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部长的浪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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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编按:最近,小编在南京军区政治部机关战友群发现一篇《南京往事实录》的回忆文章,受到大家关注与点赞。文章出自原军区文化部方全林部长之手,经联系并经方部长同意,现转发分享。

方部长在《老部长的浪漫史》前言中介绍说:南京军区文化部沈亚威老部长是我敬爱的老领导、老前辈。他是著名作曲家,他创作的《淮海战役》组歌、《战士第二个故乡》、《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高举八一军旗》等许多歌曲脍炙人口。他于2002年因病逝世,享年82岁。近20年过去了,我一直很怀念他。他的一些往事隐私,今天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我写此文意在对他表示由衷的缅怀和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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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部长的浪漫史

1991年10月的一天下午,快下班时,办公桌上电话铃响了,我拿起电话,原来是老部长沈亚威打来的:“方全林,你明天到上海来一趟,我有事找你。”我说:“沈部长,事情急吗?”他说:“你来吧!来了就知道了。”我听他这样说,心想肯定有事,忙说:“好的,我明天去上海。”

放下电话后,我觉得沈部长的语气与平时有点异样,往常他打电话或讲话,总有些拖腔拖调:“喂—方全林吗—”慢条斯理地,今天讲话直截了当,显得急迫。老部长既然有事找,再忙也得去。我忙通知取消第二天的工作安排,让部里秘书买了票,第二天去上海。

翌日,我乘车到上海已是中午时分,在延安饭店稍作休息,就到沈部长家。他家住在巨鹿路,上海警备区一栋干部楼里,这还是八十年代初,军区政治部领导考虑沈部长与爱人分居两地,与上海警备区领导打招呼,给沈部长安排一套住房,令他生活方便。我到巨鹿路沈部长家,敲门,他开门。我见到他,大吃一惊,他脸上、手臂上满是抓痕,青一块、紫一块,像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我进屋后在书房坐下,这时沈部长爱人郭卓也进来了,我忙问:“沈部长,你这是怎么了?”沈部长瞥了一眼旁边他爱人郭卓说:“这都是她抓的。”郭卓恶狠狠地说:“你这个老不死的,就是该打、该抓。”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哽咽地说:“小方,你这个老部长,真不是东西,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花……”沈部长铁灰着脸在一旁冷冷地说:“方全林,我叫你来,是要你给我做主,我要离婚。”郭卓一听,跳起来:“你想离婚,没门,没那么便宜的事。”郭卓是《收获》杂志的老编辑,在我印象中,是非常优雅的知识女性,以前看到我,总是慈目笑语、蔼然亲切。这次见面完全变样了,非常凶狠。沈部长与郭卓在我面前,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争吵,我看这架势就劝说:“沈部长,郭阿姨,你们这样讲话,我没法听明白,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你们一个个说;一个说,另一个到别的房间去,我分别听听怎么回事。”他俩表示赞同,我说那谁先说呢?郭卓说:“就让这个老东西先说。”于是她离开,到隔壁房间去了。这样,沈部长给我讲了事情的原委,他讲完了,便到另一个房间去,接着郭卓进来讲。俩人整整讲了两个多小时,俩人讲述中情绪都很激动,我听了也很激动,我觉得听了一个非常动人的浪漫故事,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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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抗日战争爆发不久,那年沈亚威18岁,是个热血青年。他从江苏南浔一个隽秀小镇,投奔皖南抗日根据地,参加新四军。因他是文艺青年,就编入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在训练班学习。学习期间,有一个叫阿珍的姑娘,16岁,长得非常清纯秀丽,俩人一见钟情。因年纪小羞涩,难于表达,只能眉目传情,彼此间心里都很有好感。学习期间军纪严格,不准学员谈恋爱,他们只能私下悄悄地说几句话,表示爱意。半年训练班很快结束了,学员们要分配到各个部队,在结束前的一天晚上,俩人偷偷地相约在村庄的一棵老槐树下,月光皎洁,树影婆娑,俩人依偎在一起相约终身。沈亚威后来说,他见到阿珍就有过电的感觉。俩人海誓山盟、相互倾诉一辈子在一起,相互等待,不和别人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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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期的沈亚威

训练班结束后,沈亚威被新四军江南指挥部战地服务团抽调做民运工作,阿珍随先遣队东进抗日,俩人各奔东西,忙于抗日战事。战争年代,倥偬岁月,部队飘忽不定,没有办法通讯联络。1939年至1940年是战争最艰苦的岁月,沈亚威随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到处打游击做民运,他随部队参加了黄桥决战。1940年秋天,沈亚威部队与阿珍所在部队在皖南一个村庄会合,俩人久别重逢,激动喜悦,晚上俩人悄悄幽会,互相倾诉相思之情。沈亚威此时已是小有名气的作曲家了,他向阿珍表示,这两年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她,阿珍闻听此言喜极而泣,捶着沈亚威的胸说:这两年她耽心死了,她不知沈亚威的生死,让她惦记想念,她只要有机会,就打听沈亚威的消息。俩人缠绵地互诉衷肠,觉得在一起幸福极了,须臾不想分开,两人商量觉得战争间隙相逢在一起十分不易,干脆结婚好了。

