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房前那棵酸枣树一一难忘金沙江边铁一师四团电影组


营房前那棵酸枣树一一

   难忘金沙江边铁一师四团电影组

自几个月前在战友群里看到“老成昆铁路花棚子至元谋段四站点将沉入水底”这则消息,心情一直非常沉重。前两天又看到“元谋金沙湖”和“拉旧龙川江大桥等多座桥梁被爆破炸毁拆除”!更是浮想联翩几乎夜不能寐!成昆铁路是世界铁路修建史上的奇迹,其深远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有耳共闻有目共睹。

营房前那棵酸枣树一一难忘金沙江边铁一师四团电影组

虽然东乌德水电站的设计者们无情地把我们几万铁道兵官兵的青春和热血乃至生命都连同铁轨和隧道一起沉入冰冷的金沙江底,却永远也抹不去我对金沙江、龙川江、腊甸、江头村、尼多、江头村、大湾子隧道的追忆,忘不了爱兵如子的老首长和亲如兄弟的战友!忘不掉营房前那颗朝夕相处的酸枣树!

一九六八年九月的一天,我从四团二营十连调到团部政治处宣传股。英俊潇洒的刘光阳、王年荣两位干事接待了我。报到之后,两位首长吩咐时任电影组组长的白胖子帅哥李安德把我带到电影组的住房。

7595部队团部设在元谋县龙街(那时还没设龙街乡)江头村(相当于现在的村民小组)的一个山坵上。被削平的山头算是团部集会、出操、放电影、演出和打篮球的活动场所。营房大门正对着的是电影组六三年重庆老兵宋抗利所作的大幅油画《毛主席去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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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芦苇蓆围成的放映室放电影

司、政、后三大部的营房分别位于操坪的东、西、北三面。说是营房,实际上是把山坵的土坡铲成梯田然后用钢架、芦苇蓆和牛毛毯在梯田上盖的简易单层工棚。我们电影组的住房位于山坡西面的最下坎,上一坎是团首长的住房,再上一坎就是政治处的办公区。

出团部大门的右边是团直属机械连和修理连。机械连是原铁道兵司令员藤代远的公子藤久昕以及海军、和广州、南京、成都等大军区的司令员的儿女所在的连队。因为咱们的刁团长是声名远播的登高英雄杨连弟的班长,所以不少老革命将领都慕名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四团来接受教育和锻炼!

从江头村隧道口沿金沙江边往上游走几公里就是江头村隧道的出口,出口的下面是二营营部,上面是十连,往上是六连、八连。八连上面是九连,七连在山坡的最上面。六连和八连的下面是尼多隧道,尼多隧道那头是大湾子隧道。那天从十连走到团部已是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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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沙江边的酸枣树

当李组长把我带进住房放下背包,觉得又累又渴,又不好问李组长要水喝。看到门前的一棵树上挂满了像我们家乡的四季豆(也叫荷兰豆或美国四季豆)的果子,就问李组长那是什么果子,能不能吃?李组长说“那叫酸枣,能吃但很酸,看你敢不敢吃!”我走到树下抬手摘了一颗往衣袖上一揩就送进口里!

哎呀!呀呀呀!好酸好酸!!李组长见我那滑稽相也大笑起来,“我讲很酸嘛,你还要吃!”虽然酸的口歪眼斜,却也止住了渴,精神也好了许多。

电影组的住房坐东朝西,每间大约10平米,除了北东南三面各一张单人床外其它生活设施都靠自己就地取材因时而用。

我们的后面一坎是团首长的住房,房的左边不远处是一棵高约十米的酸枣树,树的旁边是一个小岗亭,岗亭内仅能容一个警卫战士轮流值班站岗用!树叉上挂了一个高音喇叭,因为没有什么娱乐节目,所以只负责我们这一方官兵的作息时间。

岗亭旁边的这棵酸枣树枝短叶黄不结果,据说是公的。而我们房前的那颗则粗壮挺拔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显然是母的。母树下面地势较平能容五六个人躲荫,是人们纳凉避暑歇息休闲的好地方。

刁团长、魏政委、李副团长、政治处李主任等团首长和宣传股的刘、王、周、徐干事等领导只要稍有点空就来到住房或酸枣树下给我们谈天道地讲部队打仗修铁路的故事,或与我们拉家常嘘寒问暖促膝聊天!

