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震:政委用兵【3】

王震:政委用兵【3】



“现在总该让我下来了吧!”骑在马上的留着小分头的年轻战士对走在旁边的警卫员小谭说。
“要我说,你还是在上边老实呆着吧!”小谭回答道。
“小分头”假装生气地噘起了嘴:“哼,还是老乡呢,这点忙也不肯帮!”
显然,小谭有点着急,他朝前努了努嘴,说:“不是我不帮忙,喏,政委就离咱们十几步和张总指挥谈事情,他一扭头发现你一瘸一拐走在地下,还不重新命令让马驮你?我也得狠狠挨顿克?再说,你的脚烂得也太邪乎了!”
“小分头”依旧噘着嘴:“我的脚烂得厉害,他王政委和张总指挥不也是一瘸一拐的?”
小谭指前指后地说:“你在马上看得更清楚,有一少半的人都是一瘸一拐的!”
“小分头”只见前不到头后不见尾的行军队伍中,有不少人的脑壳上下左右晃动得厉害,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可也是!”
小谭虎起脸来:“还笑呢!谁似你的脚烂得那样?晚昨宿营时,政委听房东说,治这种烂脚病,可用火罐子拔出脓,给你拔出了多少?直到见了白森森的骨头砟子!”
“不过,那土法子还真灵,拔了拔脓,又上了点酒和茶渣子,今天还真见轻!小谭你就让我下来试一试!”
“说不行就不行!”
“王政委和张总指挥烂了脚都不骑马,我怎么好意思总叫政委的马驮着?就是皇帝也还要轮流坐庄哩!我下来,好让别的同志在上边坐一坐。”说着,“小分头”抱着马脖子就要往下溜。
“你敢?!”小谭威胁道。
“小分头”做了个鬼脸,右腿“蹭”的又跨回到马背上。因为这时红八军代政委王震和湘赣军区总指挥张启龙正巧回头朝后望,谈论着什么。
王震和张启龙回头观看部队的行军情况。
体格健壮的张启龙望了望缓慢的行军队伍,叹了口气说:“没有料想到脚病这次在部队中流行得这么厉害!”
“听老表们讲,这一带露水有毒。看来,主要是我们部队昼伏夜行,蹚露水蹚的哟!”王震应道。
张启龙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为我们打分宜增加了新的困难!”
王震默默地随部队缓缓地行走着,沉思着。
红一方面军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后,王明“左”倾错误路线占统治地位的中共临时中央错误地估计形势,过分夸大当时国民党统治区的危机与革命力量的发展,否认敌强我弱的的战略局面,无视“围剿”与反“围剿”斗争的长期性和艰巨性,排斥毛泽东的正确主张,一味强调所谓的“进攻路线”,要求红军到白色统治区去进行全力决战,以连续地战胜敌人,消灭敌人。与此同时,苏区中央局要求湘赣省委必须动员全省工农群众和武装全线出击,使湘赣苏区与中央苏区完全连成一片,并打通湘赣苏区与湘鄂赣苏区的直接联系。一九三二年八月,中央红军乐安、宜黄战役胜利后,中共中央和苏区中央局觉得时机成熟,要求乘胜向北发展,夺取抚州,进而夺取南昌,实现江西的首先胜利。九月初,中革军委命令红八军在赣江西岸地区向北展开进攻,强攻分宜。
分宜县城,地处赣江支流的袁河中游,是打通湘赣革命根据地的必经之地。攻占分宜,就有可能联通湘鄂赣革命根据地,配合中央红军行动,威胁国民党行营所在地南昌,并缓解敌人在继进攻鄂豫皖和湘鄂西革命根据地之后,正在对赣东北、湘鄂特别是中央苏区的进攻。根据命令,湘赣省委和军区决定,留独立第十二师在遂川、万安和泰和地区活动,红八军由湘赣军区总指挥张启龙和红八军代政治委员王震率领,由遂川地区北上袁水,攻击分宜。
“打分宜极有可能成为一厢情愿的计划。”沉思了半天后的王震对张启龙说:“一是尽管据守分宜城的只有敌第十八师第五十二旅旅部及两个营的兵力,我红八军加上地方武装六千余人,数倍于敌,但分宜县城在袁河北岸,地形险要,工事坚固,极难攻占;二是这次意想不到的烂脚病,对部队战斗力影响较大;三是即使我们部队作出很大牺牲,强行攻占了分宜,但分宜周围地区有敌人四个师零一个旅,我们也很难守住。因此,我们不应强攻分宜,应该是围城打援!”
“其实,就算我们红八军那次攻占了分宜城,能否与湘鄂赣根据地打在一片,能否与红十六军一起攻打南昌还很难说。因为湘赣与湘鄂赣两个区域有袁水分隔,又有浙赣铁路横贯其中,南昌至萍乡一线又都是白区,并历来属于敌人的重要防区,到处重兵屯集,碉堡林立。我红八军一旦北上,深入白区,敌人便很快会调动大量兵力,前堵后追。敌人在水陆交通与通讯上都占有极大的优势,而我则处于劣势。我孤军深入,则极可能被敌军吃掉。因此,王明路线的到白色统治区去,开展胜利的进攻’的战略在当时是很不现实的,也是十分错误的。我对这一问题是逐渐有了认识的。王震后来回忆分宜战斗情况时说。


