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子女
2019.10.1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大会.战旗猎猎 闪耀荣光战旗方队100面荣耀旗帜列阵,气势如虹通过天安门广场,黄崖洞保卫战英雄团”位列百面战旗之首,接受党和人民的检阅,而当年1941年11月11日至18日黄崖洞保卫战时的团长,就是我父亲欧致富。
我父亲从1940年4月至1945年4月一直任八路军总部特务团团长,黄崖洞保卫战后总部将特务团称之为”欧团”,1941年11月30日华北新华社在战斗报道中第一次出现“欧团“的称呼,此后“欧团”誉满太行山。
父亲离任后,1945年4月总部正式将特务团命名为“朱德警卫团”。
1970年我航校毕业后分到部队驻地在郑州,有次父亲去北京开会,提前几天先到郑州去看我。我1966年当兵至今未见过家人,当时有省军区的领导到机场接机(该领导是我父亲老部队的人)郑州民航局的领导问接谁?当得知接我父亲时立刻脱口而出说是“欧团”团长,一听就是太行山出来的干部。2016年我的兄弟姐妹几个到太行山地区拜访,一说是欧团长的后人到处都受到热情接待,可见“欧团”在当地深入人心。
黄崖洞保卫战
屹立在黄崖洞景区的战旗
1955年授衔时的欧致富
激战跑马站桃花寨
12日上午,战事稍告沉寂。敌人作何打算,暂不得而知。9时许,团的两个观察所同时报告:敌指挥官在上赤峪、赵姑村一带向南口东面的桃花寨方向反复观察,可能是选择新的进攻道路。不一会,派出的侦察人员都回来了,他们反映:敌人封锁很严,搞不到具体情况,只知道头天失利的部队已撤下来,换上所谓善于山地战的部队。
他们还拣到几张写着“皇军是钢,八路是铁,钢比铁硬”不伦不类的标语。接着,前沿连队报告,敌指挥官从几个角度观察我南口东侧的跑马站。我将这些迹象报告左副总参谋长。他指示说:彭总估计敌人会选择桃花寨一带最险要的地方作突破口,要充分准备,待机行动,以变应变。
13日拂晓,敌人所有火炮,几乎都集中轰击南口东侧跑马站西南垭口及桃花寨东南长形的大断崖上我四连阵地。敌人企图从跑马站突破了。
这次炮击时间很长,在跑马站垭口一块不满一百平方米的高地上,落弹三百余发,工事地雷大都被毁。
炮火刚停,四连阵地前沿都枪声大作。我问怎么回事,回答是:夜里几十个敌人用登山钩偷攀上了大断崖,四连前沿阵地被突破,正组织反击。
我不禁暗暗叫苦。这跑马站上下的地形,我与左副总参谋长勘探过几次,原想在这里架构一组地堡群,以控制榆树坡下的赤峪村和槐树坪。这样敌人想接近南口正面,就比登天还难,可是,这一带全是卵石层,脚下稍不慎,人就随石子滚滑下去,群众叫它“送脚石”。有时飞禽走兽在山上蹬动石头,也会哗哗啦啦地滚下一大片。若在这里修上地堡,敌人炮火一轰,没准也要滚下山去。那时,只好把工事筑在靠后一点的断崖上,因为这里坡陡八十度,所以叫“亲嘴坡”,往上走,嘴巴就要“亲”着山岩,大部队无法运动,小股敌人来,侧射火力可以消灭他。当时,左副参总谋长同意这种做法时,也提醒过我们:这里虽是敌人进攻的难点,也是我们防御的弱点呀!