第二天,沈亚威向所在部队递交了结婚申请报告,很快领导找他谈话,说:“新四军有规定,抗战期间,结婚须二五八团,即男方须25岁,有8年军龄,团级干部,符合一条可批准结婚,你不符合以上三个条件中任何一条,你今年才20岁,参军才两年,虽是战地剧团的音乐组长,顶多是个连级干部,所以组织上不能批准结婚。”沈亚威和阿珍非常失望,但这是在战争期间,军队有军纪,不符合规定不能结婚也是无奈的事,俩人相约,相互等待。

相逢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俩人在新四军不同部队,接到军令,各自分别随部队奔赴不同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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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战地剧团的战友们

1940年后,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沈亚威在新四军一师战地剧团为部队和根据地群众做宣传鼓动工作。这时,他青春似火,心里充满着抗日的激情、热情,还有炽热的爱情。他卓越的音乐天赋和才能得到充分的展现,他随新四军在黄海之滨,在广袤的苏北平原,战斗、采风,写了大量的优秀音乐作品。如《黄海渔民曲》、《金牛谣》、《四季风车歌》、《打个胜仗笑哈哈》、《别处哪儿有》等。这些歌曲生动表现了新四军的战斗热情与军民鱼水关系,在艺术方面也非常有特点。沈亚威以满腔的爱拥抱生活,他敏锐地捕捉生活中的典型,用音乐形象艺术地再现出来。如歌曲《别处哪儿有》,通过一个船夫的心声,表现解放区崭新的生活:“千条船呀万条船/千条万条来往像梭穿/布朝北呀米向南/朝北向南只报一道捐/除了解放区/别处哪儿有/哪儿有。”在音乐上,作品抓住摇橹的特征,音乐旋律使人联想起有节奏的摇橹声和船儿悠然荡漾的形象。“除了解放区,别处哪儿有。”好似摇船的人禁不住引吭高歌,歌曲犹如一幅水粉画,充满诗情画意。又如《黄海渔民曲》,是沈亚威在黄海边的渔村,他经常乘坐渔民的渔船和渔民一起出海,他熟悉渔民的号子,写下反映解放区海防军民战风浪、抗强暴、坚持渔民生产的抒情歌曲。《黄海渔民曲》、《别处哪儿有》、《四季风车歌》这些歌曲好听好唱,在江南新四军根据地广为传唱,这些歌曲至今有的仍在苏北地区民间传唱,甚至被误作为苏北民歌被搜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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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队员在战地鼓动

这时期沈亚威20出头,少年英俊,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才华横溢,是根据地名声遐迩的作曲家,许多新四军年轻女兵倾慕追求他。他心无旁骛,不为所动,他心里只有一个清纯美丽的阿珍。他把对阿珍的爱深藏在心底,倾吐于笔端,化作优美的旋律,写下一首首美妙动听的歌曲(1980年军区举办沈亚威作品演唱会,我听女高音歌唱家叶佩英和李双江演唱沈亚威抗战时期创作的歌曲,觉得好听极了,这些歌曲洋溢着浓郁的青春气息和美的旋律)。沈亚威在那艰苦的岁月里,他苦苦思念着阿珍,如有可能,就向人打听阿珍的消息。但是战火纷飞,音讯阻隔,他得不到阿珍的任何消息,只有默默地等待和无尽的想念。