“那是钤岗岭,”王震趴在一个小村庄边上的墙头上指着拔地而起的陡峭山峰对独立三师二团的连以上干部说,“钤岗岭海拔标高二百五十余米,耸立在袁水南岸,而坐落在袁水北岸的分宜城,海拔标高仅有六十余米,所以说,钤岗岭是分宜城的锁钥,只要控制了钤岗岭,便等于控制了分宜全城!”
“这就是说,如果想攻占分宜城,就必须首先攻占钤岗岭!”独立三师二团政委赵克强补充道。
“对!”王震点头说:“请大家用望远镜再向山头细看,山头制高点那座庙叫钤阳庙,据中共分宜县委的同志介绍,庙里驻扎有敌人一个加强连四个排的兵力。庙下边,有个大碉堡,里边架有六挺机枪,有一个排的兵力值班。大家再往碉堡下边看,相距十多米处,环绕碉堡的是一条战壕,这条战壕可以隐蔽一个排的兵力,主要是弥补碉堡的死角和用来保护暗堡。这条战壕和碉堡及山顶上的庙宇相通。平日战壕里没有安放兵力,但只要一有紧急情况,敌人便可以迅速地从山顶下到战壕前沿。钤岗岭山势陡峭,名符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独立三师二团的主要任务就是攻占钤岗岭。
“大家再往我们的侧右方向看,坐落在东门外袁水上的那座石桥叫万年桥,明代建筑,是宽近二百米的袁水南北两岸的交通要道。钤岗岭的火力可以直接封锁桥面。除此外,桥北头那王八壳样东西是敌人设的碉堡,火力也很强。但是,只要打掉了钤岗的火力支援,万年桥的火力就像王八被砍去一边脚一样。我们三师二团拿下钤岗岭后,由军预备队独立一师一团攻击万年桥,配合袁水北岸部队进攻分宜东门。”
说罢,王震收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沉吟一会儿,才补充道:“现在,有个问题得讲清楚。我是这么认为的,上级的作战决心没有定下以前,各种意见包括坚决反对的意见都可以讲;一旦上级领导的作战决心和作战方案定下后,特别是战斗即将开始时,你再多的意见也要装在肚子里,打完仗你再一点一点去提。这时候,你的任务就是一个,想方设法保证上级的决心和作战方案的实现。”王震用锋利的目光扫射大家,“为此,我要求对攻打分宜仍有看法的同志,把看法保留在肚里这是你的权利,但决不能冒到嘴上,这是部队的纪律!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我们攻打钤岗,能否把强攻和智取结合起来,请大家回去后费心考虑!”