现在敌人果然从这里突破了。敌步兵从跑马站的反斜面登上无名高地,正与四连一排和团侦察排交上了火。由于我方居高临下的优势已失去,敌方的山炮、重机枪拖上山来发挥了作用,反击战打得异常艰苦。副排长陈启富,率领两个班反击攀上崖的敌人时,身受三处伤;守在自然洞内的机枪手孙连奎,被敌炮轰塌的石墙压得昏了过去;两个班十八名勇士,只剩下七人未负伤;原控制崖边的两座地堡,也先后被敌炮火轰垮,不堪再用,我方火力已难以控制崖沿。
尽管如此,我方战士仍坚持战斗,表现出誓与阵地共存亡的气概。陈启富副排长,忍着伤痛,带领七名勇士,披挂满身手榴弹,避过敌炮火,猛往崖沿甩手榴弹,往崖下推滚雷,刹住敌人后续力量。孙连奎苏醒过来,拱掉身上石块,拉起机枪,对准敌人的山炮和重机枪阵地,猛烈射击,把敌人拖上来的山炮、机枪给打哑了。双方成对峙状态。
我冒着炮火到二营指挥所去看个究竟。原来,敌人要争夺跑马站山下与桃花寨之间的深沟,想借此路攻进我核心阵地水窑口。我经请示左副总参谋长同意,准备让敌进入夹沟歼灭之。我指示八连配合四连,从桃花寨到水窑口一路都埋上地雷,然后放敌进沟。
这一战术,大奏其效。敌人打了一个上午,推进二百多米地段,有点得意忘形。他们一面催促后续跟着攀崖,巩固已占领的地段,一面从右侧攻下沟来,企图从瓮圪廊后侧的金盏坪、羊角崖攻占水窑口。敌人那门山炮修复后,猛向四连阵地打燃烧弹,顿时,我方阵地前一片火海,四连副连长和几名战士负了重伤,排长也牺牲了。但是,我们让下到沟里的敌人偿还了这笔血债。
四连在左侧的无名高地上,专打敌人屁股,八连在右侧的山口,专打迎头来的敌人。整整一个下午,突破到沟里的二百多敌人,在沟底抱头鼠窜,把我们新埋的地雷都踩响了,他们还未望见我方核心工事,就悉数被消灭了。
敌人吃了我方侧射火力的大亏后,14日又改变了战术。于8时许,对我方桃花寨西南无名高地再次发起攻击,企图消除向水窑口进攻的侧翼威胁。我四连一排战土,一会儿用手榴弹与敌人短兵相接,一会儿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整个上午,战斗都处于胶着状态。我见一排已伤亡过半,即令四连长将一排撤至一五六八高地的连主阵地上来。
敌占领无名高地后,企图攻占一五六八高地,未得逞,又按老战法,向我水窑口方向作试探性进攻,由于连日伤亡过大,士气动摇,连攻两次,均未奏效,又伤亡数十,不得不狼狈撤回,重整残兵。我团抓住这个时机,总结经验,鼓舞士气,部署再战。
血染水窑口
敌人连续进攻四天,伤亡近千,才突破几百米,便恼羞成怒,赌注越下越大。15日,敌人改变了战法,加强了兵力、火力,火焰喷射器也使用上了。战局出现了四天以来最激烈的场面。
敌军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兵分两路从东和东南侧夹攻我一五六八高地,经四次冲击,付出惨重代价后,至9时许攻占了该高地,把我南口至水窑口阵地分割为二,然后,又分三路攻击水窑口。一路沿着昨天的老路,从桃花寨的四沟顶南压水窑口,并企图从背后打通南口;一路从正面强攻南口,企图越过断桥金盏坪攻击水窑;一路从南口左侧搭人梯爬断崖,沿山棱直取水窑口我方核心阵地。这一手堪称老谋深算,迫着我方断桥、水窑口阵地均处于两面三面作战的境地。
我七、八连战士,沉着应战,以一当十,越战越勇,连续打退敌人多次冲击。南口断桥阵地在敌人两面夹击中,战士们凭借天险,分兵抗拒。涧内,敌军始终未能越过断桥;西侧之敌也无法接近涧西口,有力地牵制了进攻水窑之敌。战士刘发容,头部、脖子、腿部已四处受伤,仍拖着腿来回打枪、甩手榴弹,坚守断桥。战士晁成,在连长彭志海、指导员冯庭芳相继负伤后,一个人守住断桥头阵地,敌燃烧弹把他的衣服打着了火,他干脆扒下衣服卷灭火,光着膀子在风雪中继续与敌战斗。几番拼搏,敌人的尸体,又快要填满断桥下的深沟。
守卫在水窑口阵地的战士,与三面进攻之敌,展开了地雷战、肉搏战,激战当日,击退敌人十一次冲击。山石上污血斑斑,阵前遗尸累累,始终未让敌人越过水窑一步。16 日,敌终于使用最毒辣的手段,向我前沿阵地发射喷火器和燃烧弹。顿时,整个阵地烈火熊熊,烟雾腾腾。