重逢的机会终于来了。1945年夏天,日寇投降,抗战胜利,新四军根据地成了欢腾的海洋。人们奔走相告,敲锣打鼓、扭秧歌、踩高跷、摇旱船,庆祝抗战胜利。根据郭沫若写的《甲申三百年祭》,夏征农、沈西蒙创作了五幕历史剧《甲申记》,沈亚威为之谱曲,他写了《庆元宵》、《征潼关》、《迎闯王》等歌曲,其中《圆圆曲》广为传唱。在庆祝胜利的日子里,沈亚威和一师战地服务团带着《甲申记》到新四军总部所在地演出。恰巧,阿珍所在部队也上演由延安鲁艺阿甲编写的历史剧《李闯王》,阿珍饰演女主角陈圆圆,也到军部所在地演出。沈亚威与阿珍久别重逢了,俩人欢喜地拥抱在一起。沈亚威见到朝思暮想的阿珍,久久地打量阿珍。几年不见,阿珍更漂亮了,亭亭玉立、英姿飒爽。沈亚威向阿珍倾诉相思之情,表示:“几年苦等,终于见到了,现在我们参军已快八年,符合新四军结婚的规定,我们可以结婚了,永远在一起。” 闻听此言,阿珍刹那间脸色变了,忍不住哭起来,沈亚威不知怎么回事,问:“怎么了?”阿珍蹲在地上,掩面而泣,久久说不出话。沈亚威慌了,忙安慰说:“有什么事,你直说好了,没关系。”慢慢地阿珍站起来,擦擦脸上的泪水说:“亚威,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沈亚威一听,如五雷轰顶。“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互相等待?怎么你等不及了?”阿珍说:“结婚就是几个月前的事,这几年我一直是等你的,部队还有剧团好些人追求我,我都拒绝了,我心里只有你。但是一年前,部队领导找我谈话,给我介绍部队一个主力团团长,说他30岁了,还未结婚,他看上我,非要和我好。我不同意,但部队政委说:‘这是组织决定,现在是战争时期,一切个人利益,包括感情都必须服从战争和部队需要。你同意不同意,都要和这个团长好。’我想不通,默默地抗拒,部队领导包括剧团领导动员我,周边的好友都劝我,说这个团长不错,他出身于皖南一个开明绅士家庭,家境富裕,他是大学生,投笔从戎,参加新四军,人也长得英俊,在主力部队任团长,很有指挥才能。因为挑剔,他30岁了,尚未婚娶,他看上你,是你福分。我说:‘不管他有多优秀,我都不要,我心里有人了。’女友们问:‘谁呀?’我说:‘沈亚威。我们早就相识了,并且相互有誓约的。’女友们听说是沈亚威,都笑了,说你找了一个大作曲家啊?他现在在哪儿?你知道他的情况吗?他那么有才华,写了那多好歌曲(虽然几年我见不到你的面,但你写的歌曲在我们部队传唱,大家也都知道你),沈亚威身边有好多漂亮的小姑娘,你知道他一直在守着你吗?搞文艺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女友们这样劝我,而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和别人好了。这几年,你成了新四军和根据地的名人,我感到自己有点配不上你了。再加上部队领导一再地以组织决定的名义要求我,我心一软,在几个月前就和这个团长结婚了。”阿珍断断续续地说着,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沈亚威听了,心里非常难过。这些年,他苦等着阿珍,想不到等到见面,她成了别人的新娘,心里苦楚极了!但看到阿珍泪如梨花的摸样,心里不忍,坚毅地说:“结婚又怎样?你们是组织上的拉郎配,我们是真心相爱,结婚可以离婚,你离婚我仍可以和你好。”阿珍闻听此言,止住哭,抬起头望着沈亚威,低声地说:“亚威,谢谢你。但现在已经晚了,我现在已有身孕了。”沈亚威说:“没关系,你离婚,我就娶你。”阿珍一听扑进沈亚威怀里,动情地说:“你真好,我当然是爱你的,你有这样决心,那我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离婚和你好。”沈亚威说:“孩子是无辜的,不要打掉,就是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和你好,就当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阿珍感动极了,抱着沈亚威哭了。

第二天,阿珍找剧团领导,递交了离婚申请,领导一看就火了,说你是瞎胡闹。结婚是儿戏吗?结婚几个月就要离婚,这怎么可能?阿珍向领导汇报了和沈亚威的事,领导一听,说这更不可能了,你们文艺青年就是浪漫,你考虑过后果吗?你和一个主力团团长离婚,带着他的孩子,和一个作曲家结婚,这对主力团团长是多大的打击?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阿珍单位领导非但不准,反而将阿珍一顿批。剧团女同伴都劝阿珍:“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家轮番做阿珍工作。阿珍无奈,后悔抗战胜利晚了几个月,能早点和沈亚威重逢就好了。

剧团怕阿珍出事,派人看着阿珍不准她与沈亚威见面,这边沈亚威心急如焚,不知阿珍与领导谈得怎么样,就找上门,找了阿珍所在剧团领导,领导见沈亚威后说:“阿珍离婚是不可能的事,组织上不会批准的,也不允许。”并开导沈亚威说:“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才华,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何必缠着一个阿珍呢?”沈亚威非常沮丧,他想约阿珍见面,又见不着,他心如刀绞般痛苦难过。

欢庆胜利的盛典很快就过完了,到新四军总部庆祝的各部队剧团也都重返原部队驻地,沈亚威与阿珍又分别了。这次分别是彻底告别青年时代的爱情和恋人,沈亚威的梦想破灭了,他久久相恋的爱人已不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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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不久,内战烽火燃起,沈亚威投身到解放战争炮火硝烟中,他努力排遣心里对阿珍的思念,他朝思暮想的亲爱的阿珍已不属于他,他要努力将阿珍忘掉,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他身临前线,和战友们一起搭土台子为部队演出,一起组织转运站抬伤员、运输军粮。

由于工作出色,他担任了华东野战军文工团团长。这时期他满腔激情地为部队创作许多战斗歌曲。在艰苦征战中,在血与火的搏斗中,他的才情充分迸发出来,他的音乐灵感如电光火石般在战争中的某一瞬间被点燃、喷发出来。如他写的《淮海战役组歌》,当部队将敌军切成几段,敌军落荒而逃,部队为围堵而急行军。沈亚威看着部队洪流般急行军,他在大树下,将背包当作桌子,快速写成一首《乘胜追击》:追上去!追上去!不让敌人喘气。追上去!追上去!不让敌人跑掉……边打边写、边教边唱,当部队到达下一个宿营地时,部队已会唱。当战斗打得正酣,一个骑兵飞驰着经过沈亚威驻地村庄,喊着:“捷报、捷报,全歼黄伯韬四个师。”沈亚威闻听,激情澎湃,只用两个小时,连词带曲写出了《捷报、捷报,全歼黄伯韬》。当淮海战役接近尾声,我军围困的国民党军开始突围时,只要我军冲上去,就有成百上千人举手投降、兵败如山倒。沈亚威又以嘲笑的口吻写了一首《狠狠地打》。沈亚威写的歌曲在战场上飞扬,化作漫天飞舞的胜利喜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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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澜壮阔的淮海战役