九月二十一日深夜的原野,一片墨黑,仅有深不可测的天穹上嵌着几粒若明若暗的星星。
乘着暗色,王震带领一个营的兵力,悄没声地抵达黑魆魆的钤岗岭下。
五更时分,夜色更重。八个人影,猫着腰,敏捷地向山顶爬去。
这是王震与部队一起商量的强攻与智取相结合的结果:八名战士趁暗夜摸至敌碉堡附近,以配合黎明时大部队的进攻。
天麻麻亮,我突击连由独立三师二团政委赵克强带领,向敌人碉堡发起冲锋。刚爬到半山腰,即被敌人发现。敌人碉堡内的机枪突然大作,“哒哒哒”地疯狂扫射着,敌碉堡前的战壕里的步枪也不停地射击,并不时抛下来几颗手榴弹,在我突击连的人群中爆炸。赵克强即命大家紧紧贴伏在山坡上,等待着趁暗夜摸至敌碉堡附近的八名战士发起突然攻击。
此时,王震和红八军参谋长谭家述也正在山脚下小村庄里侧耳细听,焦急地等待着那八名战士的突然攻击。
敌人机枪的扫射声逐渐停息下来,步枪声也逐渐稀疏。显然,敌人在等待着我伏卧在山坡上的突击连的突击。
山头上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
没过一会儿,又是一阵激烈的机枪响。这是三师二团突击连试图再次冲击,但又被疯狂的机枪压在山坡上。
过了半小时,天放亮。山头上依然没有任何声响。
王震在山脚下小村庄的院落里伫立着。
看来,这八名战士昨夜在向敌人逼近时,极有可能被敌人发觉,遇到了意外。
“按第二方案,把迫击炮架起来!”王震果断地命令。
迫击炮,是上次在东塘伏击战中缴获的。平日里,大家把它当做宝贝护卫着。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但由于敌人的碉堡修筑在陡峭的山壁上,角度十分难打,加上山顶有雾,仅有的三发炮弹打光了,敌碉堡依旧好端端地卧在山壁上。
独立第三师第二团又连续两次组织冲击,但均受挫。
王震当机立断,将军预备队独立第一师第一团调来参战。
王震紧了紧裹腿,对随同独立一师一团前来的独立一师参谋长、解放后任我军总参谋部副总参谋长的李达说:“你在山下指挥,我带一师一团和三师二团的突击队再去攻击!”
身材高大的李达倏地挡住王震的去路:“不行!我带人去攻,您在山下指挥!”
王震声调不高,但很坚定:“不要再争了,这带地形我比你熟悉。”
李达听王震讲过:在决定战斗成败的极为关键的时刻,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可以亲自率领部队冲锋。这样做,至少有两个意义:第一,可以激发部属的一往无前的英勇气概;第二,冲锋在前,随时可以掌握瞬息万变的敌情我情,及时审时度势,选择正确的作战方案。一个军事指挥员这样做了,没有把握取胜的战斗便可能取胜;反之,有希望取胜的战斗也可能败北!李达知道:“决定战斗成败的极为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也深知,自己执拗不过况且是自己上级的王震,他只好往旁边跨出一步。
王震提着驳壳枪冲出院落。


