导员这种“响鼓不用重锤”的指引,启发式方法是对我的尊重。他常说大家都是平等的,要尊重每一个同志,团结大家一起为连队建设尽心尽力。
我记得在我担任文书的第二个月召开的支部党员大会上,我列席会议担任记录。会上在讨论吸收几个入党积极分子时,我目睹了大家表现出的那种对党忠诚,对同志负责的场景,再次刷新了我的认知,大家积极发言认真指出他们自身存在的不足,都是开诚布公,实事求是,充满感情。
使我受到一次极好的党课教育。会议结束后郝指导员问我有何感想,我毫无保留的谈了自己的真实感受,并表示要向他们学习,争取早日加入党组织。这时我还没有写入党申请书,总觉得入伍时间短,等等再说。谁知指导员听完我的感受后说了一句话“我要看行动”。我恍然大悟。
于是我打开党章对照党员的条款,又找了几份别人的入党申请书作参考,认认真真的书写了我的入党申请书并当晚交给指导员时真诚的请他审查修改,指导员接过我的申请书说“这就对了”。
递交入党申请书后我对自己要求更严了。处处注意自身形象,如指导员要求的那样,为一起来的30名新兵做表率。在党支部和指导员的教育培养下,在我们党小组全体党员的关怀帮助下我于1971年11月终于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那个时候没有预备期)。
2022年“七一”前夕我作为全国第二批获得“光荣在党五十年”纪念章的老党员。手捧沉甸甸的纪念章,心情激动,思绪万千。“这就对了”,郝指导员这句话再次在我耳畔响起。是的,此时我要对指导员说,谢谢您,您对我的帮助我受用一生。
▼颁发纪念章大会
在郝指导员身边的一年半里,从他身上我学到如何当好一名合格战士,如何发挥好一名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指导员以他的身体力行为我做出了表率。
他那初心不变的党性军心:令行禁止的军人作风;虚怀若谷的团结友善;和风细雨的工作方法;坚韧不屈的性格人格和任劳任怨的孺子牛精神,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他的的带领下汽车连党支部始终是一个坚强的战斗堡垒,每一名党员都是一面旗帜,在艰苦的国防建设中创造出不朽的功绩。
在辽宁凌源三道梁子时,一次连里杀猪改善生活。炊事班做了一道东北的“杀猪菜”。由于学艺不精,没有掌握要领,没做好。
一是肉块太大,几乎和一个七八岁孩子的拳头差不多大小,塞不进嘴里;二是炖的火候不到,部分咬不动;三是个别肉块还留有猪毛,让人感到恶心:还有就是肉块没有上色,视觉感官没有食欲。导致了各班都把配菜吃了,肉块被扔在饭桌上,一片狼藉。
指导员闻讯赶到饭堂看到这一场景,我发现他很生气,但是他没有发火,让我通知各排在家的战士集合召开现场会,当战士们看到自己的这些“杰作”时,一个个羞愧的不敢直视指导员。
这时指导员已经平静了自己的情绪,他首先做了自我批评,说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对不起同志们,接着又从珍惜食物,反对浪费方面进行了强调后就让各排带回,要求本周班务会就这件事展开讨论。
接着他又召集炊事班开会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并带领炊事班把剩下的肉块收集起来进行仔细清洗,去除肉皮上残留的猪毛,改刀切成小块,然后他亲自掌勺,加工成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作为晚餐。同时他向全连说明了这就是大家丢弃的肉块,重新加工,没有浪费,消除了战士的愧疚心理。
指导员好酒,我领略过他的海量。那是我到汽车连的第一个除夕。炊事班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每班一瓶白酒和几瓶啤酒。各班围在一起准备享用。指导员带我到饭堂给各班敬酒。战士们见到指导员都很高兴,各班都要给他敬一杯酒。
他对我说,你去拿一个碗来,我即到炊事班拿了一个中等饭碗,指导员让各班敬的一小杯白酒都倒在我手中的碗里,一圈十多个班走下来我手中的碗里基本装满了酒,我估摸大约有半斤多。
这时指导员从我手中接过酒碗走到饭堂前面首先祝大家新春快乐,接着他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把满满一碗酒举起来说到,大家给我敬的酒都在碗里,我谢谢大家了,说完咕嘟咕嘟一气把碗里的酒喝完。