这时期他身边一些漂亮女兵对他真是倾慕极了,他那么有才华,那么富有激情,纷纷向他表示爱慕之情,他都婉拒了。他觉得心里很难容得下别人的感情,他还是难以割舍对亲爱的阿珍的恋情。直到1949年5月,部队解放上海,他随陈毅司令员进了上海,这时期解放战争大局已定,国民党垮台了,人民解放事业胜利了!在上海时他见到在上海文管会工作的,当年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的老同志,老同志劝他,说他已年近30岁,应该解决个人事情了。新四军老同志帮他介绍了在上海文管会工作的年轻女干部郭卓与他见面,郭卓是北京大学进步女学生,向往革命,参军南下,随军进驻上海,分到文管会工作。郭卓20刚出头,剪了一头短发,皮肤白皙,人长得端庄美丽,与阿珍有几分相像。沈亚威心动了,郭卓对他很满意,俩人谈成了。在新中国诞生的欢呼声中,他和郭卓结婚了。婚后,因郭卓擅长写作,经常在报刊上发表小说、散文,就被上海文管会分配到文学杂志社作编辑工作。后来巴金创办《收获》杂志,她被调到《收获》作编辑,她一直在上海从事文学写作和编辑工作。沈亚威作为华东野战军文工团团长,随部队进驻南京,先任华东野战军艺术剧院副院长,后任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团长。俩人各有各的事业,分居在上海、南京两地。结婚后,郭卓为沈亚威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取名叫太阳,女儿叫月亮。沈亚威工作间隙,或利用出差机会,时常去上海看望郭卓和两个孩子,婚后生活倒也和谐稳定。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是沈亚威事业的高峰时期,他率领前线歌舞团,赴朝鲜慰问志愿军,并写了歌剧《打击侵略者》。他深入沿海岛屿的海防部队,写下《海岸炮兵歌》。他率领前线歌舞团编创人员深入舟山群岛守岛部队,在最前沿的东福山小岛,他被所见所闻深深感动,写下守岛官兵最爱唱的歌《战士第二个故乡》,组织创作了大型歌舞《东海前哨之歌》。他参加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创作组,谱写了合唱曲《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写了由乔羽作词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五、六十年代,他创作了上百首歌曲如:《护士之歌》、《咏梅》、《行进在祖国大地》等。他多次带团出国访问,如率前线歌舞团以中国青年代表团艺术团名义,到维也纳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并前往苏联访问。1956年春,率前线歌舞团随周恩来、陈毅率领的中国政府代表团到印尼万隆参加亚非会议,并访问柬埔寨等国家,接受西哈努克亲王授予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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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团员为部队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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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亚威事业顺达、风光时期,有一人暗暗地密切地关注着他,这就是阿珍。阿珍已为人妇,全国解放不久,她和丈夫转业到南京。她和沈亚威同在一个城市,沈亚威是她的初恋,是她始终心里倾慕的最亲最爱的人。她从报纸上看到沈亚威的动态,她由衷地为沈亚威取得的丰硕成果感到喜悦,为他成为文化名人而高兴。她还深深地爱着他,但她已是有家庭和孩子的人了,她也知道沈亚威已经成家了。她只能将爱默默地藏在心底。但她想他,有时想得实在忍不住了,她悄悄地一个人在晚上乘车到卫岗,到前线歌舞团驻地,沈亚威住的宿舍外,悄悄地站在郁郁葱葱的松树底下,默默地深情地注视沈亚威在宿舍里晃动的身影,心里搅动着说不出的感情。

沈亚威当然不知道这一切,他爱阿珍,但阿珍早已结婚,成了别人的家属。他作为一个军人,只能将苦涩吞进肚子里,他将心思都放在工作和自己的音乐创作中,他无暇再去想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有一天,一位新四军老战友向他谈起,他在南京一个菜场看见一个模样长得像阿珍的人,她当时正在卖菜。沈亚威一听阿珍在南京,多年深藏在心里的感情翻动起来。他想要找阿珍,看看她怎么样了。他找人借了一辆自行车,骑车到南京各个菜场里去找阿珍,他找了一个又一个菜场,都没找到阿珍。他很失望,他以为老战友认错了人。

其实,阿珍真的是在菜场卖过菜,这是因为阿珍转业在南京蔬菜公司当党委副书记,五、六十年代领导要下基层劳动,她到菜场和职工们一起卖菜,但那不是她的工作,只是不经常而为之,所以沈亚威去找却没有碰到她。

时光荏苒,几十年岁月在鬓边一飘而过,沈亚威在年近古稀时终于与阿珍邂逅相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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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的沈亚威