机枪声在头顶疯狂地嚣叫着,王震紧伏在一块裸石下一动不动。敌机枪稍移向别处,王震即迅疾地抬头观察敌机枪扫射的情况。接着敌机枪又“突突突”地扫回来。如此反复两三次,王震便找到了敌碉堡里的机枪的死角。
他朝匍匐在自己身后的战士们一挥手,然后乘敌机枪射击的间隙隐蔽着向山坡的左侧移动。
这一带,裸石突出。王震带领着突击队战士们跳跃式地前进着。此时,趴卧在半山腰的赵克强所带领的三师二团突击队乘机向前跃进了数米。乘敌机枪连同壕沟里的敌火力集中对付三师二团突击队时,王震又带一师一团突击队向前跃进。第一和第二突击队配合默契,交错前进,使敌壕沟里的火力顾此失彼。
当敌人发现了自己的失误后,则很快作了火力分工:碉堡里的机枪集中对付我第一突击队,壕沟里的火力集中对付我第二突击队。
攻坚战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我第一、第二突击队每前进一米,则分别有数名战士倒在血泊里。
没有一丝的惧怕,没有一念的悲伤,我第一、第二突击队在赵克强和王震的带领下顽强地一点一点地向敌人逼近。
第一突击队距敌人壕沟仅有二十余米了,赵克强从腰间摸出了手榴弹猛地起身准备向敌壕沟掷去,但一梭子弹扫来,赵克强不禁震颤了一下,一股鲜血从腰间冒了出来。赵克强低声骂了一句粗话,咬着牙把手榴弹掷了出去,接着第二梭子弹扫来,赵克强这位一九二八年参加革命的贫苦农民的儿子跌倒在弹痕累累的山坡上,就再也没有起来。
手榴弹在敌人的战壕里爆炸了。
王震望着倒下的赵克强,泪水夺眶而出。他乘手榴弹爆炸的一刹那高吼着:“为赵克强同志报仇,冲呀!”他敞着怀,越过一块巨石,向前扑去。猎猎的山风鼓动着他那灰色军服的左右衣襟,酷似一只愤怒的雄鹰。
“冲呀!”第二突击队剩下的三十多名战士共同怒吼着,向敌人战壕猛烈地冲去。地动山摇的怒吼声激荡在挺拔陡峭的钤岗岭上。
战壕里的敌人被惊呆了。
“开枪呀!快开呀!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前边的战壕里清晰地传来敌人头目的叫骂声。
裸石上激起一排排火星子。
王震觉得右肩和腹部同时火辣辣地一热,一个趔趄,倒在敌战壕下面十多米处的一块隆起的圆石后面。
开始,王震的脑子依然十分清醒:右肩出血不多,但钻心地疼,腹部血出得多,但不怎么疼。静静地躺在山坡上,他感觉到原来在血管中奔突的热血现在全都找到了出口,正汩汩往外涌。他知道自己伤势较重,看来这次是无法带领战士们继续冲锋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想对周围的战士们说:“现在距敌只有十多米了,我看见了,壕沟里的敌人也只有十多名了,瞅准机会,继续进攻,胜利在望!”但是,他没力气抬起头,也没有力气喊出声来。他斜仰着,碧空如洗的天穹覆盖了他全部的视野,还有那有点刺眼的灿烂的阳光和从远处渐渐飘来的簇簇白云。平日价,王震无暇欣赏也不曾留意天天抬头便可相见的这一大自然的壮观,今日里的闲情逸致却油然而生,他甚至记起了孩儿时读私塾,先生教背的“敕敕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壮美诗句。他又觉得冲锋时右脸颊上被砺石划破的口子处有些痒酥酥的,他想伸出左手搔挠一下,可是,不行了。他眼冒金花,眼皮沉重,蓝天、白云的壮丽景象渐渐远去,“敕敕川,阴山下”的壮美诗句也渐渐远去……


好像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政委!政委!”
王震觉得有极细弱的呼唤声从遥远的蓝天、白云处传来。
他竭力想睁开眼晴,但没成。
一股沁凉的液体从嘴唇流向喉咙,又从喉咙经食道滑向胃部。
王震渐渐苏醒过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依稀可辨,是独立第一师参谋长李达趴卧在他的身边,正给他喂水。
李达,陕西眉县人。他从冯玉祥的西北军第二军官学校毕业后,任排长、连长。一九三一年,他光荣地参加宁都起义。第一次全苏代表大会结束后,王震把他带到了湘赣苏区。在王震和其他同志的帮助下,李达很快与旧军队作彻底决裂,并很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李达军事素养很好,很快被任命为独立第一师参谋处处长和师参谋长。这时,“左”倾路线强调红军的工农成分,王震挺身而出,保护了李达。尽管李达大王震三岁,但在感情上,李达不仅始终把王震当成是自己参加革命的引路人,而且始终当成尊敬的兄长看待。
在山下,李达听说三师二团政委赵克强阵亡,代军政委王震身负重伤,他眼睛里喷火,带着第三突击队攻了上来。他匍匐着来到浸在血泊中的王震身旁,禁不住一串泪水落了下来。
王震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摩挲着李达的手背问:“敌援军到了没有?”
“没有。”李达含泪答道。
王震用微弱的声音嘱咐李达:“只要敌援军未到,我们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就要继续进攻。如果接到撤退命令,不管我们攻到何种程度,都要顾全大局,坚决迅速撤离。决不能因为我们在这里洒的血多,便和敌人斗气。好了,你现在去组织进攻吧!”
“政委,您放心,您的嘱咐我全记下了。另外,我已安排战士迅速把您背下山去!”
王震摇着头:“不用!我没有亲手拿下碉堡,现在躺在这里,要看着你们把碉堡拿下来!”
“您伤势重,急需到山下医治,重新包扎!”
“我身体好,能抗得住!”
“政委,我给您提个意见好不好?您不让我们和敌人斗气,您现在是不是也在和敌人斗气?”
王震长叹了口气:“好吧!我下山!”

