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华1942年从山东到太行(中·敌占区)

告别了冀鲁豫军区的杨得志司令员、苏振华政委和黄敬区党委书记后,肖华一行4人开始了敌占区冒险之旅。


通过敌占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武装冲卡,肖华他们算了算,以1942年末的形势,至少要一个团的兵力才能掩护他们突过平汉线。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内线工作,隐蔽通过,这种方式是肖华这样的小队伍通行用的,之前刘少奇、陈毅也是这样过的平汉线。


当然,如果是运送文件等,就走更隐蔽的地下交通线了。


可见我党我军斗争经验、生存本领是多么的灵活而丰富啊!


5、敌占区第一夜,小土房


上回在游击区,肖华他们是晓宿夜行,夜里趁着黑幕穿过封锁线。


这回在敌占区,则颠倒成了白天走路,夜里睡觉,跟正常的老百姓一样作息规律。


这次组织上给肖华派来的是敌工部部长王乐亭。之前刘少奇、陈毅也都是王乐亭带过路的。经验丰富。


王乐亭,河南安阳人,30岁上下的年纪,个儿不高,圆脸,白白的,神态安详,文雅,像教书先生,也像是经商的。


是不是在白区搞革命的就必须皮肤白啊?第一印象好。


动身前,肖华等人把携带的文件材料都交给了王乐亭,包括钢笔。由他安排走另一条地下交通线送货了。


动身到距离平汉路百把里时,已到游击区和敌占区的交界处了,大家都脱下军装换上了合身的便衣,扮做了商人。每个人还都起了化名,肖华叫春涛。


肖华的夫人王新兰同志则打扮成了回娘家的新媳妇。头上扎着红头绳,骑着一头小毛驴。


王新兰同志那会儿才18岁哦!她9岁参加红军,15周岁嫁给了肖华,1955年封上校军衔。肖华是开国上将。


王新兰同志很长寿,于2022年12月30日去世,享年98岁。


敌工部长王乐亭让大家一路上尽量要少开口少说话,因为你们不是本地人,口音南腔北调,容易出事。


进入了敌占区。老百姓很少来往,路上行人稀少,加上经常有土匪绑票抢劫,村庄里田野上一派凋敝荒凉的景象。


敌占区第一晚,在河南省·安阳市·内黄县境内度过,住在一个房屋零散的小村落里。村里住着伪军一个小队,敌工部长王乐亭通过内线,将王新兰安排在伪军小队长太太的屋里。


肖华、王乐亭他们4个男人就没地方睡觉了,被安排到村外的一间看场的小土房里。土房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土炕,炕上垫着麦秸。王乐亭买了几个馍馍,带来了一壶凉开水,大家填饱了肚子。将棉袄裹在身上,准备在麦草上过夜。


正在这时,又来了两个往来于游击区和敌占区做生意的商人,还有一个外地来的伪军士兵,小土炕上要挤7个人。


七个人横成一排儿睡,每人寻了块砖头当枕头。在找砖头的时候,王乐亭给肖华施眼色,叫他靠墙睡,睡在最里面。王乐亭自己睡在肖华他们与3个陌生人之间。


果然,商人问肖华他们,请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王乐亭笑答,做小买卖嘛,这年月,胡乱混一口饭吃。


商人又转头问伪军士兵,你老兄是从哪儿来呀?有公干么?


那伪军唉声叹气,这儿有个排长是我朋友,我从冀南来投靠他的。


商人天生爱交际,又缺乏安全感,在这密室之中,自然要左右盘道。


商人确认左右无事后,两人开始漫谈,谈这一带的出产,谈什么最赚钱,谈怎么样和日本人做交易,谈怎么样和地痞土匪周旋。


夜深了,肖华夫人18岁的王新兰同志不放心,特意从村子里赶出来,悄悄地敲了敲土房的门板,唤了声:春涛。肖华赶紧答应了一声,王新兰知道他们安然无事,才放心地回到村里去了。


这下可把王乐亭给吓坏了。


第二天早上,王乐亭特别告诉(教训)王新兰:往后,晚上你一个人不能随便走动,这里是敌占区,伪军很不讲理,你这样是最容易出事的。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了。