潇洒的把碗口朝下高高举起让大家监督滴酒不剩,饭堂里静了片刻又欢呼起来,把年夜饭的激情发挥到了极致。我以为指导员这一下就差不多了,即使不醉也不能再喝了。谁知回到连部,指导员面不改色心不跳,拿起酒瓶说,连部的同志们也辛苦了,咱们开始喝酒。
一场年夜饭下来我估计指导员喝了足有一斤白酒,到最后仍然行动敏捷,思路清晰,话语不乱。指导员的酒量让我刮目相看,也给我留下一个问号,他究竟有多大酒量。
终于我等到了这个机会。还是那一年八一,部队放假,中午聚餐后我和指导员在连部闲聊。我突然想起这个疑问,于是我就把话题引到喝酒上来。我问他究竟能喝多少酒。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一次喝多少酒,一是我的确酒量很大,一般人喝不过我,二是我是一名军人,无论在如何场合都不能喝酒误事,影响军人形象。所以我必须要控制自己。
他说这么说吧,你们聚餐喝酒都是论瓶,一场酒下来就吹嘘喝了几瓶。我们梁山人几个兄弟朋友聚餐时喝酒那是论“坛”,喝了几坛,一坛是五斤。他说的很轻松,我听得目瞪口呆。
他继续说,我是梁山人,喝酒在我们那里是有历史渊源的,接着他话锋一转问我看过施耐庵的“水浒”没有?我说初中阶段看过两遍,文革后不敢看了。他说那里面的好汉都与酒结缘,所以说,我们梁山人都能喝酒。
说到这里他的话匣子打开了,给我讲起了水浒里面的章节,我发现指导员对“水浒”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和独到的见解,他就像说书人一样把里面一些精彩章节几乎一字不落的娓娓道来,让我得到一次听觉上的享受。
最后他戏谑的对我说现在社会上不是有一个段子吗;武松喝了酒才敢景阳冈上走,鲁智深喝了酒才能倒拔垂杨柳,李玉和喝了酒浑身是胆雄赳赳,杨子荣喝了酒甘洒热血写春秋。这使我突然想起我入伍时第一次见到指导员的情景,那时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标准的解放军军人形象。
今天听了他一席话让我心里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想法,我觉得指导员活脱脱就是一个现代版的梁山好汉。只不过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没有一人能和他相比。那是因为指导员传承了梁山人的正气,胆气,勇气和豪气。而摒弃了他们身上的匪气,痞气,俗气和霸气。
在我的要求下,我离开了连部下班学驾驶,考执照,每天早出晚归运输战备和施工物资。和指导员相处的机会逐渐减少,尤其是一九七四年上级根据施工需要,成立了汽车二连,郝指导员被任命为连长,我继续留在汽车一连。
基本就很少见面了,到我退伍时只是顺路和专程到汽车二连见过他几次。虽然离开了指导员,我总感觉他在我的身后,随时提醒我,监督我。
一九七六年初我退伍了,专程去向他告别。他惋惜的对我说你应该留在部队。我清楚的知道他希望我留在部队继续发展,把我一直作为干部苗子培养。我评估了自身条件和当时的具体环境,决定还是退伍,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战友。我只能说对不起,指导员,我让你失望了。
回到地方分配到铁路单位,忙于工作、家庭,加之当时的联络方式只有书信。开始还通信,后来部队退伍转业,百万大裁军把铁道兵并入铁道部等一系列变更,就失去了联系。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告别了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的铁路运输一线,因年龄,身体等原因被调到后勤部门。当时我的独生儿子也已经就读于医科大学。离开了繁忙的一线,又没有了家庭负担。军旅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便常常浮现在脑海。
那些曾经的战友也常常出现在眼前。寻找,联系战友的渴望日渐浓郁。尤其是对郝指导员的思念促使我急于找到他。我在脑海里仔细回忆战友们的信息,希望找到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突然想起新兵连文书王源斌同志。