1987年春天,沈亚威参加在皖南泾县举办的新四军战地服务团老战士联谊会与战友们见面。这时,他见到了分别多年的阿珍。此时阿珍已是满头银发,人虽显得有些清癯,但很精神、仍很秀气,他们心里顿时涌动着难以表述的重逢喜悦之情。沈亚威关切地询问阿珍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始终没有她的消息。阿珍款款地叙述了她的经历。她和那位主力团团长丈夫生了一个女儿,全国解放后不久,部队驻在南京郊区。丈夫因家庭出身不好,有复杂的海外关系,转业到省直属的一个国有大型机械厂当领导。1957年反右运动被整,下放到苏北地区,她在南京蔬菜公司工作。改革开放后,丈夫落实政策回到南京,丈夫家在海外的亲戚回来了,她的家境得到很大改善,殷实富裕起来。女儿出国去澳大利亚读书,现留在澳洲工作了。丈夫1986年因癌症去世,她如今孤独一人在南京。沈亚威说:“这么多年来,你在南京,怎么不找我呢?”阿珍说:“你是事业有成的人,你成家了,我怎么好打扰你呢?但你的情况,你的事情我都知道。”阿珍深情地望着沈亚威。沈亚威此时非常感动,几十年的往事,俩人年轻时的恋情场景涌上心头,他久久拉着阿珍的手,说不出话来。

从泾县老战友聚会回来,沈亚威与阿珍频频约会,畅叙旧情。1987年沈亚威从军区创作室正式办理离休手续,他是老革命,他离休后享受军级干部待遇。军区文化部要为他申请干休所住房,我征求他意见,是到上海离休还是留在南京。沈亚威表示:他虽离休了,但他还要从事音乐创作,他的工作伙伴都在南京,还是留在南京。这样我让部里为他申请在军区政治部三牌楼干休所,给他分了一套军职干部住房,他就在南京离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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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亚威(左二)与观众见面

1990年秋天,沈亚威70岁生日前夕,老伴郭卓想沈亚威一个人在南京,70岁大生日,应该与他一起庆祝一下,事先未告诉沈亚威,一个人从上海到南京,为老头过生日。她到干休所后打开沈亚威家门,立刻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只见沈亚威宿舍墙壁上,床头上都挂满阿珍的照片,拉开抽屉也是一叠叠沈亚威与阿珍外出游览的照片,还有阿珍给他写的情意绵绵的信件。郭卓气坏了,她虽然是知识女性,平时文质彬彬,但她是北方女人,性格刚强火爆,一瞬间,多年来的委屈愤懑涌上心头。她下楼让人通知沈亚威回家。沈亚威这时正在何仿家,与何仿等人谈音乐创作,一听郭卓突然袭击到南京,知道坏事了,他赶忙回家。刚关上房门,郭卓就扑上来,对他一顿捶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老不死的,难怪你离休了也不肯回上海,原来你留在南京,和别的女人鬼混……”沈亚威心里感到惭愧,面对郭卓打骂,不敢吭声。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郭卓毕竟是女作家,还是有涵养的,她虽气极了,但她不敢在部队干休所张扬,让人知道。她打电话给她远在国外儿子太阳,女儿月亮,电话里郭卓讲述沈亚威有外遇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哭泣。太阳、月亮在电话里听了很同情妈妈,让沈亚威接听电话,儿子,女儿都劝沈亚威和阿珍断绝关系,要维护自己家,不然,他(她)们也就不认沈亚威这个爸爸了。儿子、女儿是沈亚威的亲骨肉,他(她)在电话里要他维护家庭,他想到郭卓这么多年来真的不容易,是她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而他长年在南京,是个甩手掌柜,从来没管过家,他现在和阿珍好,的确,有些对不起郭卓,对不起这个家。于是,他向郭卓认错,说对不起她,他听她劝,今后不和阿珍来往了。郭卓听他这么说,心里宽慰许多,说:“你讲话要算数,你口说无凭,我们要立据为证。”于是,郭卓找了纸笔,写了三条契约:一沈亚威立即申请搬回上海干休所居住,不在南京居住;二今后保证不和阿珍来往;三今后沈亚威离休金等钱款交由郭卓保管,统一使用。写毕让沈亚威签字。沈亚威看后签了,这样一场风波终于平息下去。

第二天,沈亚威到军区文化部找我,他当时没告诉我,他和郭卓发生的这一场风波,他只是对我说:“郭卓来南京看他,毕竟年纪大了,老夫老妻俩人分居两地不方便,他考虑再三,还是回上海比较合适。”他请我帮他申请在上海干休所的住房,我听老部长这样说,我觉得他的要求是很合情理的,老部长与爱人分居多年,老了应该在一起。我满口答应,帮他申请办理。沈部长走后,我随即找了军区政治部领导,报告了沈亚威老部长的请求。政治部领导听了也觉得很合理,于是立刻要政治部老干部局尽快办理。经交涉,没过多久,事情就办妥了,上海警备区在城郊老干部干休所,为沈亚威分配了一套军职干部住房。1990年底,沈亚威搬到上海居住。从此,沈亚威离开南京,离开了久别重逢续上旧情的阿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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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左二)陪沈亚威(左三)等老同志、老领导吃饭