我八连战士誓与阵地共存亡,凭借残存的工事,奋勇杀敌。他们明白,这是通往工厂区的必经之地,是不能退缩的。八班长王振喜在工事燃烧起火,敌人乘机涌来的情况下,指挥战士刘玉溪、韩立会、李卫坤,跃出工事,带着满身烈焰向敌群猛烈射击、投弹、肉搏,毙敌七十余人,直至壮烈牺牲。战士温德胜,举起最后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冲向狂叫的敌群,与敌同归于尽。团部派到八连的政治干事宋德海,在前沿阵地被突破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率领九名战士,坚守一个碉堡,将敌拒于水窑口外。
这时,敌情又变,攻占一五六八高地的敌人,转头向南压下,形成对水窑第四路的进攻。战斗即在整个防区全面展开,进入白热化的程度。每一阵地都在反复争夺着,对峙着,空中弹若飞蝗、炮似连珠,捣得正在飘下的雪雨也漫天翻腾。连续不断的炮弹、手榴弹、滚雷的爆炸声,震撼山谷,许多人的耳朵都震聋了,说话也得打手势。面对这复杂的情况,我遂命令二营和团直属分队,用火力全力支援八连,不让敌人的攻势再扩大。
在水窑口前沿阵地被敌占领后,彭总给团政委郭林祥打电话说:你们坚守五天的期限已到,工厂机器也已安全转移,就让敌人爬进去参观好了,晚上所有部队可退到二线,既要诱敌深入,又要顽强防守,郭政委根据彭总的指示,要求部队坚持到最后,争取机动的时间,以扭转战局。
天一黑,我们按总部指示调整部署。决定七连坚守水窑工厂区,防敌挖掘掩埋的部分机器。乘夜色,派出七、八连布雷组,在水窑主阵地和通往工厂区的路上及崖边,全用地雷封锁起来。一切布置就绪后,通知部队于17日拂晓前,依次撤出南口和水窑各阵地,退入纵深,继续坚守。
让敌一步,战局又活起来。我们依托纵深工事,又可以居高临下地制敌于死地了。17日上午,敌分兵两路经水窑口向工厂区攻击。我们遵照总部掌握“稳”字要求,战法上紧一阵又松一阵地有节奏进行。敌人往前攻,二营就从一六五○高地上打他屁股。他要回头打二营,水窑山上的三营及团直的火力,又追着他打去,使其首尾难顾。时近中午,我们干脆暂停射击,让敌人摸着七连埋下的地雷,会一顿“地雷午宴”。
下午,因攻不进工厂区,敌人改攻二营五连防守的一六五○高地,企图大迂回控制整个水窑工厂区。战斗又在这里激烈展开。排长王万年,带领六名战士坚守在一个山洞改造成的工事里,甩出了六箱手榴弹,把从三面冲来的敌人炸得血肉横飞。最后敌人用柴草烧他们固守的山洞,逼得他们冒着烟火与敌肉搏,直至都受了重伤,昏迷过去。战士李天光,专门对付攀崖偷袭的敌人。他趁着敌人登上崖边立足未稳之机,就一刺刀插过去,把敌人挑下山崖。他一气就捅掉十多名敌人(战后荣获“刺杀好手”称号)。
这一天,敌人付出最大伤亡代价后,突破我五连的一六五○高地,进入了工厂区。但他占不到更多便宜,我方仍控制左右两厢,掌握着战局主动权。进入工厂区的小股敌人,就象是走进了坟墓。这里的机器撤了、埋了,他们一无所得,有的只是到处都会遇到的滚雷、拌雷、踏雷和钩紧了弹弦的吊雷;而且在每平方米都会射来七八发子弹。敌人不敢放肆地找机器,挨了子弹也不敢恋战,在夜里也只好贴崖站着、蹲着,连咳嗽也不敢咳出声音,一个个都被呼啸的风雪冻得象个雪球。
胜利的第八天
17日晚,我们是在欣赏工厂雷区的爆炸声,和小分队夜袭敌人的怪叫声中渡过的。我们在监视着敌人的动向。
当晚,总部通报我们说:你们已打垮敌一个团的攻击,从前天开始,敌人已换上另一个团进攻了。但敌电台却在吹嘘说,他们已捣毁我兵工厂,消灭欧团千人等等。据此动向,敌人还不会罢手,可能要挖几部机器作战利品,也可能攻击左会山口一营阵地,以显示他们的“胜利”。要求我们提高警惕,应付敌变。
总部还告诉我们:我外围部队从14日开始,在民兵的配合下,已收复了东崖底、赵姑村、高家庄等十多个村庄,夺得“扫荡”之敌的右翼阵地;刘伯承师已进入埋伏地区,等待歼敌时机。总部首长指示我们,积极行动,扩大战果,保卫住埋臧的机器和物资。