无论我们下连队放电影回来多么晚,总还有首长在树荫下等我们。晚风吹拂着树叶弹奏着美妙熟悉的音符,金沙江的凉风裹着酸枣的清香伴随着首长们的关怀飘进营房沁人心脾让我进入一个又一个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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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头村沽河道边的芭蕉树硕果累累

从房前的木棉树下去不远是一条干枯的河道,河道边上长着十多棵挂满果实的木瓜树。那种木瓜很像现在菜市场买的多年生藤结蔬菜木瓜,熟时的颜色是金黄色的,生吃,解渴,很甜,味道像芒果。沽河道西边土坎上被木瓜树、木棉树和芭蕉树包围着的是师通信营的一个连。

他们养了不少猪。每当听到杀猪声,就晓得他们又要“打牙祭”了,羡慕的口水直流!要知道,那个年代在自然环境那么恶劣生活条件那么艰苦的金沙江边以缩水菜为主菜的铁道兵官兵一个月能吃上一餐猪肉打个“牙祭”那是一种莫大的奢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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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腊甸桥,桥的右边是团汽车连,左边是团卫生队

师通信连后面,也就是我们房前那颗母酸枣树左后方是团卫生队驻地。

一九六九年由于放映任务少,电影组要“下放”部分人去五营参加劳动锻炼。因为我是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我也列入“下放”对象。离开营房那天,我特意摘了一大把酸枣放在挎包里,每次进隧道上班我都要带一两支以备提神、解渴和防暑之用(酸枣树在当地也所剩无几)。

下放期间我还特意回到住房摘了几次酸枣。在一次施工中,我和另一个四川老兵推的翻斗车在转弯处脱了轨!我们想用枕木迭起做垫木,用钢轨作翘扛把斗车翘到轨道上,结果垫木垮了,钢轨把我的左脚背砸成粉碎性骨折!当天下午就被送到卫生队。

通过主治军医刘玉萍(河北保定人)两个多月的精心治疗和细心护理,又回到了阔别半年的那颗酸枣树下。那年国庆节,妈妈给我从邮局寄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我拆开几层麻布,露出一个非常厚实的竹筒,打开用棉花和纱布做成的盖子,一股熟悉的家乡腊肉、腊板鸭、猪血丸子的混合香味扑鼻而来!

啊,这是地道的家乡特产!这是妈妈呕心沥血经过千辛万苦从几千里之外寄给我的一片慈母之心!当天晚上,几个战友和我分享了我的幸福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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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川江铁索桥

从酸枣树的左边正西方向望过去是四团汽车连的驻地,穿过汽车连房顶可以看到龙川江铁索大桥高高的桥墩。铁索桥的那头是当地老百姓的甘蔗地,桥的左下方是师汽车营和修理营。桥那头半山坡上稀稀点点生长着的木棉树把山坡点缀的格外荒凉与寒渗!