离开小村庄前,王乐亭做了重新安排。秘书康茅召、警卫员徐登坤两人走北面的交通线。王乐亭带着肖华、王新兰夫妇走原来的路线。


可能是怕王新兰再出啥岔子吧。


6、敌占区第二夜,地主围子


黄昏时分,肖华三人赶到了一个一百多户人家的大村庄。村边上一个土围子,是一户姓程的地主商人,程是开明绅士,走南闯北,经常进出北京城,他为了保护产业,表面上应酬日本人,但毕竟是爱国的。八路军对他主动争取和团结,做了很多工作。


这天晚上,程老板本人外出了,他家的管家也是八路军的内线,由他安排接待肖华三人。


王新兰同志又被单独安排了。王新兰进了地主家的围子。肖华、王乐亭则睡在围子外面管家家里。


王新兰被安排进围子,准备和程老板的七姨太住一晚。七姨太原是北京的中学生,被当家的看上,娶进门来掌家的。


进围子前,王乐亭不断叮嘱王新兰:进围子后不要大意,不要乱跑,说话要小心。七姨太有文化,见过世面,与她接触手脚放大方点儿,千万别露出什么破绽来。


肖华和王乐亭去了管家家里,管家家里炉火暖烘烘的,热气扑人,比起昨晚上那个冷冷的小土炕可好太多了。


围子里,房屋建筑是新式的,锃亮的玻璃窗,挂着十分阔绰的金丝线窗帘,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从这就可以想见,程老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不是一般的土老财。


在静悄悄的屋子里,王新兰见到了七姨太,她年纪20上下,穿着镶金边的紧身旗袍,烫头发,穿丝袜,着半高跟黑皮鞋,秀眉秀眼,人样儿也挺俊气的。


一个字,美。


方才从院里经过,王新兰也看到过的几个姨太太,满身绫罗绸缎,表面上是富贵气象,但与七姨太比较起来,反而显得有点土气。


因为王乐亭事先已经打通了关系,七姨太对王新兰很热情。她对王新兰笑着说,今晚给我做个伴儿,咱俩就睡一个床吧。说着指了指干净整齐的大双人床。


接着七姨太又问王新兰从什么地方来,到哪里去。王新兰说,我先生是个买卖人,到处经商,我顺便随他出来走走。


王新兰怕七姨太继续刨根问底,想起了王乐亭教导的出手要大方,赶紧抢过话说:在家靠亲戚,出门靠朋友。我们在外做生意,路上不安字,不好带什么东西。第一次见面,就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儿有点钱,你留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一面说,一面迅速从兜里抓出十块银元塞给七姨太。七姨太推辞了半天,推让不开,就感慨地说道:唉!你倘若不是念过书的人,在钱财上也不会这么大方的。这里的人哪,眼皮儿浅,见一个铜板就眼红。还是咱读书人想的开,明白一些。


王新兰觉得身上发热,额角上沁出了细汗,这时她才留意到,屋正中有一个明亮亮的可以照见人影儿的黄铜火盆,盆里架着红艳艳的木炭火。


正说着,女佣人提来木制的大食盒,摆晚饭来了。晚餐十分丰盛,有鸡有鱼有肉,就她们两个人,桌上满满地摆了七八个菜。


七姨太屋里是很严格的,除了贴身女佣,别人是不敢随便进入的,女佣摆好菜就退出了。


她俩一面吃饭,一面拉家常。七姨太似乎是难得逢见一个可以倾诉心事的人,话也显得特别多。她说:我原来在北京是个中学生,当家的看上我有文化,讨我来给他管家务。可业这么大,头绪这么多,他经常在外面跑,而别的太太们见我年轻貌美,又有文化,嘴里不说,心里嫉妒我,暗地里有意与我为难。说是管家,实际上是受不完的窝囊气。唉!回想我当学生的时候,多自在啊!