人虽离开了,心却离不开,沈亚威虽已年迈,但心依然年轻,爱情之火仍在熠熠燃烧。他到上海后,心里仍然时常想念阿珍。那时没有手机,通讯很不方便,家里虽有电话,但郭卓看得紧,他不敢在家给阿珍打电话。只有出去散步时,偷偷到邮局给阿珍打长途电话,电话那头阿珍哀怨地责怪他无情,抛下她一个人在南京,在孤独中思念。

沈亚威听了心里难过,说实在的他也想见阿珍,但郭卓管着他,他很不方便。1991年秋天,终于有个机会,在南京他的老搭档,军区前线歌舞团老团长何仿,还有作曲家龙飞、张慕鲁等人邀请他到南京,一起参加江苏农垦局举办的采风笔会活动。他向郭卓请假,郭卓开始时不准,沈亚威让何仿给郭卓打电话,何仿对郭卓说是一帮老战友在一起,请郭卓放心。郭卓听何仿劝说不好意思拒绝,表示沈亚威要去的话,她陪着一起去,何仿答应了。这样,沈亚威和郭卓一起乘火车到南京,被安顿住在南京农垦局在逸仙桥附近的宾馆里。

这天凌晨,沈亚威醒来,窗外晨曦初露。他躺在床上心里踌躇不定,他很想去看阿珍,但又怕郭卓知道后闹事。他想如果今天不去看就没机会了。他看看身边的郭卓,她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鼾声。沈亚威想,按往常惯例,郭卓一般在六点多钟醒来,他看看表,现在是早上五点,正好赶早上第一班公共汽车去看阿珍,看一眼就回来。他决定了,蹑手蹑脚地起床穿衣,轻轻地开门,掩上门,快步下楼赶紧去公共汽车站。从逸仙桥到阿珍住的中山门附近公寓很近,只有一、二站路,他等了会儿,一辆公共汽车到站。沈亚威上车后到中山门下车赶忙到阿珍住的多层公寓,阿珍住三层。沈亚威上去敲门,阿珍在里面问:“哪位?”“沈亚威!”沈亚威回答。阿珍开门,沈亚威进门俩人相拥,阿珍见到沈亚威很高兴。嗔怪他这么久不与她见面。沈亚威说:“没办法,我今天也是偷着来,坐一会儿就要走。”俩人情意绵绵地叙述相思之情。

这边郭卓在宾馆房间熟睡,按往常她六点多醒来,但这天她似乎有感应,不到六点她就醒了,她醒后往旁边一摸,沈亚威不在。她立刻意识到,沈亚威到阿珍家去了。她迅速穿衣出门,她知道阿珍家,她早已打听过,已摸清阿珍情况。她乘5路公交汽车到中山门站下,她刚下车看见对面马路5路车站正在等车的沈亚威,她穿过马路跑过去,喊了一声:“沈亚威,你这个老不死的!”沈亚威正在抬头张望焦急地等车,听到郭卓的喊声,见她跑过来,猛地一惊,连忙返身就逃。慌忙之中,他跑回阿珍家,敲开门,对阿珍说:“不好了,郭卓找来了。”郭卓随着沈亚威,跑到阿珍家门口,乒乒乓乓猛敲门,一边敲一边喊:“沈亚威,你这个老不死的滚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么老了还要玩女人……”

这时郭卓已完全失态,不是有教养的女作家,而是一个市井女人,泼妇似的大骂。她的叫骂声,惊动了公寓的住户邻居,各家纷纷开门看发生什么事。沈亚威一听郭卓如此叫骂,知道影响不好。他是个艺术家,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他想郭卓在阿珍门口叫骂,会影响阿珍的声誉,他忙开门推开郭卓,慌忙跑下楼梯跑到大街上。这时,正巧一辆公共汽车开过来,他跳上车到山西路大方巷找何仿、龙飞。

这边郭卓见沈亚威跑了,忙追出来,见车徐徐开走了,她未赶上。她知道沈亚威肯定是找何仿,就乘车到何仿家。郭卓估计的没错,她到何仿家后,看见沈亚威和何仿、龙飞等人在一起,她凶狠地扑上去,要打沈亚威,被何仿拦住,劝她消消气。郭卓骂沈亚威:“你这个老东西,一大早就跑去找阿珍,真不要脸啊!”说着说着老泪纵横。何仿、龙飞与郭卓已是几十年交情,很熟悉郭卓脾气,忙安顿她坐下,给她泡了热茶,劝她不要激动,身体要紧,有话慢慢说。郭卓止不住满腹的心酸,一个劲地数落责骂。何仿、龙飞劝解说:“沈部长与阿珍是老战友,就算过去谈过恋爱,现在到南京去看看她也不为过,这没有什么,不要想得那么严重……”经过一番劝解,郭卓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何仿、龙飞招待一起吃了早饭。这种情况下,沈亚威不可能再参加采风笔会,何仿、龙飞将沈亚威、郭卓送上火车,让他们返回上海。