他退伍后曾经给郝指导员写信,指导员回信中给我们几个他接来的石泉兵也7附带了一页信,当时是我把信交给大家传阅的。我清楚的记得他退伍后在黑龙江佳木斯市房地产局工作。虽然是几十年前的信息,我也要抓住这唯一的线索。那些年国家建设突飞猛进,电话基本普及到家庭。
我从厚如砖块的全国电话大全中找到佳木斯房产局的诸多电话。即拨通了办公室主任,他告诉我王源斌还在他们局,已经是副局长了,并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得到这一信息我喜出望外。
急不可待的拨通了电话,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立即告诉他我是谁,我俩就在电话里聊了起来。我急切的问他是否知道郝指导员信息,他说前两年指导员到东北出差还专程去看他,并把联系电话告诉我。我立即结束与文书的通话。
拨通了指导员家里的电话,终于在分别二十多年后又听到那熟悉的夹杂着东北口音的山东话,我刚开口他便听出来了,立即问我到,是文书吗?我激动的答道,指导员是我。我听出来他也很激动。
于是我俩在电话上进行了一次长谈。各自介绍了大概情况,总之基本都还好。这就放心了。从此,和指导员联系上了。我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当年汽车连几个指导员接的兵,都联系上了。
▼相聚水泊梁山
▼家宴
终于我也上梁山了。2003年10月17日我和同是郝指导员接的石泉战友秦易二人专程来到梁山,与阔别20多年的指导员见面了。见到他的第一面,看他穿着西装与当年穿军装的形象相比较,反差很大,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在指导员家里和几个梁山战友把酒言欢。我又有了新发现,那就是指导员戒了烟和白酒,只是用啤酒和我们把盏同饮。对我的疑问,他老伴解释到,你们指导员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就戒了几年了。我暗暗为指导员的毅力和自制力点赞。
在指导员家里和我俩下榻的宾馆里我们促膝畅谈,非常愉快。第二天一早指导员把我俩从床上叫起,吃了早点就开始游览梁山。
登上这座当年众好汉啸聚的充满神秘的山峦,指导员带领我俩沿着“水浒”叙述的章节游览,他给我俩充当了导游的角色,一路上谈古论今,介绍梁山的历史故事和风土人情。
▼梁山好汉雕塑
下午我俩在“梁山宾馆”的“水浒”餐厅宴请了指导员和几位梁山战友。指导员提议喝梁山当地产的“对酒”和“意酒”,其实这两种酒都不贵,指导员说你们来到梁山,咱们取其意,即“对酒当歌”,“情深意长”。在和谐,轻松,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相聚。
第二天我俩告别指导员和梁山战友乘车返回。这次相见圆了我多年的梦。也告慰了指导员当年的相助。
▼相聚石泉
2006年9月27日郝指导员当年的通讯员谭怀民专程到梁山把指导员接到石泉旧地重游,我又和指导员相聚石泉。
▼王源斌文书
当年王源斌文书是和指导员一起到石泉接我们这批新兵的,又是他帮助我们联系上指导员。2017年4月24日在谭怀民的邀请下他携夫人来到石泉,与战友们相聚。
▼王源斌文书和夫人
▼战友们相隔40年再相聚石泉
王源斌文书临别赠言:四十年前来石泉,人民子弟择优选。一群小伙踏征途,光荣入伍把军参。而今二次访石泉,再续战友好情缘。两鬓斑白人未老,四十多年心相牵。
战友各行是精英,业绩非凡不一般。畅饮五粮舍得酒,风雨同舟忆当年。战友情深意绵绵,泪洒衣襟别亦难。四十多年话衷肠,祝福兄弟永康健。
有人说,一个人最大的不幸,不是得不到别人的“恩“。而是得到了却漠然视之。因为一个不懂感恩的人只会把别人的给予当做理所当然,只会一味索取,而不能给予什么。感恩,是一种生活态度,是一种品德,是一种处世哲学。只有懂得感恩,生活才有意义。
▼今天我要对郝指导员,王源斌文书发自肺腑的说一句;谢谢你们。敬礼。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白浪情):岁月留痕(2)军旅,我激情燃烧的岁月怀念指导员郝迎连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