说到伤心处,七姨太眼圈儿都红了。


七姨太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王新兰:你多好呀,你先生是读书人,志同道合,跟着他到处走,又自在又自由,哪儿像我们,命运不好,落到了这步田地。


临睡前,七姨太又悄悄地对王新兰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俩都是学生出身,又都是中国人,现在这年月,中国人的心还是向着咱中国人的,谁都不愿意当亡国奴。咱俩交个朋友,下次回来从这儿路过,还是住到我的屋里来吧。


看!这就是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月里,关系到中华民族前途和命运的时候,每一个阶级,每一个爱国人士,都会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日本帝国主义的。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吃过早饭,肖华三人又上路了。


这一次不同既往,他们坐了程家的骡拉轿车。轿车上有帘子,帘子上有明镜,三个骡子,几串铜铃,由一个专门赶车的车夫挥鞭吆喝。


坐在这么安逸的马车上,肖华望着坐在身边的敌工部长王乐亭,暗暗钦佩他的精明能干,佩服敌工部的统一战线工作做得如此出色。


天黑时分,马车进了安阳市附近的一个小村庄。已经贴近了平汉线,可以清晰地听到火车的奔驰声和鸣笛声。


上一回过津浦路是靠铁道游击队,这回又如何过平汉路呢?


7、敌占区第三夜,鸡叫动身


马车三拐两拐,停在一个收拾得挺漂亮的小院里。王乐亭悄声告诉肖华,这是一个伪政人员的家庭。


这家两口子很热情,给肖华和王新兰专门腾出了一间屋子,炕上的新棉被花色艳丽。


夜里八点多,天黑严了,村外的公路上突然一阵响声,出现了一束汽车的灯光。


那位伪政人员立即拔出驳壳枪,镇静地说:万一是鬼子进来了,你们迅速从窗子跳到后院躲藏起来。这儿有我应付,你们放心好了。


汽车没有进村,沿公路向远处驶去了。他收起了驳壳枪,蔑视地说:别看日本人飞扬跋扈,实际上他们没什么了不起。在我们这儿,日本人是瞎子聋子,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的太太忙着收拾晚饭,王新兰上去帮忙拉风箱,那太太忽然凑近王新兰的耳根,悄声说道:你大概是刚学会梳头的吧?看看,头发没裹好,掉下来了,要是在外面,这该多危险!


看!女性在那年月露出一头长发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啊!


王新兰感激地点点头。


太太又补充道:下半夜动身时,我来帮你梳头吧。


吃完了饭,忙去休息,鸡叫时动身,那位伪政人员亲自带路,拂晓前赶到了临近平汉铁路的一个村子里。


铁路边有丈把深的封锁沟。伪政人员打算带肖华到村公所去,村公所可以放下吊桥,使他们尽快通过。


他们几个人转过几条街,快要走到村公所门口时,突然从一堵土墙的角上伸出一只巴掌,惊得伪政人员倒退一步,赶忙拔枪。


墙后转出一个汉子,一面将肖华他们往边上的一户门里推,一面急惶惶地说:快躲起来!日本小队长刚进村公所,正到这里查路!


好险!转过墙角就是村公所,再差上几秒钟,或者肖华几个人的响动大一点,就非出事不可。


肖华他们捏了一把汗,静静地躲进老乡家里,度过了这最危险的时刻。


等这一小队鬼子走后,村公所的人才偷偷地摸出来放下吊桥。在迷蒙的晓色里,肖华一行从安阳和邯郸磁县之间顺利地越过了平汉铁路。


过铁路不久,就进入了游击区。天亮了,秋末冬初的朝阳格外暖人,照得迎面的太行山清晰如画。


在敌占区的三天三夜结束了。


8、129师


肖华他们赶到邯郸涉县的一个主管敌战区统战工作的办事处时,从大沙窝与他们分头行动走另一条交通线的康矛召、徐登坤已经提前赶到了,正在等他们。


办事处主任王伯屏,胖胖的,40多岁,安排肖华他们休息了一天一夜。脱下便衣,重新换上了军装戴上了军帽,一下子找不到合体的新衣,肖华就穿了一身炊事员同志换下的旧衣。


换上军装骑上马,肖华他们当天就赶到了129师师部所在地,山西·长治·黎城县。


邓小平、刘伯承此时是怎样的呢?总部的彭老总又是怎样的呢?


下回见。

原文始发于微信公众号(八达街行走):肖华1942年从山东到太行(中·敌占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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