回上海后,进了巨鹿路家门,忍耐已久的郭卓又爆发了。她扑向沈亚威,又抓又打,骂他没良心、不顾家,在外玩女人。沈亚威始终保持绅士风度,只是躲闪,并不还手。说急了,就说要与郭卓离婚,郭卓一听跳起来,又开始新一轮追打哭骂。待郭卓打累了、骂累了,俩人终于平静下来。郭卓说:“这事没完,要向组织说清楚。”沈亚威说:“行,那就叫方全林来,看他怎么说。”郭卓表示同意,于是,有了此文开头的一幕。 

老部长的浪漫史

我听了俩人激动冗长的叙述,说实话,我并没有感到此事有什么丑陋或难堪。相反,我听着听着,心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感动。沈亚威、阿珍和郭卓的命运,这是特殊的历史所造成的悲剧。沈亚威和郭卓其实都没有什么过错,他们都是非常值得尊敬和同情的人。

我从心底里很敬佩沈亚威,我觉得他真的很了不起,他那么纯情、那么坚贞、那么专一,时光、岁月都没有侵蚀、改变他对阿珍的感情。几十年了,他始终如一地爱着阿珍,阿珍是他的向往,是他心中的痛。只要他和阿珍在一起,他就感到由衷地幸福、快乐、甜蜜,到老了,他都怀着这样一种深深的恋情。他失去了阿珍,他痛苦、难过、只能在他钟爱的音乐创作中寻求寄托。

我听着沈亚威的叙述,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几十年不回上海,他宁可长期与郭卓分居留在南京。因为在南京他可以与他的音乐创作搭档们,在音乐中得到创作的满足和快乐,可以排遣内心深处对阿珍的眷念以及失去恋人的痛楚。

郭卓也是值得尊敬和同情的。想当年,她,北大学生、青春貌美、才情斐然、卓尔不群。她不乏追求者,但她倾慕沈亚威一表人才,与沈亚威结合,没想到沈亚威内心深处并不爱她。俩人夫妻相处几十年可心始终没在一起。她饱经孤独之苦,她向我哭诉,在她住院生两个孩子时,她多么希望沈亚威能守在身边、照顾她、陪伴她、安慰她。可沈亚威只是来产房匆匆看上一眼就说有公务离开。她孑身一人,抚养两个孩子,蜗居在作协分的很小的一间公房里,辛苦地照料着孩子。她也是作家啊!她根本没精力、没心思写作,她的心都放在两个孩子的成长上了。沈亚威从来就没当过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她苦啊、她怨啊!可苦和怨向谁倾诉呢?她指望到老了,沈亚威回到她的身边,俩人一起相伴携手度过余生。可万万没想到,到老了,沈亚威心思还在别的女人身上,她的怨和恨,怎么不爆发?她怎么可能不向沈亚威宣泄呢?她泼妇般的哭骂,是她内心绝望的哀嚎,是她对爱的极度失望啊!

老部长的浪漫史

沈亚威工作照

我听了两位老前辈、老夫妻的陈述,我觉得我很难调解他(她)们,几十年的心灵伤痛不是能用语言抚平的。说心里话,我既敬佩又同情沈亚威,我认为最合适最符合人性的办法,是遂合沈亚威的心愿:离婚。尽管对郭卓很残忍,但如果沈亚威与阿珍好,他们一对相恋相爱几十年,到老了俩人如愿在一起,可以弥补一辈子的遗憾,俩人可以享受幸福快乐的晚年。可我知道,沈亚威嘴里说离婚,实际上他很难做到这一点。我了解他的个性,他是非常要面子的人,他是艺术家,他平时绅士般注重风度。离婚,特别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环境下,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的。

书房里,我和沈亚威、郭卓坐在一起,我静静地听他们各自讲完之后,询问沈亚威:沈部长,这事你想怎么办呢?沈亚威口气强硬地说:“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要为我主持公道。”郭卓一听,冷笑地说:“你想离婚,没那么便宜的事,这几十年,你为这个家付出什么啦?这孩子是你拉扯大的?你买过一次菜做过一次饭吗?送过孩子上过一次学,开过一次家长会吗?现在孩子大了,你要跑了,你跑得了吗?好哇!你要离婚也行,那个臭女人不是有钱吗?让她给我50万,我将你让给她。”上世纪九十年代,月工资只有几百元钱,50万是一笔巨款了。沈亚威嚅嚅地说:“她哪有这么多钱。”“没有,就休想。现在老头子金贵,她一个孤独女人要抢我丈夫,把我变成孤独老人,她道德吗?”郭卓气愤地说。我不想让俩人再争吵下去,就连忙说:“沈部长,你想想,你要离婚,你必须考虑你要承担舆论的压力和你的名声,你是文化名人,你现还是中国音协副主席,在外界影响很大,你要离婚,这是一个文化事件,会引起很大的波动和反响,你能不能不顾影响承受这一切?……”我这一说,戳到他的软肋,他不吭声了。他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嘴上说要离婚,实际上,他很顾及自己的身份和面子,他下不了这个决心的。沈亚威的态度让我颇为失望,但这是他的个性,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说到底,他是艺术家,是文人,他把名声看得比天还大。