把王震送下山后,李达带领战士们又来了两次冲锋,终于占领了钤岗岭。但我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伤亡三百余人。
我军占领钤岗岭后,在分宜城内坐阵指挥的敌第十八师第五十二旅旅长易振湘惊恐万状,连续快电三次,向南昌告急求援,并打电话至新余、宜春令所属各部速来增援。但电话早已被我军切断。易振湘便急派人化装徒步传讯。与此同时,易振湘还亲率两个步兵连及一个机枪连由南门渡河,向我钤岗岭反扑,企图夺回阵地。但进至半山腰,遭我军猛烈反击,败回城内。

李达当即指挥一师一团和三师二团乘胜从钤岗岭北麓下山出击,经过奋力拼搏,摧毁了桥头堡,冲过了万年桥。我军南北两岸部队会合后,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对分宜城展开攻击。全体指战员英勇奋战,但因城高墙厚,敌火力又强,我军技术装备简陋,激战半日,仍未攻取。

下午三时,敌大批援军分别从新余、宜春进抵分宜城郊,对我发起进攻。我军腹背受敌,形势十分严峻。下午五时三十分,我军撤出战斗。
夕阳西坠,映红了天空,染红了大地,染红了一队队回撤的我红八军的队伍。


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确实没有。
王震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参加和指挥过的胜仗枚不胜举,而败仗却是屈指可数。分宜战斗便是重要的一个。
部队撤出分宜战斗后,张启龙赞同王震的提议:东进新余,击敌东路援军中的薄弱之敌。
部队迅疾向东开进。
王震的右肩的锁骨粉碎性骨裂,他的右肩、右胳膊和腹部上缠满了绷带,只好躺在担架上,跟随部队行进。
整个行军队伍鸦雀无声。如血的残阳里,绝大多数指战员耷拉着脑袋。
王震让人叫来李达。
李达立即通知独立第一师团以上干部到王震的担架前开紧急会议。
团以上干部到齐后,王震躺在担架上小声讲着,由李达大声地给大家复述:
“‘胜败乃兵家常事’,‘胜不骄,败不馁’,这些古话很有道理。我们决不能打了胜仗就趾高气扬,打了败仗就垂头丧气,感染悲观的情绪。
“当然,打了败仗,牺牲了三百多名同志,大家心里难过,脸上无光,我的心情与大家一样,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我们也不能老泡在难过悲观的情绪里。
“我希望大家抬起头,直起腰,挺起胸。我们在分宜城输给了敌人十八师,我们在新余要把敌人十八师打得它喊爹叫娘!”
最后,王震对李达说:“你给大家起首歌,振奋振奋大家精神!”
雄壮、嘹亮的《革命歌》在行军队伍中爆起。王震躺在担架上也跟着轻声哼了起来:
大家革命向前进,
工农兵联合,
万众同一心。
热烈冲向前,
勇敢杀敌人。
打倒国民党,
消灭白匪军。
帝国主义逐出境,
革命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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