我在二营十连当文书之前在大湾子隧道目睹被塌方夺去年轻生命的老乡战友陈英田就长眠在其中的一棵木棉树下。每当太阳西下我透过酸枣树隐约看到那颗木棉树就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与他牺牲前在大湾子隧道横洞口聊天的情景,难免思绪万千黯然神伤。

好在成昆铁路通车后部队转战襄渝铁路前把他和另一个十连老乡战友肖时辉一起迁到元谋黄瓜园烈士陵园,才得以些许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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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铁一师各团电影放映员在龙街村集训

沽河道往下与龙川江交汇处西边是一个叫腊甸的小村落。村旁的江对面就是龙街。说是“街”,其实就只有几座破旧的房子。其中有一间小屋里面的货架上放了一些火柴、纸包糖,针线,中华牙膏、小梳子、盐巴之类的小商品权作“小买部”!它与我们住房前的酸枣树隔岸相望。

当地的老百姓虽然生活很艰苦,但很好客。尤其是对解放军更是敬爱有加。每当我们到老百姓家里访贫问苦时他们都会首先给你敬上一碗浓浓的带点土腥味的甘蔗红糖水,然后慢慢与你摆龙门阵。

给我们讲他们的父辈早年如何帮助红军抢渡金沙江的故事,讲他们如何把酸枣和木瓜加工给红军战士带上当作干粮、药膳以保佑他们平安北上抗日(据媒体报导龙街现在还修存着红军当年的标语和斗笠等用品);

讲他们这里有三大三少:即风大、沙大、太阳大;雨少、粮少、树木少。

讲他们这里连红薯都栽不活,只能种点耐旱的包米和甘蔗,山上除了沟边的几棵木棉树就只有稀疏的几丛龙须草;低洼处还有几棵酸枣树、木瓜树和芭蕉!什么“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对把铁路修到这里来的解放军千恩万谢,他们对以后的幸福生活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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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年轻时的军装照

每当没有放映任务的晚上,坐在酸枣树下仰望星空,诸多遐想随风而去,数不清的并非历史的往事接二连三涌上脑际。也许此刻战友们正在隧道的掌子面握紧风枪“突突突”鏖战,他们正冒着硝烟推着翻斗车穿梭在高低不平嘎嘎作响的铁道上,或者,四班倒的官兵们正围蹲在营房前的草坪上借着月光迎着漫天的风沙吃晚饭。

他们喝的是用明矾沉浸过的泥沙混浊的喜马拉雅山冰雪融化而成的冰水,吃的是从内地运来的脱水菜和海带汤。他们胸怀“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保卫社会主义铁打江山”雄心壮志而来,他们怀揣“修好成昆铁路献身三线建设”坚强决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日夜奋战在金沙江边、隧道深处!

尽管他们绿色的军装早已被汗水洗白,他们的帽徽和领章也被硝烟熏黄,唯独军人的使命和荣耀始终在他们心中与这星空的北斗一样闪亮!

一九七O年元月,我去昆明采购电影设备器材,师招待所转达了四团政治处给我的电话,说部队转战湖北郧县,要我不要返江头村,直接从昆明到湖北丹江再转十堰白浪。于是,农历1969年除夕夜,我从昆明上车(因为大年三十晚乘车的人少容易买票)赶往湖北十堰。

确实因为乘车的人很少,加之当时云南拥军爱民蔚然成风,所以我虽然是买了个硬座票,乘务员却让我坐了个软卧车厢一直坐到武汉转车(当兵的出差只能买硬座票)。几经辗转一个礼拜后才到达白浪中学四团团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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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九年的宣传股官兵

自此离开云南再没去过元谋,更没去过金沙江见过江头村那颗酸枣树!五十多年了,也许再也听不到刁团长、魏政委、李副团长、李主任这些可亲可敬的首长的谆谆教诲,唯有音容笑貌刻入骨髓永留心中!

昔日朝夕相处的那颗酸枣树也许与江头村、腊甸村,尼多隧道、江头村、大湾子隧道一起沉入金沙江湖底,成为我脑海中永久的印象与怀念。那些慈眉善目朴实憨厚的老百姓有的也许早已作古,年轻的也许已迁居移民新村,过上他们祖辈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衷心的祝福他们!

二O二O年八月一日 于湖南城步

作者:陈本艳

责编:毛秘 《白浪情》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白浪情):营房前那棵酸枣树一一难忘金沙江边铁一师四团电影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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