看到沈亚威这个态度,我只能让他另作一种选择,进而劝道,我说:“沈部长,我认为郭卓讲得有道理,这么多年来,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你一心扑在工作和事业上,对自己家庭很少照顾。郭卓实在不容易。她放弃自己事业,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现在都有出息了,都大学毕业,在国外工作;你们俩老了,也都离退休了,轻松了,你应该好好陪陪郭卓阿姨,在一起生活。说难听点,你要好好补偿你对郭卓的亏欠……”郭卓听了,频频点头,沈亚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我又劝郭卓说:“郭阿姨,你是我非常尊敬的长辈,你这么多年真的辛苦了,真的不容易。但你也要体谅沈部长,年轻时的感情是忘不掉的,他和阿珍是老战友、老同事,他们现在有些接触交往也是正常的,你要给沈部长一点空间,一点自由,他都那么大年纪了,他和阿珍有点交往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给你承诺了,他不会离开这个家,他会对你负责任,你要理解他、体谅他,给他一点自由空间。好吗?”郭卓望望沈亚威说:“你不离开这个家,对我负责任?”沈亚威望着她点点头,郭卓嘴角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老部长的浪漫史

沈亚威声乐作品选封面

我看我的劝解起了点作用,俩人没有反对,我充满感情地说:“沈部长、郭阿姨,你们是我非常尊敬的老领导、老前辈,你们年纪大了,健康快乐是最重要的,今后不要再吵、再闹了。你们是有身份的人,吵闹传出去影响不好,对你们身体健康也不好。今天谈的事,是你们家的私事,还是不张扬为好,我会替你们保密,我回南京,也不向政治部领导汇报了。我是沈部长的老部下,你们今后有什么问题、困难,找我好了,你们看行吗?”沈亚威和郭卓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我看天色已晚,已是吃晚饭的时间了,我请沈亚威和郭卓到附近的静安宾馆一起用餐。吃饭时,俩人情绪完全放松了,恢复了往常轻松的神态。我心里暗暗高兴,我提议说:“你们两位长辈,辛劳一辈子,现在应该好好享受了,不要老窝在家里。这样,最近我安排部里派个人,陪你们到外面,到厦门、广州、北京等地逛一逛,会会老战友,散散心,钱由部里出。”沈亚威与郭卓交流了一下眼神,欣然答应。

我回南京后,立刻找了创作室年轻诗人葛逊,我向他交待,让他陪沈部长、郭卓到他们感兴趣的地方走一圈,他负责陪同照料,沿途可创作些歌词与沈部长一起进行音乐创作。吃、住、行等费用由部实报实销,葛逊高兴地领命而去。然后我又找了创作室老同志、剧作家俞观潮(原前线话剧团团长)他很小就参加了新四军,认识阿珍。我与他商量怎么做阿珍的工作。我们俩都认为,沈亚威既然无法离婚,与阿珍在一起,这样拖着阿珍,对阿珍也不公平,阿珍孑身一人在南京,她忍不住想念沈亚威,而沈亚威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也会非常牵挂阿珍,俩人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郭卓很有个性,对感情事非常计较,如沈亚威与阿珍接触,郭卓肯定还会闹,不如劝阿珍到澳大利亚女儿家,和女儿在一起,感情有所寄托,生活又有人照料,俞观潮表示他去做做阿珍工作。

过了几天,俞观潮打电话给我说:问题解决了,他去找阿珍谈,谈得很顺利,阿珍同意去澳洲。阿珍对沈亚威颇为失望,她自与沈亚威续上旧情之后,沈亚威从未表态,离开郭卓与她好。这次郭卓闹上门来,使她心灰意冷。她感到夹在沈亚威和郭卓之间,让她尴尬难受,她想通了,沈亚威与郭卓毕竟是几十年夫妻了,她不应该为自己的感情而拆散他们。她忍受不了孑身孤独,忍受不了没有结果的思念,她已经和女儿联系过了,会与女儿住在一起,她已定好去澳洲的机票。

我一听放心了,事情终于有了好的结果。阿珍走了,沈亚威心也就死了,他和郭卓可以过安静太平日子。

沈亚威的浪漫史戛然而止,划上了句号。

1994年我转业到上海,每逢春节总要看看沈西蒙和沈亚威两位老部长。1998年,我在市委宣传部工作时,组织前线文工团邓海南、苏时进以新四军女兵为题材创作了大型歌舞剧《太阳鸟》,由上海歌舞剧院演出。彩排时,我请沈亚威来观看,他精神矍铄,提了很好的指导意见。2002年沈亚威逝世,我恰巧有事,无法参加他的追悼会。我心里很悲痛,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是沈亚威晚年能和阿珍在一起,说不定会多活几年。他在外面看起来风风光光,其实他内心是不快乐的,他挺寂寞。沈亚威是我军卓有成就的作曲家,他为抗战胜利、为民族解放事业贡献了青春年华,也贡献了自己最宝贵的爱情。

(备注:“巍巍大别山、英雄六一零”来自郭锡章中将书法,如转载《大别山的钻山豹》公众号发布的文章,请注明出处)

老部长的浪漫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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