为此,团党委决定:团指挥所和团直属机关,当晚分别转移至南山、大井和一八二二高地;二营仍坚守一五八○高地及其以北地区;保持与敌接触,咬住敌人;三营坚守水窑地区,阻挠敌人搜挖机器,零碎敲打敌人;一营坚守阵地,作好迎击敌人的准备。
18日清晨,我和郭参谋长到一营部署战斗。刚到营指挥所,二营五连方向就响起激烈的枪声,二百多敌人,不顾二营两侧火力截击,从黄崖峰往左会山口攻击而去。这时,三营方向也响起枪声。我打电话问三营,原来又有二百多敌人摸进工厂区,正沿水窑山向西山进击,七、八连正设法将敌人拖回工厂区,再用滚雷杀伤他们。敌人企图很清楚了, 两路敌人是想夹击一营防区的二○○八高地,打开左会山垭口。
七天以来,一营基本未参与作战,杀敌的劲头早已憋足了,一经接敌,就以强大的火力压垮敌人。一营机枪连班长李昌标,一口气就射出子弹四百八十多发,狠狠地杀伤敌人。机枪手帅二保,敌人曾组织三门炮对付他这挺机枪,事后被同志们誉为“一枪对三炮”,他凭据有利地形,灵活变动射击方位,与敌周旋,机动作战,毙敌六十余人。
战斗中,我沿着交通壕走到二连阵地,只见连长梁天发挽着衣袖,指挥一挺机枪,豁出嗓子喊着:“狠狠打!狠狠打!”真是两只眼睛也要喷出仇恨的血火。我猛然想到彭总和左副总参谋长的指示:要猛中求稳,不急不躁。我当即走过去对他说:“要稳住打!一营是团的预备队,要留足力量反击。”梁连长明白我的意图,传令各阵地:“稳住打,瞄准了再打!”我又传命各阵地,对敌人要一个一个点名,不可”过枪瘾”。
部队是很听招呼的,一经纠正急躁情绪,整个战斗打得很有章法,也很冷静。从黄崖山突过驴驮岩想突进左会山口的敌人,被我三连、五连、八连用猎熊的三角形打法,打得团团转,攻不动,退不回。
过午,敌人发了疯。他们舍下机器不找,集中兵力向我二○○八高地猛攻。我二连与敌在这主峰上反复拼搏。当一部分敌人曾一度突入阵地时,我二连战士仍临危不乱,趁敌立足未稳之际,一阵猛烈的反击,夺回了阵地。战士边全功,在敌冲到身边时,毫不犹豫地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壮烈牺性,为战友组织反击赢得时机。我们先后打退敌人八次冲锋。经我方这样稳打稳扎,顽强阻击,敌人进攻的势头被滞缓下来,两路敌人会师左会山口后班师回营的企图遂成了泡影。
入夜,我一、三连齐心合力,将敌人赶出了水窑山和黄崖山。七连、八连也乘夜色反击出水窑口,扎住了断桥。
深夜,左副总参谋长来电话:我外围部队已袭击西井,迫使敌人不得不抽出兵力增援西井,以保其退路。现敌人已发现山外有重兵伏击,可能要连夜逃走。于是,团命令各连要不断夜战,不许敌人脱离战斗。但为时已晚了一些,大部分进入黄崖之敌,已在半小时以前悄悄从原路逃走了。只有在桃花寨上面担负掩护的敌人还未来得及撤退,被我四连一排排长赵政林等十二名勇士粘住了。
这十二名勇士,在大部分阵地被敌人占领后。于一孤立点与敌人苦战了六个昼夜,饿时啃雪泥,渴了喝自己的尿水,既战胜了恶劣的处境,又战胜了敌人,最后和反击部队汇合消灭了担负掩护的残敌,胜利地恢复了黄崖洞的全部防区。
在这次黄崖洞保卫战中,我方以不足一个团的一千五百人的兵力,抗击了五千多装备精良的日军的疯狂进攻,鏖战八个昼夜,取得了歼敌一千余人其中毙敌八百五十人的战果,而我方只伤亡一百六十六人,以六比一的战绩,“开中日战况上敌我伤亡对比空前未有之记录”,又一次粉碎了华北日军妄图摧毁我军工生产的阴谋。中央军委在《战役综合研究》一书中,评价这次保卫战为 “一九四一年以来反‘扫荡’的模范战斗”。战后,八路军总部授予特务团“保卫水窑立战功”的锦旗。
黄崖洞保卫战已成历史,然而,在保卫战中壮烈殉国的英雄们的冲天浩气,将伴着巍巍太行山,永垂千古。
60年代我的父亲的欧致富
1982.9父亲欧致富重返黄崖洞
2016.10.26欧致富的子女拜访先烈
欧阳建中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